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抉择于心灵之中

回到伦敦以后,威廉和樊妮并没有察觉出南丁格尔内心的热望和痛苦。当时,姨母尼可森夫人在他们刚到伦敦时马上就邀请他们全家参加舞会。威廉和樊妮看着舞蹈着的女儿们,设想着她们在社交界的未来。 5 月 24 日那天,南丁格尔和姐姐芭斯得到了进宫谒见女王的机会—

—参加庆祝女王生日的盛宴。

据樊妮对那天的记述,南丁格尔身着一套洁白的巴黎时装,“十分动人”,而且“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局促不安”。

在一串应接不暇的交际应酬之后,南丁格尔的心灵又卷入了欢乐的漩涡之中。她乐此不疲地专心于舞会,愉快而兴奋。神的声音似乎从她的心底消失了。她又迷上了表姐梅利安。

尼克森姨母家的梅利安表姐气质优雅,容光焕发,具有卓越的音乐才华,举手投足间充满着魅力和自信。南丁格尔被梅利安表姐深深吸引着,心中产生一种奇妙的感情,正如她自己所描述的,以一种“专情” 在喜爱梅利安。

此时,梅利安最敬爱的哥哥亨利爱上了南丁格尔。不幸的是,南丁格尔并不爱他。但是为了更有机会接近梅利安,她并没有明显地拒绝亨利的追求。

当南丁格尔全家决定回到北方的李哈斯特时,对南丁格尔情有独钟的亨利表哥也随行跟去。他和南丁格尔一起学习数学,但南丁格尔完全不为所动,却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数学上。

秋天,全家人搬到了恩普利庄园。

这时,南丁格尔的情绪陷入了低潮。她烦恼于对梅利安表姐所产生的爱慕的感情。与此同时,表哥亨利正深深陷在热恋南丁格尔的泥淖之中。

南丁格尔内心充满空虚,尽管家里有忙不完的琐事。对于现实生活的庸庸碌碌,她感到极度的不满和厌烦。她想起克拉克小姐半开玩笑的评论:“追时髦,说废话,摆弄一瓶插花也要费上半天的唇舌。”她茫然不知上帝将如何安排她的生命和祈祷。

在烦闷和忧郁之情的袭扰下,她终于病倒了,而惟一可以安慰她的只有玛依姑妈。

玛依姑妈具有许多和威廉相似的特性:幽默、智慧,且善解人意。她宠爱南丁格尔,更甚于自己的儿女。在得到威廉和樊妮的允许后,玛依姑妈将南丁格尔接到伦敦的家中去散心。

南丁格尔的精神立刻好转了。伦敦的街头巷尾,到处在谈论女王的婚礼。南丁格尔也写信向家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婚礼的场面。她参加了几次宴会,听歌剧演出,收到了无数的情人节①爱情画片。她的大部分时间是同玛依姑妈的孩子们一起度过的。

虽然生活幸福愉快,却仍抹不去南丁格尔心中那份期待上帝再度召唤的渴望。她翻阅旧时的笔记——

① 2 月 14 日为西方青年选意中人的情人节,届时异性互赠爱情画片、信或礼物。

一切事物的基础,都必须建立在神爱的坚固磐石上,耶稣基督以苦难的一生, 换取人类无边的幸福。

所以,想得到工作的喜悦,就必须抱着敬世、乐业的精神,而不是虚荣、谄媚或鄙视贫贱。

我时常自我反省,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是否真能尽心尽力,诚实无伪,我期待解除内心的疑惑和困拢。

南丁格尔期盼自己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一个有资格为神服务的人。她被痛苦和失望煎熬着,不知道到底该怎么作?要怎样才可以使自己的生命充实满足起来?恢复研习数学后,会不会改善现状呢?

南丁格尔把想学数学的意愿告诉玛依姑妈。为了不扰乱原先安定的家庭生活,一大早玛依姑妈就陪着南丁格尔起床,一起学数学,南丁格尔心中得到了慰藉。

玛依将南丁格尔的情况写信告诉樊妮—— “我觉得像南丁格尔这样的个性,只有让她继续念书,才会使她对

生活产生莫大的喜悦。她的精力充沛,坚定而专心,这些都是别人所没有的特性。是不是可以请一位热诚的中年教师,来教南丁格尔研习数学?⋯⋯”

