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越安第斯山脉
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物种起源》附上了内容丰富的导读在环球考察中,达尔文一直向往和迷恋的不是海洋而是陆地,是那些等待着他去揭开秘密的陆地。因此,在婉蜒千里的海岸线上,增添了他用地质锤敲击的斑痕;在层山环抱、草木葱定的幽谷中,留下了他的足迹;在辽阔的冰川地带,有过他忙碌的身影;在智利刚发生过的大地震灾区,响起过他考察时候询问的声音。
由于有了《地质学原理》的指导,层次分明的海岸地层好像在向他诉说自己的历史;波涛拍打海岸的撞击声,自然界的每一个音响,好像都在表明它们发展变化的步伐;蓝莹莹的冰水携带着冰块倾泻而下,还有那行凶作恶的大地震,好像在向他展现自然界变化的原因。
所有这一切,使他在许多迷惑不解的问题面前豁然开朗。但是他并不满足,他还要攀登新的高峰。
达尔文恳切地要求费茨·罗伊说:“舰长,我希望您能够允许我攀登安第斯山脉。”
“不是开玩笑吧?我的博物学家。”费茨·罗伊惊讶地说。
“你知道安第斯山的险峻吗?”
“据说它是绵延五千五百多公里的山脉,最高峰有两万二千八百多米。正因为它这样的雄伟,所以希望您允许我去一趟。”
“我可不希望在安第斯山脚下为您主持追悼仪式,达尔文先生!”
“不会的,舰长,”达尔文再次恳求说,“请您能够理解我渴望揭开安第斯山秘密的心情。”
“多少人去?”
“我准备一个人去,也许沙利文也要去。”
“马顿斯呢?”
“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想多画一些关于风土人情的画。”
“人太少了可不行!”费茨·罗伊停了一下说,“不过,我可以设法选人给您找两个向导,配备几匹骡马。”
“那太感谢您了,费茨·罗伊先生。”
1835年3月中旬,达尔文一行三人向安第斯山进发。和达尔文同行的是两个雇工:一个叫马利雅诺·冈萨列斯,他曾经伴随达尔文在智利进行过考察;另一个雇工叫可利叶罗,他是赶骡人,带着十头骡子和一匹领头的牧马。
达尔文他们来到了安第斯山脉海拔四千二百多米高的地方,发现了贝壳化石。这些曾经在海底爬行的软体动物,现在却上升到这样高的山上来了。它们是安第斯山脉逐渐上升的有力证据,也是达尔文在这里的重要发现。
世界上高山的年龄彼此相差是很大的。别看安第斯山脉那样连绵不断,高耸入云,它的悬崖峭壁威严吓人,达尔文根据发现的贝壳化石却断定它是山脉中最年轻的,那些巨大的山峰是被一次长时间的地震从海底挤出来的。
达尔文一行继续攀登,空气更加稀薄了。由于气压不断降低,在不太高的温度下水就烧开了,可是煮马铃薯,一天一夜都热不烂。
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脊的顶端。马利雅诺和赶骡人高兴得跳了起来。达尔文却只顾欣赏这里的风光:蔚蓝色的天空,沉睡的山谷,银装素裹的大雪山,几只露多鹰在空中盘旋。清新的空气,缥缈的远景,还有那死一般的寂静使他陶醉了,恍惚中好像自己在倾听乐队伴奏的《弥撒曲》,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就像登山队员攀登上顶峰,科学家有了重大的发现,达尔文应该有权利同时享受这两种喜悦。但是,他却感到安第斯山只是整个旅程中的一个驿站,在这里的新发现不过是为赖尔的理论增添了新的事实。
他还有一个新的难题索绕在心头,那就是安第斯山两侧的生物,几乎都处在相同的经度上,气候和土壤条件也差不多,为什么它们竟有这样明显的不同呢?
