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幽默

毛泽东无论是在其演讲中还是于生活中,以其超常的智慧和卓越的思想,常妙语连珠,谈笑风生,形成了其独特的幽默方式。

  1. 强烈的战斗性、批判性。毛泽东经常是用幽默给敌人以无情的嘲讽和有力的打击;对同志却在诙谐中给以委婉善意的批评和奋进的力量。

1947 年蒋介石派胡宗南“进剿”延安,企图攻占我中央苏区。在沙家店我军给胡部以狠狠打击,取得了胜利。这时毛泽东首先不是大笑和欢呼,而是替胡宗南遗憾,带着同情的语气叹息:“唉,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哪样想, 他就哪样办。”(开心大笑)接着毛泽东掐指数道:“青化砭、羊马河、蟠龙镇、沙家店⋯⋯整个凑起来我们吃掉它六七个旅。胡宗南说他有四大金刚, 我看他有‘金刚’不如老百姓的腌菜缸。(哄堂大笑)他们四口缸被我们搬来三口:何奇、刘子奇、李民岗。只剩下一口缸叫什么——(会场活跃起来, 后面有人喊:叫李日基)对了,叫李三吉,这次没有抓住他,算他一吉,下次也许还抓不住,再算一吉,第三次就跑不了啦!”(哄堂大笑)这段话首先一个“唉”字把敌人的无能、无用全“唉”出来了,给胡宗南无情的嘲讽; 再就是将敌喻为“腌菜缸”,这当然是对敌人的蔑视,同时告诉同志们敌人并不可怕,我们有力量搬掉那些“腌菜缸”。既打击了敌人,又鼓舞了我军士气。三是利用谐音和方言,巧妙地道出了斗争的艰难性和我党消灭敌军的决心。

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党八股也就是一种洋八股。这洋八股鲁迅早就反对过的。我们为什么又叫它做党八股呢?这是因为它除了洋气之外,还有一点土气,也算一个创作吧!谁说我们的人一点创作也没有呢?这就是一个!(大笑)

这段语言既幽默又诙谐风趣:既委婉又不留情,使搞党八股的同志满脸愧色,从中受到教育。

  1. 寓教于幽默。“真正的幽默不是来自情绪。更多来自于理智。它不是轻视,它的精义是爱。”(汤玛斯·米莱尔语)这是从另一角度透视幽默。毛泽东正是出自对同志的爱,用源于理智的幽默、风趣的语言教育周围的人, 教育全党的同志。经常将他要表达的观点和道理包含于幽默之中,让你在笑后有所领悟。一次,毛泽东的卫士想趁他散步之机,将毛主席书房的大沙发搬到另一房间,几试不成。毛泽东回屋来见沙发仍在原处,便问:“怎么没搬出去?”“门太小,出不去。”卫士封耀松说。“干脆留在屋里吧。”毛泽东看看卫士们,又看看沙发,煞有介事地做严肃思考状,“唉,有件事我始终想不通呢。”“什么事啊?主席。”一个卫士问道。毛泽东主席皱眉做不解之色:“你们说说,是先盖起这间房子后搬来沙发呢?还是先摆好沙发再盖这所房子?”卫士们听后脸带羞色。后来他们终于想办法将沙发搬走。有次封耀松默白居易的诗《卖炭翁》,得了五分,非常高兴。毛泽东用手指甲在其中一行的下边划道:“这句怎么念?”“心忧炭贱愿天寒。”“你写的是忧吗?哪里伸出来一只手?你写的是扰,扰乱的扰。怪不得炭贱卖不出价钱,有你扰乱么。”封耀松挠头皮窘笑。“这句怎么念?”晓驾炭车辗冰辙。”“这是辙吗?到处插手,炭还没卖就大撤退,逃跑主义。这是撤退的撤。”于是毛泽东抓起笔给封耀松改了作业,并批下“虚有 5 分,名不副实”。毛泽东这里的改错别字真是别具一格,这样一谐解,不仅饶有风趣,而且使

