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循环女专家牌坊沟来了新客人

1970 年底,四川省简阳县牌坊沟多了 3 个新客人,一位 34 岁的中年妇女和她的两个女儿。孩子们的妈妈叫修瑞娟,是中国医学科学院简阳分院的工作人员。她是随着单位的迁移而从北京来到简阳乡下的。

当初在北京,她虽然没住高楼大厦,没有优厚舒适的生活环境,但那毕竟是大城市,是全国人民翘首仰望的地方。至于修瑞娟为什么离开北京,携带着一个 8 岁、一个 3 岁的女儿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山沟,可能在整个牌坊沟里都无人明白。

修瑞娟曾是一位留苏的大学生,回国后,她被分配到中国医学科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工作。多年来的探讨和研究,使她对微循环发生了特殊的兴趣。当时,微循环王国的大门尚未被打开,欧美一些先进的国家也没有搞清楚这一领域里的奥秘。修瑞娟相信自己的能力,她坚信一个普通的中国女科学工作者通过长期的努力能够征服这个险恶的巅峰。

来简阳之前,修瑞娟对微循环已有了一些研究,不久,“文化大革命” 开始了。两派间无休止的争斗,红卫兵的造反,使得科学院秩序混乱,一度陷于瘫痪状态,而修瑞娟的科研课题当然也受到极大的影响。为了找一个“世外桃源”,找一个能把自己的科研继续下去的地方,修瑞娟毅然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带着两个幼小的女儿来到了这里。

事情并不像修瑞娟想得那么容易,沉重的家庭负担紧紧地拖住了她的后腿。由于她爱人的离去,两个孩子全靠她抚养。孩子正处于让人照看的年龄, 这里一无亲,二无故,谁来帮这个忙呢?再说,搞微循环研究,总是离不开病人,离不开奄奄一息的肺心病患者。简阳这个地方没有大医院,不具备观察病人的条件。要想获得第一手可信的资料,必须离开简阳,乘火车到成都的省医院去。

修瑞娟深深地懂得,搞科学是要讲奉献的,科技工作者生活的全部意义在于无穷地探索尚未知道的东西。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位科学家为了研究科学、探讨真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宝贵的生命。无论做任何工作,没有不怕苦、不怕牺牲的精神,是永远不能成功的。

主意拿定,修瑞娟首先找到了院领导,提出了自己要去省医院搞科研的设想。在那个不要知识,不要文化的日子里,居然有人对科研工作投入这样大的兴趣和热情,也算是一件新鲜事。经研究,院领导满足了她的要求,并答应帮她同省医院联系。下一步就是安置女儿的问题了。修瑞娟从牌坊沟找到一户人家,答应每月付 50 元,把两个女儿放到这里照看,自己将仅乘的

12 元钱作为一个月的全部生活费。安排妥当后,修瑞娟从当地老乡家里借了一个箩筐,里面装上一台显微镜和一台照相机,像当地群众一样,背着箩筐, 翻山来到简阳火车站,乘火车奔赴远离简阳的成都省医院。

每逢星期一,修瑞娟都是这样在天明之前离开她的女儿们。出门之前, 她把吵着要为妈妈送行的大女儿搂进怀里,千叮咛万嘱咐,然后又走到熟睡的小女儿床前,亲亲那张可爱的小脸,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跨出家门。这一步, 有千钧重呀。有时,她也曾因孩子们“要妈妈”的哭声停步回首,但是探求微循环世界奥秘的责任感驱动着她加快了奔向火车站的步伐。修瑞娟知道,

每天要有多少人因患肺心病而死去,她探讨微循环的规律正是为了找出一种拯救这种患者的方法。为了千百万个母亲不离开她们的孩子,她必须暂时离开自己的女儿们,投入到漫长而艰难的工作中去。

她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孩子们经常扳起小手指,一天两天地数着,盼望着星期六的来临,因为只有这一天,她们才能见到她们的妈妈。当周末的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修瑞娟的一对女儿便守候在大门的外边,从无数个匆匆而过的身影中寻找出她们最熟悉的一个,在她们的母亲到来之前,她们不吃也不喝,直勾勾的四只小眼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望穿,早一点把她们的妈妈盼回来。

修瑞娟终于回来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下了火车,她没有朝家走去, 因为她一周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必须首先向院领导汇报这一周的科研进展情况,然后再做出下一周对课题研究的安排。等她办完了这一切,她才想起了她的女儿们。其实,她每天都在想着她们,尤其是每逢周末这一天。她知道,女儿的身边没有爸爸,孩子们渴望从她的身上享受母爱的温暖。可是, 修瑞娟更爱她的事业,她对她研究的课题倾注了更多的感情,更多的时间。她相信,若干年以后,当女儿们长大成人的时候会谅解她所做的一切,原谅一个为了事业而未尽职的母亲。

母女们的团聚,给牌坊沟带来了欢乐。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向妈妈诉说着一周内发生的事情,修瑞娟静静地听着,听着,只有这时,她才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