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睿偏隅江东

西晋惠帝司马衷痴呆愚蒙，糊里糊涂过了一生。正因为他痴愚，贾后得以弄权。贾后的弄权又激起八王之乱，兄弟手足互相攻杀，晋朝从此一蹶不振，居住中原的匈奴族、羯族、鲜卑族、氐族、羌族从而相继崛起，建国立号，互相攻伐，从此国无宁日，家无宁日。

如果说，惠帝司马衷因为痴呆而减轻了一些对动乱的痛苦感受，那末，他的两位继任者晋怀帝司马炽、晋愍帝司马业却因年轻健康、头脑清醒，而加倍尝到了做一个亡国之君的屈辱和酸辛。

晋惠帝光熙元年（公元 306 年）11 月，惠帝食饼中毒而死，他的弟弟司马炽继位，这就是被称为孝怀皇帝的晋怀帝，时年 24 岁。这时大权掌握在东海王司马越的手里，他派人杀死了河间王司马颙，这样，八王剩下了他一个王，持续了 16 年，把中原百姓闹得家破人亡的八王之乱从此结束。

然而时局并不平静。一方面，司马炽与司马越发生矛盾。司马炽正年轻，还想做一点事业，可是司马越紧握大权，一丝儿不放松。动乱时代，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掌握了大权，司马炽想争也没有用。司马越干脆自命为丞相，一切人事任免都经由他的手。司马炽只好望洋兴叹。另方面，匈奴贵族刘渊已经起兵反晋，先称汉王，后称汉帝，建都于平阳（今山西临汾西），他的

儿子刘聪、侄儿刘曜，以及刚投顺他的王弥、石勒等大将，都勇猛异常，四处攻城掠地，不可阻挡。晋怀帝的朝廷刚刚建立，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永嘉四年（公元 310 年）11 月，司马越率兵出许昌，把整个政府都带走了。洛阳宫廷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再加上饥荒，宫殿内饿死的人尸体枕藉，极其凄惨。永嘉五年（公元 311 年）正月，司马炽居然下密诏给征东大将军荀睎，要他讨伐司马越，可是荀睎不堪一击，被司马越打得大败。3 月，司马越病死。司马炽以为这下可好了，除去一霸，他可以当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了。然而司马越离京时，已安排了一个爪牙河南尹潘滔留驻京城。荀睎提了一个建议，迁都仓垣（今河南开封西北），以摆脱潘滔控制。谁知大臣们一个个都怕死，不敢得罪潘滔，竟然抵制怀帝的迁都诏令。京城饥荒越来越严重，发展到人吃人，朝官百分之八九十都跑了。司马炽召集群臣开会，决计迁都。可是动身时，不说警卫一个不见，连一辆车也没有。司马炽两手一摊，叹口气说：“如何不备车驾！”没有人答他的话，只好步行。刚走出西掖门，到铜驼街，突然涌出一群强盗，将司马炽一行人抢了个精光。司马炽只好又回到宫廷。六月，汉国的刘曜、王弥带兵攻入洛阳，怀帝被俘；洛阳宫殿被烧为灰烬。刘曜将司马炽带到平阳。司马炽过了一年多卑躬屈膝的俘虏生活，这期间，汉帝刘聪肆意污辱他，让他穿着青衣站着，给王公贵族斟酒。尽管他满面羞惭，也还是隐忍苟活。永嘉七年（公元 313 年） 2 月，刘聪终于将