人印象特别深刻。

毛泽东多次借用其他领域的词来加强说话效果。在西柏坡时,贴身卫士李银桥和工作人员韩桂馨谈恋爱,但双方都不敢挑明。有次他问李银桥谈得怎么样了,李郝颜低头,窘笑不语。见此景,毛泽东笑了:“不要封建哟, 你们谈我是赞成的。不要靠媒人,啊,我的卫士要自力更生娶妻生子么。” “自力更生”被借用到这里,主要是强调恋爱要自由,令人发噱。封耀松谈恋爱时心比较急,毛泽东说:“失败主义不行,速胜论也不行,看来还得搞点持久战。”这里完全借用了他自己的抗战理论,风趣的话中实实在在道出了生活中的哲理,给人以启迪和教育。

  1. 以幽默作润滑剂。毛泽东善于用幽默来调节与群众的关系。如转战陕北时,有天夜里进田次湾。十几个同志与毛泽东挤入一座窑里睡,房东大嫂不安地一再说:“这窑洞太小了,地方太小了,对不住首长了。”毛泽东依着大嫂说话的节律喃喃:“我们队伍太多了,人马太多了,对不住大嫂了。” 说得大嫂和同志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一阵会心的笑声,打消了大嫂的顾虑, 融洽了军民关系;驱散了战士们转战的困境,鼓舞了士气。

毛泽东常常要仔细询问刚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了消除对方的拘谨, 他常在对方姓名上做文章。下面是他和封耀松的见面问答。问:“你叫什么名字啊?”答:“封耀松。”问:“噢,那你是不是河南开封市的那个封?” 答:“不是的,是一封信两封信的封。”毛泽东大笑:“不管你有几封信, 不开封你就看不见信噢。那是一个字,懂了吗?”对卫士的文化程度低丝毫没有嘲笑之意,反而使气氛活跃。

从毛泽东的卫士、警卫、医护人员、秘书等工作人员的回忆中,可以看出他的生活极没规律。这些人当然尽量想使他的生活合乎规律,但毛泽东往往会找一些借口加以拒绝,这些借口中有时就充满了趣味横生的谐辩。有一天,毛泽东只吃了一顿饭,保健医生徐涛忍不住又劝道:“主席,您这样没规律迟早是要损伤身体的。一日三餐是最科学最卫生最符合身体消化规律的⋯⋯”毛泽东谐辩说:“你才是教条主义呢。作了胃切除就要少食多餐, 你那个规律还敢说‘最’?”徐涛说:“那是特殊情况。”毛泽东再一次谐辩道:“普遍性就存在于特殊性之中,什么话都别讲绝对了,别一说就是‘最’。人吃饭是补充能量,工作是消耗能量,只要人活着,这对矛盾就永远存在。光吃不干不行,光干不吃也不行,要搞平衡。矛盾永远存在,人就要不停地搞平衡。吃一顿也罢,吃十顿也罢,收支平衡就符合卫生,你能说我没规律?” 收支平衡确实是生命的根本规律,这谐辩还真不好驳,但毛泽东的倔强性格在这幽默的辩解中可见一斑。

毛泽东不仅一般情况下善于运用诙谐、风趣的语言,而且就是在较为正规的场合里也能妙语连珠。

50 年代,毛泽东视察海军,接见海军官兵时,指战员们严阵列队甲板, 一派凛然的气氛。突然,毛主席在一名黑瘦的战士面前站住,亲切地望着那名战士。周围的人认为主席要作重要讲话:那名战士也准备用响雷般的声音回答主席的问话。可是,毛泽东出人意料地用一种柔和的声音问:“你是不是饿的?”战士一怔,毛主席先笑了,于是那战士不紧张了,想起自己又黑又瘦,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在场的人都笑了,接见气氛从紧张严肃一下子变成了热烈活泼。调和了视察气氛,缩短了领袖与士兵间的距离,让人们体察到主席的平易近人,可亲可敬。

1976 年 1 月,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的女儿朱莉和女婿戴维受到毛泽东的接见。开始气氛沉闷,毛泽东见戴维凝视着他,就问:“你在看什么?”戴维说:“我在看您的脸。您的上半部很⋯⋯很出色。”毛泽东年事虽高,反应却特灵,他随即答道:“我生着一幅大中华脸孔。”又说:“中国人的脸孔, 演戏最好,世界第一。中国人什么戏都演得。美国戏,法国戏。因为我们鼻子扁。外国人就不成了,他们演不了中国戏,他们鼻子太高了。演中国戏又不能把鼻子锯了去!”客人们被毛泽东这番幽默诙谐的话语逗乐了,气氛欢乐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