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荣智取杏树村

牡丹江地区大规模的剿匪战斗，是从辽南军区第 4 纵队第 2 支队到达牡

丹江后展开的。当时，剿匪部队分成南北两路。北路剿匪部队于 1946 年 2 月初从牡丹江出发，一举攻下草甸子、桦林、柴河、五林等地，歼灭土匪李开江、张德林各一部。

至此，这一带就剩下杏树村、柞木台南沟和双河屯 3 个较大的土匪据点了。

据侦察得知，离板院以西 30 余里的杏树村，处于交通要道上，聚集着多

股土匪共 400 余人，且工事坚固，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如能迅速攻下杏树村，对完成北路剿匪任务将起重大作用。

3 月 21 日下午两点多钟，刚结束了杏树村以西 30 多里的板院战斗，牡丹江军区即令部队于次日拂晓前偷袭杏树村，要求全歼盘踞在该村之敌。

当晚 9 点钟，部队避开大路，沿着板院河以北的深山小径，向杏树村进

发。经过 6 个多小时的艰难行军，插到了杏树村北山。

抬头望去，在不远的几个山头上，点着几处明亮的火堆，这是敌人设置的警戒线和卡子。

村子的东、西、北三面都是较开阔的稻田地，村子周围是两米高的土围子，村子的四角耸立着四座高大的炮楼，村子的东西各有一个大门，都用五六个人方能挪动的大木头顶着，围子外面有两米多宽的壕沟，壕沟外面到处设置鹿砦、木障。

如何攻下杏树村，打胜这一仗？

部队各级指挥员都在认真地考虑着。“强攻不行，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2 团 1 营老战士杨子荣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从访问板院的老乡和从杏树村逃出来的长工姜楞毛那里了解到：这一带群众对我党政策已有所了解，急切盼望搞土改，闹翻身。他们对为非作歹的土匪恨之入骨，而且又特别害怕在自己的村里打仗；村里的土匪虽然人数不少，但顽固分子不多，匪兵中大多都是当地群众被强征来的，家属都在附近，不愿为敌卖命，特别是遭我军多次打击后，士气不振。聚集在杏树村的各股土匪之间，由于形势日趋严峻，矛盾加深了，昨天板院战斗中被我军放回的俘虏，也在匪兵中产生了很大影响。当然，“兵临城下”给敌人心理上的震撼就更大了。

我军炮火试射后，从村里传来的妇女、孩子们的呼救声和匪兵们的叫骂声，使杨子荣又想起前些天兄弟部队打马桥河的情景。

马桥河也是白天打下的，我军与敌血战一整天，最后敌人虽然被消灭了， 但我军部队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牺牲近百人。群众的损失就更严重了，有的一家老少都惨死在战火中。

杨子荣一想起这次战斗，心里就很不安。在杏树村战斗打响之前，他仔细地琢磨着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趁敌人和群众处于我军炮火轰击后的混乱状态，闯进围子，依靠我军的声威，群众的压力，利用各股土匪和匪首之间的矛盾，争取匪众，孤立

匪首，迫敌投降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这样，既能取得战斗的胜利，又能减少我军和人民群众不必要的伤亡。

一个独闯敌营，迫敌投降的大胆方案，在杨子荣的头脑中形成了。

由于处境所限，杨子荣无法将自己的想法亲自向上级汇报。于是，他在征得战友同意后，当机立断，把枪交给战友，让他们在自己跃出雨裂沟、闯围子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向连里报告。

然后，他趁敌射击间隙一跃而起，用枪通条挑着一白毛巾向敌人方向飞奔而去。

当接近敌营时，他卧倒并以响亮的声音喊道： “喂——弟兄们！不要开枪，我要找你们当官的讲话！”

敌人突然发现有一个八路从雨裂沟里站起来，挑着白毛巾向西大门靠近时，都被搞懵了。

一个匪军官楞了片刻，转惊为喜，向匪兵们喊道： “不要开枪，放他进来，他是来投降的！”

门开了一条缝，杨子荣跃身进了围子。 “你是来干什么的？！”匪军官问。 “我是八路军的代表！你们被包围了，我来劝你们投降！”杨子荣理直

气壮地回答。

一个家伙恶狠狠地说： “好啊！我看你八成是来送死的！”

