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梦

望安半个世纪的春去春来,半个世纪的往事如烟,而我的童年却仍在春光中

闪闪烁烁,仍在往事中清晰可见。

忘不了那四川山野里满山遍野的金盏菊,忘不了那桐子沟庭院里满树满院灿若云霞的紫荆花。那时,我便在做“花仙子的梦”,常常将山野的花编织成美丽的花球戴在头上,和小伙伴追逐游戏,淹没在山野的花海里。可生活中并不都是鲜花,我的童年度过了一个动荡不定的抗战时期,我那花仙子的梦常常被刺耳的空袭警报声惊醒。

记得我每天上学要往返走十几里的山路,我和姐姐天蒙蒙亮便背上书包上路了,去时下山,回来上山,路更艰难,总觉得家有好远好远。

后来,我从四川随父母迁上海,乘飞机抵达上海时,已是万家灯火。那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给我的童年留下了神秘莫测的印象。

我在上海一所私立小学上学,老师的上海话我一点儿也听不懂,英语课也没学过,所以功课很差,英语常常得零分,我显得很无能,同学们都看不起我,我独自默默地上学、回家。

一天课间,坐在我身后的肖伟捅捅我: “快拿来,铅笔。”他对我憨厚地笑着。

我见他手里已经攥着一大把,正奇怪呢,旁边一位同学说:“他呀,每过些天都要帮大家削好多铅笔!”

肖伟接过笔,一支一支用转刀削起来。 从这个小集体中,我第一次得到了友情。

后来,他送我一摞用皮筋捆着的小纸条,他说:“抄上英语单词,经常翻翻读读,背起来快多了。”

果然,这方法很灵。渐渐地我也能听懂上海话了,各门的学习成绩很快提高。可肖伟却不知怎么学习越来越差,上课时老师提问,他也总是涨红着脸低头站着,什么也答不上来。不久便再也没来上学了。听同学说:“那天, 肖伟的妈妈来过,对老师说,肖伟的阿爸死了,病重时欠了好多债,上不起学了。”

我望着肖伟那空空的座位,似乎又看见他那憨厚的笑,又听见他向我伸着手说:“快拿来,铅笔!”

一天,我随家人去南京路,路过大桥时,看到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常有帮助推三轮上坡挣点小钱的穷人。忽然,我发现肖伟正用力地推着一辆三轮车,他弓着腰,双手推着车座的后背,脚用劲地蹬着地,一步一步,看得出,那瘦弱的身体已经使足了劲,上坡后,接过乘客给的钱便又匆匆跑到坡下去推另一辆车了。我无法让我的车停下,只回头惊讶地望着他,远远地却依稀看见他满脸如雨的汗水。我的泪不禁落了下来。

此后,我没有再遇见肖伟。但他却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童年,生活便告诉了我,路上不只有鲜花,还有艰难和苦涩;童年,我便爱做梦,最常梦见的是变成一位仙女,让失落的都得到,让不幸的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