但是,樊妮并没有同意姑妈的建议,因为她担心这样一来,会荒废了女孩子该学的家事。

玛依姑妈并未因此放弃说服樊妮。她一面写信强调南丁格尔在不影响学作家事的原则下,于短暂的念书期间,将获得最大的乐趣;一面四处寻找适合教南丁格尔的老师。

最后,樊妮与玛依取得协议。因为当时南丁格尔的舅母生病,家中需要有人照料,就由舅舅屋大维出面请求,让善于照顾小孩的南丁格尔前去帮忙照应。

于是,南丁格尔在舅舅家住了一个月,并接受一周两次的数学课程。南丁格尔说:“我在研习数学时,获得了一种明确感。”

1840 年 5 月中旬,南丁格尔回到了恩普利。

回家之后,她每天天未亮就起床念书,读哲学和希腊文。但是,南丁格尔仍旧对自己不满意,不断自责没有资格来到上帝的面前。为了亨利表哥的事,也感到良心不安。

几个表姐妹之中,南丁格尔和希拉莉的感情最好。比南丁格尔小一岁的希拉莉,温柔美丽,眼中闪着慧黠的亮光。南丁格尔和希拉莉之间无话不谈。两人经常书信往来,彼此分享内心的喜悦和烦恼。但是,南丁格尔对于神召唤她的事,却只字未提。

随着社交季节的到来,南丁格尔一家又开始忙碌,南丁格尔也逐渐开朗起来。她稳重而机智的丰采,以及杰出的语言天分,在知识阶级的社交界备受注目。

因参加社交宴会而认识的英国驻普鲁士大使——本生爵士是位富翁,也是欧洲著名的圣经学者。南丁格尔受到本生夫妻的青睐,经常被邀请至家中,和本生一起讨论宗教和考古学。

南丁格尔并不以受到这样的重视而自满,她还是自责:“我的一切表现,都只是想要得到别人的称赞而已⋯⋯我所追求的华丽服饰和光荣

名誉,只不过是人类世界中浮夸的外表罢了⋯⋯”她不断提醒自己,想要重获神的差遣,就必须克服自己想引人注目的欲望。

虽然如此,却仍然掩不住南丁格尔在社交界所散发的光彩和魅力。在许多的社交家宴之中,南丁格尔认识了上院议员帕莫斯顿及其夫

人。15 年之后,当“南丁格尔权威”在克里米亚成就丰功伟绩时,她曾写道:“这与同这些大人物作朋友关系极大。”这些大人物之中,正是这位帕莫斯顿以后担任了英国首相。

1842 年夏天,在一次晚宴中。南丁格尔经人介绍,认识了理查德·米尔恩斯。

当时 33 岁的理查德,是巴顿·米尔恩斯的独生子,也是约克夏福利斯顿广大土地的继承人,活跃于伦敦的社交界。英国小说家萨克雷①曾评论他说:“这个人很善于把你不知不觉地引入一种很好的心境中去。” 后来,南丁格尔也在回忆中记述他说:“他待自己所有的同胞如同兄弟姐妹。”

这个性情温和、心胸宽大的绅士将对人类的爱心常表现在慈善事业上。他在对少年罪犯服刑的环境改善上,也是不遗余力的。

整个夏季,理查德数度拜访恩普利,他爱上了南丁格尔。当然,要追求南丁格尔,必先成为母亲樊妮、父亲威廉和姐姐芭斯的朋友。在他们前往李哈斯特之前,理查德已经和南丁格尔一家非常熟悉。只有南丁格尔自己对于理查德的追求不敢轻易动心,尽管她自知不妥的虚荣心已得到满足。

就在这一年夏天,英国发生了历史性的大饥荒。

城市和村庄一片贫瘠荒凉,到处充斥着饥饿和脏乱。污秽不洁的空气弥漫在伦敦城中。疾病和抢劫事件在四处繁衍滋生。贫民收容所、医院和监牢之中,挤满了人群,不幸和凄凉流荡于每一个角落。

南丁格尔在札记上写道:“当我一想到人们的苦痛,就感到万分的难过。这些困苦强烈袭击着我,使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我不再以为世界犹如诗人赞美的那般光明美妙,因为我所看到的,是一个被不安、贫困和疾病肆虐的世界!”

