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耳曼人大迁徙

距今约 1600 多年以前,在欧洲多瑙河下游的一段河面上,曾经出现过一个甚为悲凉的场面:成千上万衣衫褴褛、疲惫饥饿的人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争先恐后,登上小船、木排、独木舟,在滚滚的河流中,仓皇南渡。当时,谁也没有料到这些难民的南渡会导致什么后果。时间过去 100 年之后,历史向人们宣布:这些难民的横渡敲响了欧洲一个庞然大物西罗马帝国的丧钟,为西欧迎来了封建社会的曙光。

这些难民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就是古代和中世纪欧洲历史舞台上的主角之一——日耳曼人。

古代希腊人和罗马人对其邻近的落后民族以及一些亚洲民族一向以“蛮族”蔑称之。在罗马帝国以北广袤的土地上,有着许多蛮族部落,日耳曼人是其中人数最多的一支劲旅。他们共有 20 多个分支,最著名的有哥特人、汪达尔人、法兰克人、马可曼尼人、勃艮第人、盎格鲁人、撒克逊人、伦巴德人等等。日耳曼人身躯高大,皮肤白皙,金发碧眼,生性凶暴强悍,缺乏耐心。他们不喜炎热,对北方的冰天雪地却安之若素。以裘皮和粗麻为衣,以动物的肉奶为食,加上很少洗澡,他们身上的气味与他们饲养的牲畜的气味毫无二致。以致自以为高贵的罗马人常常祈祷,不要让自己的鼻子接触到蛮族的气味。在纪元之初,估计有 600 万人,散居在多瑙河以北,北海和波罗

的海以南,莱茵河以东,维斯瓦河以西,大约 50 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从公

元前 1000 年代起,日耳曼人就在这里劳动、生息、繁衍,过着自由平等的原始社会生活。后来,由于匈奴西征,迫使日耳曼诸部落纷纷进入罗马帝国的境内,掀起了民族大迁徙的浪潮(或称蛮族大迁徙)。日耳曼人大迁徙运动, 波澜壮阔,绚丽多彩,它波及中欧、西欧、南欧和北非的广大地区,从公元 4 世纪末到 6 世纪末,前后绵延 200 年之久。当这一浪潮平静下来的时候, 西罗马奴隶制帝国已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在它的虚墟上兴起了一系列的封建王国。西欧的历史从此揭开了新的一页。

公元 374 年,匈奴人的一支骑兵队伍渡过顿河,突然出现在日耳曼族部落的边境。首当其冲的是日耳曼人中被称为“东哥特”的一支。匈奴是游牧民族,兵强马壮,勇猛善战,威震欧洲。古代罗马史学家阿密阿拉斯(公元330—390 年)说:“匈奴骑兵打起仗来,就像一阵狂烈飓风似的猛扑敌人, 锐不可挡。”这和手持长矛、弓箭的日耳曼人步兵相比,具有很大的优势。因此,当匈奴骑兵突然出现在顿河流域时,东哥特人大为惊恐。当时,东哥特人的领袖亥尔曼,曾是确立东哥特人霸权于欧洲东南部的著名人物,显赫一时,被他的部下誉为“哥特人中的亚历山大大帝”。可是,当时亥尔曼已经衰老,他听说有一支新的野蛮部落前来攻打,便急忙率兵抵抗。但哥特步兵根本不是匈奴骑兵的对手,一触即溃;亥尔曼兵败自杀。他的继承人和匈

奴兵苦战了几个月,终于大败。次年,东哥特人被赶到德涅斯特河畔,无法继续抵抗,遂于公元 375 年向匈奴投降。

住在东哥特人西面的西哥特人听到东哥特人被征服的消息后,他们预感到大祸临头,因而赶紧在德涅斯特河西岸营建堡垒,企图阻止匈奴人渡河。匈奴领袖巴兰勃探知此事,便不作正面进攻,却在西哥特人布阵的上游渡河, 进行包抄。西哥特人措手不及,被打得大败而逃。巴兰勃乘胜追击,只因这支小股匈奴骑兵(匈奴人的主体还在南俄罗斯草原)所掠战利品过多,行动不便,所以在追了一段路程之后,便停顿下来。于是西哥特人获得短暂的喘息机会。

