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打开中英、中日外交关系， 开创外交工作新局面

60 年代末，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新中国建立后，美国对我国采取敌视政策长达二十余年，他们不仅在外交上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阻挠我国解放台湾，而且对我国实行孤立和封锁，妄图把新生的人民共和国扼杀在摇篮里。然而，新中国的发展是不可阻挡的。中国不但没有被扼杀，相反的成为世界上一个重要力量。与此同时，中苏关系由友好盟国变为敌对状态。美国为了与苏联争夺世界霸权，根据自己的战略需要，不得不改善同中国的关系。1969 年 2 月 1 日，尼克松入主白宫，这位明智的总统下决心同中国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毛主席、周总理审时度势，适应形势变化的需要，对我国外交作出富有远见和胆略的重大决策。其核心内容是利用美苏矛盾，改善中美关系，对付苏联的军事威胁，打破西方国家对我国的孤立和封锁。为了贯彻实施这个战略决策，周总理一方面要用更多的精力抓外交工作，特别是中美、中日关系正常化工作；另一方面要排除林彪、江青集团的干扰破坏。同时，还要说服教育受极左思潮影响的干部和群众。周总理为此日以继夜地工作，付出了大量心血。

1971 年 5 月 26 日，周总理根据毛主席的意见，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 商讨中美关系问题。会后，周总理起草了《中央政治局关于中美关系的报告》。

《报告》回顾了自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中美关系演变的过程，估计了同基辛格的预备会谈和尼克松的访问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并拟出相应的对策，提出中美会谈的八点方针，主要是：美国一切武装力量和专用军事设施，应规定期限从中国台湾省和台湾海峡撤走：台湾是中国的领土，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外人不容干预；中国人民力争和平解放台湾；中国政府和人民坚决反对进行“两个中国”和“一中一台”的活动；美国如欲同中国建交，必须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报告》还有针对性地回答了一些对中美会谈存有疑虑的问题。

6 月 4 日—18 日，党中央召开工作会议，传达讨论中美关系及有关国际问题。6 月 4 日，周总理宣讲《中央政治局关于中美会谈的报告》。在谈到批判对外工作中的极左思潮问题时说：一直到现在我们总说批判极左思潮不彻底，不敢大胆批评，包括我们中央许多部门，一直到现在还有。你不把极左思潮肃清，怎么能掌握正确的政策呢？在谈到对外宣传工作时，强调：毛主席的方针就是不要强加于人，不要以我为核心，自以为左，藐视一切，瞧不起人家。6 月 18 日，周总理出席中央工作会议最后一次会议，就国际形势、中美关系、以及国内工作等问题讲话，提出：在当前形势下，要动员全党了解和体会毛主席的外交路线和政策，同时，还要批判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坏人利用的极左思潮，特别是对外政策方面的极左行动，像火烧英国代办处、主张出兵香港、随便提断交、冲砸外国大使馆、到外交部夺权，等等。这种“左”的言行要批判，但也要防止右的。

1972 年 2 月 21 日—28 日，美国总统尼克松应邀来华访问。尼克松总统

于 2 月 21 日会见了中国共产党主席毛泽东，两位领导人就中美关系和国际事务认真坦率地交换了意见。周恩来总理与尼克松总统就中美关系正常化以及双方关心的其他问题进行了广泛、认真和坦率的讨论。2 月 27 日，中美双方在上海就《联合公报》达成协议，并予发表。这个《联合公报》是在尼克松