这会是由于山脉起着巨大的障壁作用的结果吗?不,问题恰恰就在于山脉两侧的生物是不是被分别创造出来的?物种会不会变异?而赖尔的判断是根据物种不变的假定得出来的。
赖尔的地质渐变的理论和研究方法确实帮助达尔文解决了许多难题,可是对赖尔坚持的物种不变的观点,他却渐渐产生了怀疑。这是几年来的考察生活使他饱览了大自然中千姿百态、竞相争艳的奇花异草,千种彩蝶,万类昆虫,以及珍禽异兽、罕见的化石之后逐渐形成的。
达尔文,这个雄心勃勃的青年,由于对赖尔的物种不变的观点有了怀疑,所以就突破了原订的研究地质学和无脊椎动物的考察计划,开始到更广阔的领域里去邀游,探究到底是什么力量把大自然装饰得这样壮丽、美好,为什么动植物化石虽然古老却和今天相似,为什么南美洲从南向北同种动植物的形貌不完全相同。难道物种真是按照上帝创造的数目不增不减,千古不变的吗?
在最后这个重大的问题上,思想一旦迸发出闪光的火花,就会使他在整个环球考察期间的其它发现和收获黯然失色。
达尔文的思想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早在1832年9月和1833年8月,达尔文曾经先后两次会朋塔阿耳塔做考察。有一次,他和几个考察队员骑着马向巴姆巴斯草原前进,忽然闻到一阵恶臭。经过仔细查找,发现这种臭味原来是一对动物散发出来的。它们依仗这种特殊“武器”,大白天竟敢在广阔的草原上结伴活动。如果碰到猎狗的进攻,它们能够从肛门分泌臭液进行自卫。
他们对周围的地质情况做了考察,证明属于新生代第三纪。现在,这里海拔大约四米半至六米。他想,大概当这些四足兽的尸体还没有腐烂的时候,就同贝壳之类一起沉积海底,埋藏到现在。这些贝壳跟现在生活在海里的软体动物又是相同的。达尔文推断,当这些野兽生存的时候,海里已经住满了很多现存的生物。
因此,当时的植物界大概也和现在相象,并不十分繁茂。从前地质学家们认为巨兽需要繁茂的植物。这个结论看来并不具有普遍意义。
更重要的是,达尔文对箭齿兽做了详细的分析研究。从箭齿兽的牙齿来看它同现存的啮齿类有密切的关系,可是,从它的眼睛、耳朵和鼻孔的位置来看,却又像人鱼和海牛,而其它的结构又同厚皮动物相像,达尔文感到十分惊奇。
为什么在一种已经绝灭的箭齿兽身上集中了几种现代完全不同类型动物的特征呢?它怎么既像陆上动物,又像海中动物呢?现存的动物跟它有什么关系呢?这一系列的问题使达尔文第一次开始思考“秘密中的秘密——新的生物在世界上初次出现”的问题。
达尔文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发现巨乌龟从此,达尔文的思想随着考察的进展不断地向前发展起来,同时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这种斗争的一个方面是过去老师传授的关于物种不变的传统观念,最近得到的赖尔《地质学原理》第二卷也是这样说的,《圣经》上记载关于上帝创造万物的教义更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因此,他在早期的《考察日记》里总是用这些传统的观念来解释生物世界,说什么上帝有一个“伟大的计划……生物就是根据这个计划被创造出来的”等。可是另一方面,他却观察到了同这些传统观念完全相反的大量事实,是物种不变的理论没法解释的。达尔文不得不对这些旧观念产生了怀疑。是维护传统观念,还是尊重客观事实?他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达尔文在白湾镇发现了一种头部呈三角形的蛇,根据它牙齿的毒槽大小可以断定是一种剧毒蛇。那毒蛇既具有一般蛇的构造,又具有响尾蛇的特征。他终于认识到任何构造不同的生物。它们的每个特征都有一种“逐渐缓慢变异的倾向”。
他把南美洲的古生物同北美洲的古生物做了比较以后,推测出南北美洲在最近地质时期里产生的几类动物是相同的,这些陆生动物的性质、相互之间的亲缘关系,可能比现在更近。同时,南美洲从北向南,古今同类动植物形态的逐渐趋向变异,又使达尔文不能不深思这样一个问题:物种在随着气候、环境的逐渐变化而不断地发生变异。
经过24天艰苦卓绝的考察旅行,达尔文一行终于越过了安第斯山脉,在通过一片浩瀚的动植物分布区以后,他们又回到了“贝格尔”号舰上。安第斯山脉地层考察虽然结束了,可是那个“秘密中的秘密——新的生物在世界上初次出现”的问题,却一直索绕在他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