他毒死，时 30 岁。

晋怀帝司马炽死，晋愍帝司马业在长安即位，改元建兴。司马业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孙子，吴王司马晏的儿子。因为他过继给伯父秦王司马柬，因此袭封秦王。洛阳沦陷时，他逃难出来，遇到舅舅荀藩、荀组。荀藩等与豫州刺史阎鼎护送他到长安。怀帝遇害，司马业继位为皇帝，这就是晋愍帝，当时才 13 岁。司马业在长安建立的朝廷，完全是一个空架子。二年前长安被刘聪遣将攻陷，掳掠一空。此时的长安户不满百，荆棘遍地，十室九空。朝廷所依赖的只有二王：一是镇守在建业的琅琊王司马睿，一是镇守在上邦（今甘肃天水）的南阳王司马保。司马业分任睿、保为左、右丞相，希望他们带兵勤王。可是这二王，尤其是司马睿，一是自辖地方多事，自顾不暇，二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迟疑不向前进。这样，司马业王朝如风中残烛，忽隐忽灭地度过了不到四个春秋，到建兴四年（公元 316 年）8 月，汉国刘曜的军队便包围了长安。到 10 月，长安城内发生严重饥荒，二两金子一斗米，又发生许多人吃人现象，死者大半。太仓中有用来制酒的麹饼几十个，领军将军麹允把它揉碎做成粥给晋愍帝吃，后来也吃光了。晋愍帝无法，只好乘羊车，肉袒衔璧，舆榇投降。刘曜将晋愍帝司马业送到平阳，交给刘聪。刘聪升殿，愍帝叩头拜谒。刘聪打猎，要他穿着戎服在前开路，路上百姓围观，许多故老欷歔感叹不已。晋臣如麹允等，受不了这种耻辱，上吊自杀了。建兴五年

（公元 317 年）12 月，刘聪将愍帝杀了，这时司马业才 18 岁。西晋王朝从此灭亡。

公元 318 年，愍帝被害的消息传到建康，琅琊王司马睿即皇帝位，他就是东晋的开国皇帝晋元帝。东晋王朝偏安江左，借助长江天险和江南富饶的人力和物力，与中原 16 国对峙，延续了 11 帝，共 104 年。

司马睿于晋武帝咸宁二年（公元 276 年）出生于洛阳。他是司马懿的曾孙，琅琊王司马觐的儿子。15 岁袭封为琅琊王。

司马睿能够成为晋代一位中兴的君王，既是历史的机遇，也由于他个人

的品质。他缺乏雄才大略，但他性格谦和，比较沉稳有度量。正因为谦和，因此能容纳直言，虚己待人。他崇向俭朴，不追求奢侈。正是这两个品质，使他获得士人的拥护。

司马睿能立足江东，主要得力于士人王导的扶助。晋怀帝永嘉元年（307 年），司马睿被任命为安东将军，扬州都督，镇守建业。刚到江南的时候，司马睿没有什么威信，王导为他出了一条计策。按江南风俗，三月三日，人们都要到水边洗濯，除灾祛病，叫做修禊。到了这天，王导要司马睿乘坐两人抬的肩舆，而自己却和堂兄王敦以及同事们骑着骏马陪伴，表面上是去看修禊，实际上是招摇过市，故意做给人看。当时的建业城外，人山人海，江南的著名士子顾荣、纪瞻等都来了。他们看到司马睿隆准龙颜，目光炯炯有神，可是又显得很谦和，旁边簇拥着王导等一批北方来的大名士，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不由油然生敬，在路边拜倒。司马睿连忙叫停下肩舆（即软轿），下轿扶起他们，毫无骄盈之态。顾荣等非常感动。司马睿等回城之后，王导向他进谏，说：“顾荣和贺循是江南士人的领袖，如果能吸引他们入朝，其他的人不怕不来了。”司马睿派王导去礼请二人。二人欣然而来。司马睿立即任命贺循为吴国内史，顾荣为军司，兼散骑常侍。在他们的带动下，一大批江南江北名士，如纪瞻、周圯、卞壶、刘超、张闿等，都慕名而来，成了司马睿的幕宾。司马睿的力量立即壮大起来。

中原大乱的时候，北方士人大批南下，王导曾劝司马睿收罗人才，当时得 106 人，都辟为掾属，号称“百六掾”，现在又获得了江南士人的拥戴，这就为司马睿成就帝业奠定了基础。难怪，当司马睿登皇帝位的时候，司马睿要王导上御床与他同坐，王导坚决辞谢了，说：“如果太阳跟万物降到同一个水平，老百姓何从仰观太阳，并沐浴太阳的光辉呢！”

司马睿作为一位帝王，在生活上崇俭，与西晋讲求奢侈的风尚相左，是值得肯定的。他的宫殿中，用青布作帷帐；宠幸的郑夫人穿着朴素，不穿彩绣；有的宫人想买雀钗，他不批准。等等。

但司马睿毕竟缺乏乱世时力挽狂澜的雄才大略，他当了五年皇帝，始终偏处一隅，而且内忧外患不断。在外部，中原失地没有恢复，在内部，又有大将军王敦的反叛。永昌元年（公元 322 年），他忧愤成疾，随后去世，终

年 47 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