访华之前和访华期间，中美双方就两国关系问题，经过反复磋商，达成的协议。1971 年 10 月 20 日，基辛格再度访问北京，为尼克松访华作具体安排。周总理与基辛格举行会谈。在谈到台湾问题时，基辛格表示美国不会背弃“老朋友”，不会与台湾断交。周总理立即严正声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美国军队必须撤出台湾。我们这三项立场是不变的。1972 年 1 月 6 日，周总理接见为尼克松访华进行技术安排的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黑格时，就台湾问题重申中国的立场： 在这个问题上，中国人是有着非常强烈的情感的。如果美方真有改善中美关系的愿望，就应当对中美关系的这个关键问题采取解决问题的积极态度。1972 年 2 月 21 日尼克松来华后，周总理与尼克松会谈时，在尼克松重申美方对处理台湾问题的原则后，周总理指出：还是那句话，不愿丢掉“老朋友”，其实，“老朋友”已经丢了一大堆了。老朋友有好的有不好的，应该有选择嘛。你们希望和平解放台湾，我们只能说争取和平解放台湾，因为这是我们同蒋介石两方面的事。经过多次磋商，在达成协议的中美《联合公报》中说：“中美两国的社会制度和对外政策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双方同意，各国不论社会制度如何，都应根据尊重各国主权和领土完整、不侵犯别国、不干涉别国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的原则来处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国际争端应在此基础上予以解决，而不诉诸武力或武力威胁。美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准备在他们的相互关系中实行这些原则。”“中国方面重申自己的立场：台湾问题是阻碍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关键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早已归还祖国；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 别国无权干涉；全部美国武装力量和军事设施必须从台湾撤走。中国政府坚决反对任何旨在制造‘一中一台’、‘一个中国、两个政府’、‘两个中国’、‘台湾独立’和鼓吹‘台湾地位未定’的活动。美国方面声明：美国认识到， 在台湾海峡两边的所有中国人都认为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美国政府对这一立场不提出异议。它重申它对由中国人自己和平解决台湾问题的关心。考虑到这一前景，它确认从台湾撤出全部美国武装力量和军事设施的最终目标。在此期间，它将随着这个地区紧张局势的缓和逐步减少它在台湾的武装力量和军事设施。”

在尼克松访华前的 1 月 4 日，周总理接见黑格一行。黑格带来的美方公报草槁中，有“美国方面关心中国的生存能力（Viabilitv）”这样的字句。在 1 月 6 日晚上的会谈中，周总理严肃地指出：“黑格先生，你们为什么要在公报中使用‘生存能力’（Viabilitv）这样的字眼呢？”黑格作了解释。周总理指出：“美方对中国的‘生存能力’表示怀疑，并声称要‘维护’中国的‘独立’和‘生存能力’，令人惊讶。中国认为，任何国家绝不能靠外力维护其独立和生存，否则只能成为别人的保护国和殖民地。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是在不断抗击外来侵略和压迫的斗争中诞生和成长起来的，并一定会继续存在和发展下去。”“为什么我们这样一个主权国家的生存能力要你们美国政府来关心？美国人在世界上就是习惯于到处充当保护人。我要直率地说，这是一种帝国主义观念的反映，我们不能接受。黑格自知理亏，抱歉地说：“我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同包含有这个意思，很抱歉，总理先生，我们可以把这句话删掉。”

在黑格来北京期间，周总理指示熊向晖同志与黑格的助手齐格勒洽谈： 请美方帮助祖用一个通讯卫星。齐格勒估计租金可能需要 100 万美元。他建

议中国不必花钱租用，只要在尼克松总统所到的北京、上海、杭州安置地面站，费用由美国承担。熊向晖同志向周总理作了汇报。周总理说：“不要一听 100 万美元就想缩头。这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涉及我国主权问题， 不能有丝毫含糊。”周总理要熊向晖同志告诉齐格勒：“第一，请他负责为中国政府租用一颗通讯卫星，租用期是北京时间 1972 年 2 月 21 日上午 1 时

至 2 月 28 日 24 时；第二，在祖用期间，这颗卫星的所有权属于中国政府， 美国方面必须事先向中国政府申请使用权，中国将予以同意，中国向使用者收取使用费；第三，租费和使用费都要合理，不做冤大头。”齐格勒听后很惊讶地说：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谈判对手。我完全同意中国政府提出的前两点办法。租费一定很合理。可以设想，租费和使用费这两项费用之间会划个‘＝’（等号）。我很佩服你们的精明，更佩服你们处处维护 国家的尊严。齐格勒还表示很赞成基辛格的看法：周恩来是世界上罕见的令人衷心敬佩的伟大政治家和外交家。