她已经有所明白上帝的召唤——为人群服务,为悲惨的人们服务。但是,她还不甚明了,具体采用什么形式。

这年秋天,她拜访了本生夫妇。她询问本生爵士:“现在,有那么多的人正在蒙受苦难而又孤立无援,我们应当怎么做,才能解除或是减轻他们的痛苦呢?”本生爵士在回答中提到了弗利德纳牧师的事。

弗利德纳夫妇在德国的莱茵河畔凯撒堡的清教徒①医院中,训练护士照顾贫穷的病人。这些护士还可以成为妇女牧师的候选人。当时的南丁格尔,还不曾想过要照顾病人,所以并没有对此事特别注意。

① 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1811—1863 年),英国现实主义小说家。擅长描写英国资产阶级的风俗人情, 尤其擅长揭露英国上流社会的黑暗面,马克思曾予以肯定。

① 清教徒,基督教新教教徒(包括教士)中的一派。16 世纪中叶起源于英国。原为英国国教会(圣公会) 内以加尔文学说为旗帜的改革派,后又从其中发展出一些脱离国教会的新宗派(如长老会、公理会等)。要求“清洗”国教内保留的天主教旧制和繁琐仪文,反对王公贵族的骄奢淫逸而提倡“勤俭清洁”的生活而得名。16 世纪末开始形成温和、激进两派。

但是到 1843 年 7 月,当南丁格尔全家再度回到李哈斯特的时候,她已决心将所有的心思放到穷人身上。

南丁格尔开始向母亲要食物和旧衣服,去救济贫民。同时,将一天中的大半时光都用在帮助贫穷的农家的事情上。樊妮原本是个乐于施舍的人,但却认为南丁格尔过于积极。因此,她反对将南丁格尔继续留在李哈斯特,坚持要她一起返回恩普利。

这件事刚平息不久,另一件事又发生了。

樊妮的一位朋友因生产而去世了,只留下婴儿,南丁格尔为此取消了所有的约会,就连到了秋天的社交季节也不愿到伦敦去。她执意要照顾这个婴儿,但樊妮不同意。结果,南丁格尔因心中焦虑烦躁而病倒, 樊妮被迫让步。

这件事使母女两人都尝到了痛苦。在她们之间,似乎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南丁格尔因此时常陷入“梦想”状态之中,从而加深了精神上的痛苦。

在 1843 年的秋天,她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恶习。“那好像吸食鸦片的感觉一样!”南丁格尔这样描述着。只要一旦进入这种梦想的世界,即使在平常的时候,她也会被一些似梦似幻的景象探深吸引,无以自拔。这种情形,甚至会在她与他人谈话中途,或是进餐时突然发生。

这种做梦的情形,在南丁格尔遇见汉娜伯母后,暂时得到舒缓。 汉娜伯母具有十分深厚的宗教修养,她像修女一样温和宁静、平易

近人,同时也是一个和上帝保持心灵沟通的人。

当汉娜看见南丁格尔之后,说:“她似乎拥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神力量,强烈而巨大。我只能说,对子她现在生病,与家人相处不睦以及内心愁苦的情形,我可以为她舒解,如果能让她接近上帝,一定会使她的生活充满祥和。”

南丁格尔非常尊敬汉娜伯母,她们两人开始密切交往,常在一起讨论人的精神生活和灵魂对神的归属问题。经过一段时期后,她已经渐渐发现自己应走的道路。

她在给汉娜伯母的信中写道:

人生如战场,必须奋斗不懈,与邪恶对抗;即使是在分寸的土地上,也要尽力争取最后的胜利。而夜晚正是神赐予我们安息与祈祷的时刻,藉着黑夜的安眠等待明天的来临。

天国的实现,圣国的来临,是为了拯救所有的人类,并非只为了个人的幸福与荣华。

只有善于利用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的人,才配与天使同列。

天使的定义是什么?如果天使只是散播美丽鲜花的人,那么无知、顽皮的小孩子也可以称为天使了。

护士就像医院的女佣,她们必须清除脏乱和污秽,为病人洗身体,做人们厌恶、卑视,而不愿意受到感激的工作,但是我却认为这种有益于人类,使人类健康的工作者,才是真正的天使。

南丁格尔苦苦寻求着。当她写出这封信的时候,她的心中逐渐明朗

了,她的使命应在病人中间。

自从那次上帝的召唤,已经时隔七年了。

后来,她写道:“我 24 岁之后,对于自己要做什么,要走哪条道路, 就不再有任何迟疑不决了。”

当时,有朋友问南丁格尔:“你为什么不写文章?” 南丁格尔回答:“写不出一流作品,还不如不写。”

“但大家都认为你能写出一流的文章,如果你不写,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认为生活和写作具有同等的意义,所以我选择力行的生活来代替写作。”

1844 年的 6 月,美国慈善家塞缪尔·格利德利·豪博士夫妇来到恩普利庄园。他来到的当天晚上,南丁格尔约他进行了个别谈话。

南丁格尔在图书室中,单刀直入地向博士发问:“豪博士,你会不会认为像我这样的年轻英国女性到医院去服务,是件可怕的事情?你认为这种像修女一样,为慈善事业而奉献的行为,是不是妥当?”