“要怕死就不来，来了就不怕死！我倒是为了你们的活路才来的！”杨子荣毫不畏惧，十分威严地说。

杨子荣见旁边一些匪兵用惊恐的眼睛望着他，就用胸膛顶开两面的枪口，微微向前跨了几步，庄重有力地说：

“弟兄们！形势是明摆着的，我们的政策，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大家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匪军官赶紧大声制止说： “跟我到连部去！”

杨子荣想：光给土匪头子们讲不行，这些家伙多是惯匪，只有瓦解了匪众，才能孤立匪首，迫其投降。

于是，杨子荣又提高噪门对匪兵们说： “杏树村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了，想活命的跟我走，一起找你们的连长

去！”

匪军官在杨子荣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些匪兵。“一个老八路进村了！”

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了。有些胆大的老乡陆续从屋里走到院子里看动静。

杨子荣边走边向群众热情地打招呼： “老乡，不要害怕，我是八路军的代表，是来劝他们投降的。” 群众在纷纷议论：

“这个老八路一个人就敢闯进来。” “人家关里来的八路，个个都是好样的。” “还是劝他们（指本村土匪）把枪交了吧，要不然村的老百姓也要像马

桥河一样倒大霉！”

“我看咱村的那几个头儿，家属都在这里，还好说点，就怕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干。”

杨子荣从这些议论中，进一步判断出：

在打与不打的问题上，匪首与匪众有矛盾，本村的匪首与外村的匪首之间也有矛盾。而匪首中阻碍投降的主要是许大虎和王洪宾。杨子荣心里琢磨， 擒贼先擒王，制服了许大虎和王洪宾，会对劝降起很大的作用。

当走到匪连部附近的小广场时，匪军官让杨子荣在那里等着，他自己去找连长。

杨子荣立即抓住这一有利时机，站到广场旁边的一个石磙子上，大声地宣讲起来：

“乡亲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为咱穷苦百姓打天下的，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把村子团团围住了，他们要打下去，不仅他们自己被消灭，连咱们老百姓也得跟着他们遭殃。我已对他们当官的讲了，只要他们主动放下武器，他们的生命安全有保证，乡亲们也可平安无事。”

杨子荣的话，处处为群众着想，句句都点在了群众的心坎上，立即激起了强烈的反响。

紧接着，杨子荣对匪兵们说： “弟兄们，你们要好好想一想，你们是为谁打仗？为谁卖命？是为国民

党反动派，而国民党反动派是欺压咱们老百姓的。你们有的家就在本村，继续打下去你们村会怎样呢？你们当中有的家在青背，有的家在北甸子，有的家在板院。你们自己的家乡都被我们解放了，可你们还在这里拿着枪与我们对抗，认真地想想看，能对得起你们的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吗？”

杨子荣一席情深义重的话语也引起了匪兵们的同感。匪兵们也开始议论了：

“人家讲得对，咱们都被包围了，早晚得被消灭，还打个啥劲？” 老乡们见有八路在场，胆子也壮了。有人怨声怨气地说： “邱会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倒是出个头啊！”

杨子荣一听“邱会长”3 个字，便不慌不忙地问道： “谁是邱会长？”

立即有人把邱会长推到杨子荣面前，说： “他就是俺们村的维持会长，叫邱振伦，我们都叫他邱老六，村里有啥

事都是他出头。”

杨子荣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邱会长，严肃地说： “我要提醒你，你既然是本村的维持会长，就要为全村的乡亲们负责，

如果不听劝告，等我们打进来，后果你可以想一想看！” “我明白，眼下的局势我看得清，有事长官尽管吩咐。” 杨子荣立即吩咐说： “好吧，你立刻去搞几面白旗来，准备插到围子上去！” 邱会长应声去了。

正在这时，4 个土匪头子提着手枪，匆匆来到杨子荣跟前，为首的一个气势汹汹地用手枪顶住杨子荣的胸口，不许他讲话。

杨子荣若无其事地问道： “谁是青背的许大虎？”

许大虎一听点了他的名，立即怔了一下。

杨子荣又问： “哪个是本村的郭连长？” 郭连长吃惊地点了点头。

杨子荣虽然没点王洪宾和康祥斌的名，但他的严厉目光已使这两个匪首胆战心惊了。

杨子荣大义凛然，厉声地说： “杏树村被我军包围的局势你们是清楚的，硬打下去，你们的下场，也

是明摆着的！”