周总理在同尼克松会谈中，既坚持原则，又适当灵活，促成了中美会谈的成功，达到了改善两国关系的目的。中美会谈的每一步，周总理都要向毛主席请示报告，并得到毛主席的批准。中美会谈的方针等重大问题都要提中央政治局讨论。在尼克松访华前，召开中央工作会谈，传达讨论中美关系问题。会后，各地区、各部门传达了会议精神。由于中美会谈的方针是毛主席批准的，周总理又作了如此周密细致的安排，使时刻准备挑毛病进行干扰破坏的林彪、江青集团找不到借口，无计可施。江青曾提出：“欢迎尼克松来访，奏美国歌曲《美丽的阿美利加》，是为美帝国主义唱赞歌。”还说：“不能在中国土地上向美国和全世界为尼克松进行电视宣传。”遭到周总理的批驳。周总理说：“《美国的阿美利加》，我记得这是一首赞美美国风光的曲于嘛，不要太‘左’了。”对于电视播放，周总理十分气愤地说：“岂有此理！过去美国政府一直敌视中国，现在美国总统要来中国访问，这是历史性的转变。美国和其他国家的亿万人民通过电视看到尼克松访华的情况，就会引起思考，增加对中国人民的了解和友谊。这是为尼克松宣传？还是为新中国宣传？”

中美关系的缓和直接推动了中日关系的改善。日本政府曾长期追随美国采取敌视中国的政策。尼克松访华后，在日本朝野引起很大反响，日本舆论强烈要求尽快争取中日建交。1972 年 7 月 7 日，日本佐藤内阁下台，田中角荣就任内阁总理大臣。田中首相就任以后，毅然提出新的对华政策，声明要加紧实现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邦交正常化，表示能够充分理解中国方面提出的复交三原则（即：一、中国只有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中国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坚决反对制造“两个中国”和“一中一台”的阴谋；二、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内政。坚决反对“台湾归属未定”的论调；三、“日台条约”是非法的，必须废除），并且为此采取了实际步骤。中国政府本着一贯立场，作出了积极的响应。实现两国邦交正常化已经有了良好基础。

1972 年 9 月 25 日—30 日，应周恩来总理的邀请，日本国内阁总理大臣

田中角荣访问了中国。毛泽东主席于 9 月 27 日会见了田中角荣总理大臣。周总理与田中首相就两国邦交正常化问题进行会谈。由于事先经过频繁协商， 观点比较接近，两国领导人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建交谈判总的来看比较顺利。但是，也曾出现若干重要分歧。9 月 25 日晚，周总理举行欢迎宴会。在

周总理致祝酒辞后，田中首相致答辞，在谈到日本侵华战争时，轻描淡写他说：“遗憾的是，过去几十年，日中关系经历了不幸的过程，其间，我国给中国国民添了很大的麻烦。对此，我再次表示深刻地反省。”周总理和在场的中方人员听了田中的这番话都十分反感。

26 日上午，姬鹏飞外长和大平正芳外相商谈中日联合声明稿。日本条约局局长高岛首先发言，他提出：第一，不同意我方提出的方案中“自本声明公布之日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日本国之间的战争状态宣告结束”这句话， 认为这样写“日华条约”一开始就是无效的；第二，对我方提出的复交三原则，认为应分开写，其中第三条“日台条约是非法的、无效的，必须予以废除”，不同意写入联合声明；第三，关于台湾问题，认为根据；旧金山条约日本已放弃了对台湾的一切权利，现在已无必要对此再作出法律上的认定； 第四，关于战争赔偿问题，他说，我们对于中国方面主动提出放弃战争赔偿要求，给予高度评价和感谢。但是，他认为蒋介石早在“日华条约”中放弃了赔偿要求，没有必要再写了。高岛发言的中心是台湾问题，他拘泥于法律条文，给中日谈判蒙上了阴影。所谓“日华条约”，即 1952 年日本与台湾国