博士诚恳地答道:“南丁格尔小姐,这在英国可能是少有的例子, 而一般人也很难接受。但如果你已将此视为自己一生的天职,那么,我鼓励你走这条路。如此一来,你为他人奉献,也完成了自己的义务,这是不凡之举。我认为,身份高贵的妇女也可从事这个工作,你已选择了自己该走的路,神会与你同在!”

希望之光,燃烧在南丁格尔的人生之路上。为了慎重起见,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她甚至清楚地知道,“医院”这个可怕的名词,一旦由她说出,势必惹起轩然大波。

因为——

自从有人类以来,照顾病人的工作,总是少不了的。而这种工作大部分都是由一般的主妇来担任,现在也一样。

直到基督教兴起时,社会上才产生了一种和家庭里的照顾工作不同的护士职业。约在两千年以前,耶稣基督以身作则,对邻人表示爱与奉献,这也是基督教徒的义务。而读圣经,遵守基督教义和许愿的早期基督徒,都互相争着想完成这种义务,尤其是照顾痛苦的病人。他们把完成这种义务视为对邻人的爱。

早期的基督教会给信仰真诚的女信徒一种“迪克尼斯”的身份,来照顾教区中的痛苦人。这就是在家庭之外,社会上最早有的照顾病人的形态。因此,“迪克尼斯”可说是护士最早的名称。由于基督教的圣经流传很广,并且抓住了人心,因此以很强烈的姿态,在欧洲逐渐散布开来。这一段时期就是中世纪的基督教兴盛时代。而从基督教中产生出来的护理工作,在整个中世纪都非常盛行。到了基督教拥有修道院,修女们所做的照顾工作,就代替了“迪克尼斯”。修女们属于女子修道会, 她们访问一般人的生活并且照顾他们,也接受了教会和城市所建的大医院中的护理工作,因此,修女可说是护士的第二个古老名称。迪克尼斯和修女们照顾病人的工作,是一种信仰的行为,而不是职业,所以她们没有任何的报酬。还有,她们都没有接受过护理训练,所谓的照顾,只是一起为病人祷告,和后来在一般家庭里的照顾工作差不多。可是修女们放弃尘俗,为了信仰而生存,也为了爱神和爱病人而奉献,因此,她

们成为众人所敬爱的对象。在那个时候,关于护理的工作,被认为是一种奉献给高贵的神的工作。但是在 16 世纪宗教改革以后,这种状况改变了。同样是基督教的新教,代替了天主教,而一般市民都接受了新的信仰,所以不承认修道院所持的教义。因此,当时欧洲许多的修道会以及担任着护理工作的修女团体,都失去了基督教会的保护,就很快地瓦解。而修女们的医院,也陆续关闭起来。可是对社会来说,照顾病人仍然是不可缺少的一种工作。这个时候,英国的产业革命开始了,劳动者大部分集中在都市,所以都市的人口急速增加,当然病人的人数也相对地增加,因此,非常需要医院。为了适应社会的需要,国家、都市和民间团体都在重建中世纪以来的医院⋯⋯但是却没有护士。所以社会需要对抚养孩子照顾老人以及生活困苦的寡妇的护理训练。17 世纪、18 世纪、19 世纪医院中的护理工作,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有些国家由于基督教修女们的功劳,同时新教也产生了照顾病人的修女,虽然有点进步,但对整个欧洲而言,护理工作还是同样处于黑暗的状态。因为护士们都是下层社会的人,所以住进医院的病人,大部分也都是下层社会的人。因此, 医院就成为一个令人害怕的地方。

当时,在杂乱无章的医院里,病人常常喝酒。而有些护士竟也和他们一起酗酒。由于护士们来自社会底层,未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和职业培训,所以她们的工作被视为“低贱”的活。

从护理学史可看出,南丁格尔所处的时代,正是“护理学史的黑暗期”。

所以,南丁格尔深知,她的选择将受到重重阻挠。于是,她秘密地进行自己的计划。

那一年夏天,全家到李哈斯特的时候,当地的农村正流行猩红热。秋天,樊妮和芭斯要去尼可森姨母家,南丁格尔因为身体不适无法

同行。

她在恩普利的家中,躺在床上不断写信、写札记。她详细地考虑着, 慎重地计划着。她拼命寻找离家到医院中去的方法。她盼望着,也许汉娜伯母的到来,将帮助她解除困难,进一步达到自己的愿望。