公元 376 年,西哥特人举族来到多瑙河畔。背后有勇猛的匈奴铁骑,前面是大河滔滔,隔河便是罗马领土,西哥特人无路可走。他们在惊恐之余, 经过讨论,认为唯一能够避免匈奴人蹂躏的安全地带,就是举族迁徙到罗马帝国境内。那里土地肥沃,又有多瑙河作天然屏障,是一个理想的避难地。于是,他们在一个名叫弗利提吉尔思的领袖的率领下,集中到多瑙河畔,请求罗马皇帝允许他们渡河入居罗马帝国境内。

西哥特人的请求,立即由当地驻军司令报告了罗马皇帝瓦伦斯。瓦伦斯名为皇帝,其实名不副实,他只是先帝瓦伦提尼安一世的弟弟,先帝死后, 其子格雷希恩继位,因格氏年龄尚幼,遂由瓦伦斯暂为代理。此公生得中等身材,大腹便便,皮肤黝黑。他最大的特点是优柔寡断。当听到 20 万西哥特人正在多瑙河彼岸仰天呼救的消息后,他犹豫再三,不知如何是好。最后, 他想起一件往事:10 年前,1 万多西哥特人参与了帝国某边防长官发动的叛乱,瓦伦斯奉命前去平叛,西哥特人打不过罗马正规军,于是退往沼泽和森林地带。瓦伦斯悬赏捉拿,罗马士兵遂深入沼泽森林,很快便提回许多西哥特人首级,其余西哥特人四散逃逸。想到这里,瓦伦斯认定收留这些西哥特人并不构成对帝国的威胁,相反还可以壮大罗马帝国的军事力量。于是,瓦伦斯便欣然同意,并答应过河以后给西哥特人以土地和粮食。作为交换条件, 西哥特人必须把所有兵器都上缴罗马军官鲁皮西拉斯和马克西乌斯,并把他们的妻子和所有尚未达到服兵役年龄的男孩都交出来作为人质。西哥特人害怕匈奴人的追击,只得忍痛地接受了这些条件。

公元 376 年春,成千上万的西哥特难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争先恐后登上木筏、小船、独木舟,在滚滚的水流中,仓惶南渡。当时正值多雨季节,水流湍急,许多难民落水淹死。西哥特人上岸后,来到罗马帝国的米西亚省(今保加利亚的北部)和色雷斯省(今巴尔干半岛东部)。在那里, 他们举目无亲,只有在路旁或村头巷尾栖身。而罗马政府官吏根本就不想把粮食供给他们,粮食早被经办的贪官们侵吞了。当西哥特人饥寒交迫濒临绝境的时候,罗马官吏又乘人之危,以高价向他们出售粮食或腐烂的食品。为了吃到一块面包,西哥特人需要付出一个奴隶的代价。饥饿的折磨,逼得他们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子女。罗马统治阶级背信弃义的行为,激起了西歌特人的深仇大恨,不满的情绪急剧增长和蔓延起来。次年,罗马皇帝又突然命令西哥特人从聚居的边疆迁走,同时又不发给粮食。西哥特人忍无可忍,终于起来造反了,他人沿色雷斯向南进军,一路劫掠城市,捣毁庄园,驱杀大小奴隶主贵族,逼近帝国东都君士坦丁堡。公元 378 年,西哥特人在亚德里亚那堡与皇帝瓦伦斯率领的罗马军团展开激战。战斗中,4 万罗马军队被歼, 瓦伦斯亦丧生刀下。亚德里亚那堡之役,使罗马帝国无法恢复元气和重建军

队,只能利用雇佣的蛮族部队守边和维护治安,从而加速了帝国的崩溃,敲响了罗马帝国的丧钟。新皇狄奥多西被迫承认西哥特人为帝国的“军事同盟者”,把伊利里亚(今巴尔干半岛西部)的土地割给他们,允许他们免纳捐税,并保留习惯法和阿利安教。

公元 395 年,罗马帝国正式分为东西两部分。西哥特人在酋长阿拉利克

率领下,又一次掀起暴动。他们经色雷斯、马其顿向西突进,并于公元 419 年在高卢(今法国)西南部的阿奎丹建立了第一个“蛮族”国家——西哥特王国,以土鲁斯(即今法国的图卢兹)为都。

