追赶青藏高原上的野牦牛

青藏高原是世界屋脊,由于它独特的自然生态条件,历来为科学界所瞩目。从 19 世纪到 20 世纪 40 年代,不断有中外人士进入青藏高原进行考察。

我走进青藏高原的时间是公元 1993 年 8 月。

从北京坐了两天的火车先到西宁,又坐两天的汽车到了格尔木。当地野生动物保护站的人听说我们想看野生动物,就说,我们这儿有个野牛沟。这条沟离格尔木 100 多公里,长 50 多公里,宽 20 多公里。在这么一段距离里,

野牦牛大约有 2000 多只,还有相当数量的野驴,上千头一群的藏羚羊、盘羊、白唇鹿等等。在一条大沟能够集中这么多野生动物,数量又那么多,在当今世界应该说已经是罕见的了。所以,我们希望以后把野牛沟建成一个世界性的野生动物展览地、一个科研基地、一个观光旅游的国家动物园。

听到这,我们一行三个北京人就别提多高兴了。“那么多野生动物,我们都能见到吗?”我真有点迫不及待了。“那可不一定,这要看你们的运气。一般的情况一次能看上几种几只就不错了。看野生动物哪能像在动物园里似的,要什么有什么。”

第二天凌晨 3 点钟我们就上路了。加上司机一行 6 个人,就我一个女的。向导小孙说,动物喜欢天不亮就出来找食。一路上我们的吉普车穿行在大山的沟壑中。黄河在青藏高原上的凶猛和清冽,使得和我们一块从北京来的那位山东籍人感慨万分:这么清的黄河,到了我们家乡怎么就全变了?在这可真不应该叫黄河。青藏高原上的黄河,最让我动心的是两边的土峭壁。那简直就是大自然这把神斧雕刻出来的,那么锋利而有棱角。从小我们就被告知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可是,只有当我亲眼见到我们的母亲河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蕴育出来的时候,内心深处涌出的那份激情,才使得我想真正喊上一嗓子:母亲河——我为你而骄傲。

5 点 24 分,拿着望远镜的小孙叫了起来:快看,那边有几头藏羚羊。车

速减慢了。不远处藏羚羊的身影清晰地映在我的眼中。它身长差不多有 1.3

-1.4 米,肩高有 70-80 厘米。体重看上去有 40-60 公斤。身体上部为浅赤褐色,向下渐渐变为白色,角很长。小孙在旁边说:“藏羚羊最长的角, 可以达到 72.4 厘米,一直向上,很少弯曲。从侧面只看到一只角,所以藏民们也把它叫做‘一角兽’。它的吻部膨大,鼻腔较宽阔,但不及高鼻羚羊。它们一般生活在海拔 4000-6000 米的高原上,吃草和低矮植物,怯懦怕人。经常刨出一个约 30 厘米的坑卧在里面,一来避风,二来藏身。如果发现敌人,

立刻迅速奔跑,时速可达 80 公里,狗和狼都追不上。平时雌雄分居, 11

- 12 月交配时才在一起,求偶争斗激烈。5 至 6 月产一仔。藏羚羊在国外动物园还没有展览过,国内也很少见。”小孙给我们介绍完这一大通后,又来了这么一句:“一进沟就见到了我们国家一级保护的野生动物,看来你们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呢。”

第二批闯入我们视线的野生动物,那才真叫我们开眼界,是 7 只白唇鹿。和藏羚羊一样,也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不过看它们,我们必须借助于望远镜。它们正在离我们不算远的山尖上吃草呢。小孙说,他到野牛沟好几十次了,可白唇鹿也没见到过几回,而且每次都只是远距离地惊鸿一瞥。听他那话,好像是说,你们就知足吧,别嫌远看不方便。

“为什么叫白唇鹿,是不是顾名思义它的嘴唇是白色的?”我问小孙。“对,它的鼻吻两侧以及下唇,直到喉的上部都是纯白色的。它比麇鹿稍微高一点,身高大约 2 米,肩高 1. 3 米,体重却轻得多,只有 130 公斤。

尾巴特别短,只有 30 多厘米。身上的毛是灰褐色,腹部淡黄色,有淡色的小斑点。毛特别粗特别硬,而且又厚又密,颈和肩部的还特别长,它的蹄子宽大,所以它是不怕风雪严寒和山高路陡的。耳朵长而尖,鼻子厚而宽。雄鹿有扁平的角,角有发达的眉权,和次权相距比较远,总共分四五个权。白唇鹿成群生活在青藏高原和甘肃、四川海拔 3000-4000 米的山地。夏天甚至爬上海拔 5000 米的高山灌木丛或高山草甸区,以山草和灌木嫩枝叶为食。经常作远距离迁徙,能忍饥耐寒,非常顽强。”显然我们的车是无法开到山尖上的。不过,远远地望着 7 只白唇鹿齐刷刷排成一队站在山顶上吃草的样子, 那份恬静、那份秀丽也是十分让人陶醉。