民党当局签订的“和约”。国民党政权，已于 1949 年被中国人民推翻，它无权代表中国，该“和约”是非法的，无效的，我国从不承认。

26 日下午，周总理与田中首相举行第二次会谈。周总理严肃他说：在昨天的晚宴上，田中首相对过去的不幸的过程感到遗憾，并表示要深刻地反省， 这是我们能够接受的。但是，说“添了很大的麻烦”这句话，好像是在街上弄湿了过路女人的裙于，说一声道歉似的。周总理列举侵华日军大量罪行后说：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灾难，日本人民也深受其害，用“添了很大的麻烦”来表达，在中国人民中间是通不过的，而且会引起强烈反感。田中在解释日本立场后表示：“如果你们有更适当的词汇， 可以按中方的习惯改。”关于恢复中日邦交问题，周总理说：我非常欣赏田中首相和大平外相所说的这样一句话：恢复日中邦交，应从政治上解决，而不要从法律条文上去解决。从政治上解决，比较容易解决问题，而且可以照顾双方。如果从法律条文上去解释，很难说通，甚至发生对立。中日要建交， 如同大平外相所说，就要同蒋介石断交，“日台条约”就自然失效。如果把“旧金山和约”，日台条约都拿出来作根据，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我们说， 只有在你们充分理解我们提出的复交三原则的基础上，才能照顾你们面临的一些困难，而不是相反。“日台条约”在联合声明中可以不提，但不能让我们承认这个条约的存在和合法。不然就等于中国是从今天才算接受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统治。这是我们根本不能接受的。关于战争赔偿问题，周总理说： 高岛先生的说法，使我感到惊讶和愤慨。蒋介石政权早已被中国人民推翻， 他不能代表中国，他与日本签订的所谓“和约”是非法的，无效的。遭受战争损失主要在大陆上，蒋介石宣布不要战争赔偿，是慷他人之慨。我们是从中日两国人民友好关系出发，为的是不增加日本人民的负担，才宣布放弃索取战争赔偿要求的。这也是毛泽东主席的主张。对此。高岛先生不仅不领情， 还提出中日联合声明中不必再提战争赔偿问题，因“日台条约”已宣布放弃要求赔偿的权利。这种说法是对我们的侮辱，我听了以后，简直不能容忍！

9 月 28 日，周总理与田中首相举行第四次会谈。周总理说：明天发表中日建交联合声明以后，大平外相根据田中首相的指示，准备对记者发表一个讲话，声明日本政府将跟台湾断绝外交关系，对此我们表示欢迎。这证明你

们这次来是守信义的，这是我门两国和平友好关系的良好开端。又说，我们重建邦交，首先要讲信义，这是最重要的。中国有句古话说：“言必信，行必果”。你们这次来表现了这种精神。周总理当场用毛笔写了“言必信，行必果”六个字送给田中。田中也将日本旧宪法上的一句话“信为万事之本” 写成汉字赠给周总理。多年之后，田中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不拘泥于一件事情，而是抓住大局，高瞻远瞩，推进谈判，仅此一点就不能不使我感动， 周恩来这个人下愧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

9 月 29 日上午 10 时，中日两国政府《联合声明》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签字。《联合声明》说：两国人民切望结束迄今存在于两国间的不正常状态。战争状态的结束，中日邦交的正常化，两国人民这种愿望的实现，将揭开两国关系史上新的一页。日本方面痛感日本国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反省。声明说：

自本声明公布之日起，中国和日本之间迄今为止的不正常状态宣告结束；日本国政府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中国政府重申：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本国政府充分理解和尊重中国政府的这一立场，并坚持遵循波茨但公告第八条的立场；中国政府和日本国政府决定自 1972 年 9 月 29 日起建立外交关系，并尽快互换大使；中国政府宣布：为了中日两国人民的友好，放弃对日本国的战争赔偿要求；中国政府和日本国政府同意在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各项原则的基础上，建立两国间持久的和平友好关系；中国政府和日本国政府为了巩固和发展两国间的和平友好关系，同意进行以缔结和平友好条约为目的谈判和以缔结贸 易、航海、航空、渔业等协定为目的谈判。

随后，日本同台湾当局断绝“外交关系”。

中日谈判的过程，周总理事事向毛主席请示报告，并得到毛主席的支持。为了使全国人民理解中日关系正常化的意义，外交部根据周总理的指示起草了《关于接待田中角荣首相访华宣传提纲》，周总理亲自作了修改，经中央政治局讨论后，作为中央文件下发。这个文件要求各大城市在田中首相访华前做到家喻户晓。文件还有针对性地回答了在人民群众中存在的疑问。这个文件对统一全党和全国人民的思想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使江青集团无隙可乘。

中美、中日关系的改善意义重大。它有力地推动了西欧、北美、大洋洲许多西方国家与我国建交；第三世界国家同我建交的也迅速增加。它不仅有利于我国的安全，有利于解决台湾问题，而且彻底打破了西方国家对我国的孤立和封锁，为加快我国的经济发展和以后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创造了外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