西哥特人以罗马帝国的名义,开进西班牙,讨伐在公元 409 年就进入比利牛斯半岛的苏维汇人和汪达尔人。苏维汇人被迫退居半岛西北部,在那里建立了苏维汇王国。汪达尔人则由首领凯撒利克率领,于公元 429 年渡海进

入北非。公元 439 年,凯撒利克占领罗马人的非洲行省首府迦太基城(在突尼斯湾海滨),建立汪达尔王国。此后,汪达尔人又逐步占领地中海的一些岛屿,并控制了罗马帝国的主要产粮区。公元 455 年,汪达尔人攻占罗马,

大肆焚烧达 14 天之久,帝国宫殿被拆毁,连同帝国国徽一同运往迦太基,装饰那里的王宫,无数书籍、艺术品毁于兵燹。毁灭文化的“汪达尔主义”由此得名。

差不多与此同时,盎格鲁人、撒克逊人及少数朱提人渡过北海,进入距罗马帝国最远的行省——不列颠。他们将当地克尔特人驱至不列颠岛的西部和北部,后来,在东半部逐渐形成了西撒克斯、麦尔西亚、肯特等七个“蛮族”国家。

继汪达尔人之后渡过莱茵河的,是来自奥得河与维斯杜拉河之间的勃艮第人。457 年,他们在高卢东南部,以里昂为中心,建立了勃艮第王国,切断了罗马与高卢的联系。

至此,罗马帝国的领土仅剩意大利一地。频繁的战争耗尽了帝国的资源, 也使其实权落入雇佣军将领手中。公元 476 年,罗马雇佣军将领奥多亚克发动政变,废黜西罗马最后一位皇帝罗慕路斯,西罗马帝国正式灭亡了。10 年后,原居北海沿岸和莱茵河下游的法兰克人,在部落酋长克洛维的带领下, 击败高卢北部残存的罗马军队,建立了法兰克王国。

匈奴人征服东哥特人之后,势力逐渐扩展到东欧一带。公元 451 年 4 月

20 日,匈奴首领阿提拉率军 50 万进攻高卢,与当地的西哥特人、法兰克人及部分罗马军在高卢东北部的卡塔劳温平原,进行了一场“民族大会战”。阿提拉战败,昙花一现的匈奴同盟随即瓦解。东哥特人摆脱匈奴人控制后, 迁入多瑙河南岸的潘多尼亚地区,恢复了自己的社会组织。酋长狄奥多里克表示愿为东罗马帝国“收复”意大利,得到东罗马帝国皇帝的支持,于公元493 年率军进攻意大利,灭亡了奥多亚克所建立的国家,代之以东哥特工国。狄奥多里克自立为东哥特国王,成为意大利半岛的主宰。

查士丁尼登上东罗马帝国的皇位后,决心消灭这些新兴的“蛮族”国家, 恢复昔日罗马帝国的版图。公元 532 年,他不惜用 1 万多磅黄金与宿敌伊朗

缔和,然后倾力于西方。东罗马军于公元 534 年征服北非汪达尔王国;公元

555 年摧毁了东哥特王国,并重新占领西班牙东南部及地中海的一些岛屿。然而,查士丁尼的计划并未完全实现。原住易北河北岸的伦巴底人,在

首领阿尔波音率领下,于公元 568 年冲入意大利,占据波河流域,以巴威亚为中心,建立了伦巴底王国。至此,日耳曼人大迁徙方才结束。

日耳曼人大迁徙,使欧洲社会遭受严重破坏,大量田园荒芜,农业、手工业和商业衰落,人口锐减,城市破败,文化遭到无情的摧残。尽管如此, 日耳曼人大迁徙毕竟产生了积极的社会效果。从那时起,西欧社会开始发生根本的变化,在罗马奴隶制崩溃和征服者日耳曼人氏族制度解体的基础上, 逐渐形成西欧的封建制。可以说,日耳曼人大迁徙,它既掩埋了一具西欧奴隶制的僵尸,又奏响了一曲欧洲新时代诞生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