那天到了中午时分,野牛沟里比较出名的珍稀动物差不多都让我们见上了。同行的人高高兴兴地坐在海拔 4700 米的高原草地上野餐。可我这人,什么事都老是不知足。青藏高原上特有的野牦牛也看到了。可我记得过去在书上看过,说野牦牛一般都是一二十头,甚至一二百头,成群住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上。四条腿粗壮、蹄子大而硬,全身披着黑褐色的粗长毛,跑起来十分壮观。而我们才看到两头,而且是站在那儿根本就没动窝。藏野驴也看到了, 也不是成群结队的,那气势显然不够人家书上说的、别人看到过的那么壮观。于是我开始恳求同行的五位男同胞:“咱们再找找,再往前开一个山包。冲咱们今天的运气,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看的等着咱们呢,要是就这么回去了, 以后你们就后悔吧。”我的再三请求和激将法,让男士们站了起来:“谁让咱们也听说过 LADYFIRST(女士优先)呢,你也别求了,咱们就再和你一块碰碰运气,走!”高原上的景致常常是一个小山包连着一个小山包。就在我们的司机刚把方向盘扭到下一个山包的边缘地带,青藏高原上那特有的,那么蓝的天,那么白的云,那么绿的草还没顾得上让我们再次深深地陶醉时, 突然遮天蔽日的一群身披黑毛发的野牦牛在蓝天、白云、绿地的映衬下,追赶着一群藏野驴出现在我们视线之内。“快停车,快停车。我要录下它们的

声音。”车还没停稳我就冲了下去。我的心里就一个念头,我要录到它们的叫声和跑声。太难得了,这辈子还说不定能不能再有这样的运气。录下来, 能有更多的人和我一起,听到我们中国特有的野生动物的声音。野牦牛跑得太快了。我才追了几步,它们就跑远了,我只能拿着话筒朝着它们远去的方向,录下那片一下子就消失了的脚步声。高原上又变得没有了一点声音。这时,小孙追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你不要命了,海拔 4700 米,能这么跑吗?”望着已经远去的野牦牛和藏野驴,我不知是兴奋还是累得只剩下了喘气的劲儿。

野牦牛可都是生活在海拔 4000-6000 米荒凉高峻的大山上,是世界上生活在最高地区的大型哺乳类动物。我终于见到了它们,不是一头两头,而是一大群。还和它们一块跑了一程,录到了它们的声音。从青藏高原上见到了那份壮观景象,如今已有 3 年多的时间了。可我心里的那份得意,是什么时候说起来,什么时候都溢于言表的。

在青藏高原的时候,我还采访了一位在那里专门研究大型有蹄类动物的科学家蔡桂全。我见到的野生动物和他比起来,那就是小儿科了。他的研究工作一般都在海拔 4300-4700 米的地方。

老蔡形容起自己工作的地方来也挺神的:“在里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每次野外工作结束一到青藏公路上,我们才觉得又回到了现代化的世界。一般人都认为,牛是在比较平坦的地方活动,但野牦牛往往可以在雪坡上,再陡的山它也能上去。有时候为了观测比较特殊的行为,我们只能靠两条腿。大家可以想想,海拔 4000 多米以上,要想走路是非常费劲的。特别是大型的野生动物,活动范围比较大。野生动物嗅觉相当灵敏,如果你顺风去跟踪, 它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发现你。这样的话,它一遛就一个山头翻过去了,我们是无法跟上的。野牛沟虽地处高寒地区,但我们野外调查每次停下来,所有的衣服全部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有一次我和我的一位美国研究生在观测大群野牦牛的时候,看见有一头单独的野牦牛在休息。所以在我们观测完大群的以后,就去找那头单独的野牦牛准备进行拍摄时,却找不到那头牛了。我俩首先估计它不会走得很远, 多半能找到,但又害怕,在我们接近那头野牦牛时,如果周围没有任何大的岩石等能掩蔽我们,出了危险怎么办?那时的心情相当矛盾。但我们不想放弃。找着找着,这只野牦牛突然出现在一个比较低的地方,和我们相距就 50 米左右。它在吃草,屁股冲着我们。当时,高原上相当的安静,就是我们按动手中照相机快门的那一点声音,使得这头野牦牛刷地一下回过头来。它马上一动也不动地摆开了一种防御阵势。站在平坦而望不到边的草地上的我, 对我的研究生说,你再也不能照了。可他心里想的大概只是四个字:机会难得。什么危险,早就忘到一边去了。这时,野牦牛看着我们,我们也看着牦牛,相持了有一两分钟。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没法走,它也不后退。直到那位研究生又按动了一次快门,野牦牛看到对它没什么威胁后,终于掉转头跑了,这样我们才松了一口气。那个时候野牦牛要是冲过来,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没有任何可以保护我们的东西,连一个让我们钻的洞也没有。像我们搞大型动物研究的,在野外行军途中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太多了。”

一头成年的野牦牛体重有 600 多公斤,身高近 2 米,身长 2 至 3 米。国外动物园展出的牦牛多为家牦牛,野牦牛只在我国北京动物园等两三家动物园中展出过。野牦牛刚到动物园时,性情凶猛,见人就冲,慢慢就温驯了。

刚到动物园时,对食物也是挑挑拣拣,后来也成了给什么吃什么了。1973 年北京动物园首次繁殖成功,是人工饲养下首创的纪录。

不少人一定认为,老蔡他们的生活是浪漫的。可真干上了,没有多少人能把这份浪漫持续得像他那么长久,一干就是几十年。在他的心里,至今迷恋着这份浪漫,做着一个不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