说着，杨子荣指着村里被我军炮火打着的目标继续说： “为了保护乡亲们，也为了给你们留一条生路，我们的大炮停止了轰击，

只要你们主动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何去何从，由你们自由选择。”

许大虎是青背的土匪头目，是土匪团长李开江的得力干将；王洪宾是北甸子的维持会长兼土匪头子。他们都是被我军打败后，带着残部逃到杏树村的。

此时，他们色厉内荏，仍然挥动手枪喊： “你不要吓唬人，还是你快投降吧！” 杨子荣针锋相对地说：

“你们别死到临头还充硬汉了，如果顽固到底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接着，杨子荣向群众问道： “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同意交枪，要在你们村打到

底，你们看怎么办？”

一些勇敢的群众回答： “我们不答应！他们要打，让他们带着他们的人回自己的村里打去！” 杨子荣指着匪兵们说： “许大虎，王洪宾，你问问他们，看有谁肯跟着你们去卖命送死？” 王洪宾还充硬汉说： “他们都是我们的弟兄，听我们指挥，你能咋的？”

杨子荣针锋相对，说： “你们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把他们当鸡蛋硬往石头上碰，能听你们指

挥吗？你们要他们家破人亡，他们能甘心让你们任意摆布吗？” 杨子荣指着站在身旁的杏树村匪首说：

“郭连长、康副连长的家就在本村，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村子打个稀巴烂？”

本村的郭、康两个匪头目，在我军包围了村子后，已经动摇，特别是经杨子荣一摆利害关系，已有了降心。

许大虎预感到事情不妙，故作镇静地说： “有李团长的命令，谁敢不听我的指挥！”

杨子荣也担心郭连长会被许大虎吓唬住，大声说： “许大虎，你别作梦了！谢文东、李开江被我们打得东窜西逃，连自身

都难保住，还顾得上你们？劝你别不识抬举！”

这时，郭连长心里明白，从眼下看不缴枪已无路可走，经康连副劝说已同意缴枪，此时看许大虎在自己地面上耀武扬威，已是火冒三丈。于是，便

冲上去吼道：

“姓许的，你太欺侮人了，打狗还得看主人！” “你想咋的？”许大虎更火了。“你敢咋的？”郭连长也不示弱。两个匪首端着手枪，虎视耽耽怒目相对。

杨子荣判断，现在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便灵机一动，对着小广场的匪兵们喊：“弟兄们，别白送命了，愿意放下武器的，把枪放到这里来，愿意参加我们部队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你们路费。”

经杨子荣这么一喊，形势突变，一个匪兵把枪放下了。

邱会长看到，一则有八路军包围之势，二则有这个浑身是胆的老八路撑腰，三则匪兵们已有降心，最后，他也摸准了郭连长的心思。于是，他壮着胆子，大声地对匪兵们说：

“弟兄们，为了杏树村的三老四少，我们欢迎大家缴枪！”

这时，有的老大爷、老大娘拉着当匪兵的儿子，劝说他们赶快缴枪；有的干脆把枪夺下来替他们交。

匪首们被这一突然出现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杨子荣看到许大虎还提着手枪在那里发楞，声色俱厉地对他说： “许大虎，你要顽固下去与人民为敌，就是杏树村的乡亲们也不会答应

的，我劝你别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许大虎见大势已去，迫不得已地把枪往杨子荣跟前一扔，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王洪宾也慌忙地和其余几个匪头目一起缴了枪。杨于荣见大事已成，对几个匪首吩咐道：

“赶快把你们的队伍集合起来，带到小广场，把枪都架到大街上，把白旗插到围子上去，搬开顶大门的木头，撤去鹿砦、木障，打开大门，迎接我们的大部队进村！”

几个匪首答应着，执行杨子荣的命令去了。

当围子的四周飘起了白旗时，我进军的军号声响彻板院河谷，部队迅速开进了村，杏树村战斗，由于孤胆英雄杨子荣的勇闯敌寨，就这样顺利结束了。

杏树村战斗的胜利，在心理上给敌人以很大震撼。部队刚刚开到柞木台南沟，那里的土匪便不战自溃。

随后，部队乘胜前进，一鼓作气攻下北路最后一个土匪据点——双河屯。至此，北路土匪已被全部肃清，解放了牡丹江以北 100 多平方公里的地

方和近百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