除夕那夜,南丁格尔呆在自己房中,火炉的架子上正烧着一小壶咖啡,自己在一旁写东西。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月光皎洁,大地清冷。她看到冰雪覆盖的草原上有几只嬉戏的野兔。

夜色宁静,除了那几只野兔以外,她的世界仿佛一片死寂。但是, 在威巴林的姨母家,正举行热闹的舞会。此时,她想象着自己身着粉红色、镶有黑色花边的晚礼服,在舞会中翩翩起舞⋯⋯

顿时,她猛然警醒到,那些人类世界的虚荣心还没有从自己的心底消失。一种后悔的感觉油然而生,眼泪一颗颗滑落到她桌上的札记本上。

过了一阵子,南丁格尔的病体逐渐康复。表姐希拉莉来探望她了。希拉莉也是家庭生活的牺牲者,她虽具有大家公认的绘画天分,却

无法得到母亲的首肯,向绘画方面发展。每天忙着家务,教育弟妹。唯一获得父母同意的是可以到伦敦参加少量的“妇女绘画班”。希拉莉追求绘画艺术的愿望,是不可能有任何期待的。

南丁格尔和希拉莉单独相处了两天,她把自己许多心事告诉了希拉莉。但是,对于去医院服务的决定和爱“梦想”的习惯,却守口如瓶。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与豪博士交谈至今,已过了一年,而南丁格尔竟没有任何进展的迹象,她心急如焚。

这年春天,南丁格尔遭遇到了一个严重的打击。

亨利·尼克尔森最后一次向她求婚,并要求得到明确答复。她拒绝了。这使亨利伤心至极,尼克尔森一家人都对她很不满。他们不无公道地说,南丁格尔对亨利有过好感。梅莉安表姐中断了同南丁格尔的友谊, 这一损失使南丁格尔极为痛苦。她不断地自责,自觉有罪,尽管她没有去怪任何人。

整个夏天,她陷入极端痛苦的深渊,精神受到严重的煎熬。一直到家中两位亲人染上疾病,情况才有所转机。

8 月份,因为祖母罹患重病,南丁格尔留在家中照顾。当祖母病愈之后,李哈斯特又传来老保姆盖尔夫人病危的消息,南丁格尔被允许前往照料。

虽然保姆仍是一病不起,撒手尘寰,但是这两个照顾病人的机会, 却为心情恶劣的南丁格尔带来不少的慰藉和鼓舞。

这样,要想抹灭南丁格尔当护士的愿望,更是不太可能了。秋天,她在疾病肆虐的村子里又照顾了一些病人。

南丁格尔向目标前进了一步。

她开始意识到,做护理工作,不光应具备态度温和、富有同情心、耐心等品格,还需要经过训练,要有一定的专门技能。但是她发现周围的人中,除了知道的护士一定是女性之外,没有一个懂得护理的方法。

她想,自己应该接受一些护理训练。

在恩普利庄园附近,有一个萨利兹伯里医院。主治医师法拉博士是一位思想开明的人,又是南丁格尔的老朋友。南丁格尔考虑,他也许能帮助她完成心愿。

但是,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顺利。

1845 年 12 月,法拉夫妇拜访南丁格尔家。趁着这个机会,南丁格尔把自己的计划当众宣布。不料,引来了一场激烈的家庭风波。

当南丁格尔坚强而笃定地陈述了自己的意愿之后,樊妮恐惧、忿怒, 泪水像决堤急流一般,她颤抖地狂喊,“你简直丢尽了自己的脸!”

姐姐芭斯张大了嘴巴,惊讶之极,接近于歇斯底里。法拉夫妇十分为难,因此也不赞成南丁格尔的计划,父亲威廉更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想不通:这就是他钟爱的女儿?这就是研习多国语言、学习哲学、数学和在社交界人见人爱的弗罗伦丝?在失望之际,他跑到伦敦去了。

然而,受到伤害最深的还是南丁格尔。

事情的始末,将她从高高的山顶推入绝望的谷底,她的心随同她的愿望被击得粉碎!好不容易才燃起生命中的火光,一下子被狂风骤雨骤然打熄。她好像是黑暗中迷航的小舟,飘来荡去,毫无生机。

在给表妹希拉莉的信中,她写道:“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我提不起勇气做任何事情,我连尘泥都不如!有什么力量可以使我丢掉罪恶的过去,重新振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