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铸,诗人兴会的日子

1965 年 1 月下旬,古巴革命的伟大英雄,埃·切·格瓦拉少校,受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古巴社会主义革命统一党全国领导委员会的派遣,以古巴社会主义革命统一党全国领导委员会委员、书记处书记的名义,率领古巴社会主义革命统一党代表团,离开古巴,出访亚、非诸多国家。1965 年 2 月 2 日, 切·格瓦拉率领古巴社会主义革命统一党代表团,从位处西半球的古巴首都哈瓦那,飞经巴黎、拉瓦尔品第、卡拉奇,飞向东方,首途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飞机首先抵达广州。

在天气气候状况与古巴哈瓦那极为相近的广州白云机场上,中共广东省省委书记林李明,书记处候补书记张根生,热情地迎接了切·格瓦拉少校一行。

晚上,在极为热烈的气氛中,中共中央中南局第一书记兼广东省委第一书记陶铸,与格瓦拉少校一行进行了同志的会见,并设盛宴招待了格瓦拉少校同志和他率领的古巴社会主义革命统一党代表用的全体同志们。

宴会是在同志的,兄弟般的气氛中进行的。

席间,在不无礼仪性质的祝酒词相互致过以后,陶铸和格瓦拉,展开了极为亲切的,热烈的谈话。

他们俩个人,一个是古巴人,一个是中国人,生活成长环境,存在着极大的差距。陶铸出生在 1908 年,格瓦拉出生在 1928 年,在出生年龄上,也存在着相当的差距。但是,陶铸和格瓦拉,还存在着更多的共同点,他们都是革命者,有着满腔火一样炽热革命激情的共产党人,而且,他们俩个人, 一个在古巴革命的历史上,一个在中国革命的征途中,都有过文韬武略勇将和儒将战将的历程,同时,他们俩人又都是颇富文化修养特别是文学修养的文化人,所以,他们俩人一旦对阵开侃的时候,立刻便会涌出滔滔不绝的热烈话题,亲切而不分你我,完全地,很快地便成为了几乎毫无任何隔膜、隔阂的忘年交的感情至深的朋友。

当一道驰名世界的中国粤菜“龙虎斗”被送到盛宴的桌子上来时,陶铸热情地向格瓦拉让菜推荐着:

“请!格瓦拉同志,请,这道菜,便是中国粤菜中,最驰名的“龙虎斗”。1957 年,列宁、斯大林缔造的苏联伟大的革命家伏罗希洛夫元帅来到中国, 来到广州的时候,我们也曾经摆上过这样一道名菜,热烈地招待过那样一位最可敬爱的元帅同志。”

陶铸热情地让菜,热情的介绍着。

格瓦拉显得十分兴奋,简直兴高彩烈。

他站了起来,马上不是挥动筷子,而是参观起摆到桌子上的“龙虎斗” 来。

“唔,亲爱的陶铸同志,什么是龙虎斗呀?为什么你们这样的名菜,被叫作是龙虎斗呀?”

陶铸说: “龙,所谓龙,是指一种蛇。虎,所谓虎,是指一种猫。中国人把巨蛇

有的时候也看作是青龙,而猫,它的形貌似虎。所以,把猫肉和蛇肉烩在一起的这道菜,便被叫成了‘龙虎斗’。”

格瓦拉坐了下来,笑出了声来,说: “陶铸同志,你们中国人真不简单。伟大的毛泽东同志,把最强大的美

帝国主义看成是纸老虎,真伟大,真了不起。为此,1960 年冬天,我第一次访问中国的时候,在北京,在台基厂,我还曾亲自访问过美国的著名作家兼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同志,我向她直接请教过,毛泽东同志是否确实论断过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原子弹是纸老虎。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明确地告诉过我,确实的,毛泽东主席是曾经这样论断过,而且,那还是你们在只有小米加步枪的时候。我听了,只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实在是太伟大了。然而,当我今天在你们这里,将要开吃这道龙虎斗大菜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你们中国人,从来就有着把龙、虎当作小菜吃的习惯和习性,一种英雄的素质啊!是不是这样的呢?陶铸同志。”

陶铸摇了摇头,说: “不,格瓦拉同志。毛泽东同志论断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与我们吃‘龙

虎斗’是联系不上的,完全是两回事。不过,您奇特的聪明的想象力,对我本人,我看是很有启示的。”

格瓦拉沉默了一秒钟,他摇了摇头。旋即又点点头说: “您说的对,陶铸同志,您说的对。事实上,我们在古巴革命战争的年

代里,在我们那一班子年轻人,紧跟着菲德尔在马埃斯特腊山区艰苦的环境中,坚持游击战的时候,吃猫、吃蛇、吃生蟹,都曾经是有过的事情。特别是吃猫肉,在我们最困难的情况下,是非常难得的给养。马埃斯特腊山区有很多野猫,我们曾经逮到过许多野猫来填充饥腹。特别是古巴革命的伟大英雄,最令人难忘的光荣的烈士卡米洛·西恩富戈斯少校,在马埃斯特腊山区坚持游击战的时候,他有过一个小小的酒精炉,经常用来煮野猫肉吃,并经常也用此作为美味,来招待我们这些他的战友。”格瓦拉娓娓地说着。他有一种从容不迫、清晰明白说话的气度。

陶铸是一个性格火爆热烈的革命忙人,但他有春沉静地倾听对话者说话的修养。

陶铸静听着格瓦拉的话语。

格瓦拉的眉宇间,忽然似乎升起了几丝忧戚,他低首垂眉,打住话语, 停了片刻,然后,才又抬起头来,看着陶铸,接着把他的话语联接下去。

“关于卡米洛·亚恩富戈斯,古巴革命的伟大英雄,陶铸同志,中国的同志们,可能都已经听说过,大约会是知道的吧?”

陶铸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说: “当然,我们是知道的。卡米洛·亚恩富戈斯同志,古巴革命最著名的

伟大英雄之一。我们知道,1959 年 1 月 1 日,在卡斯特罗同志的指挥下,正是您格瓦拉同志指挥的纵队和卡米洛同志指挥的另一个纵队,首先攻进了哈瓦那。您格瓦拉同志指挥的第八纵队,胜利地攻克占领了哈瓦那的卡瓦尼亚要塞;而卡米洛指挥的纵队,英勇地打下了哥伦比亚兵营。这样,就决定了古巴革命的最终胜利。这样,您格瓦拉同志,卡米洛同志,便都成为了卡斯特罗同志领导下的古巴革命最著名、最重要的英雄人物。这些,我们中国同志,是知道的,是非常尊敬和敬佩的。”

格瓦拉眉头疏朗了一些,接着说: “不过,陶铸同志,我在这里想说的只是,尽管包括像卡米洛那样非凡

的英雄人物在内,我们当时在马埃斯特腊山区打游击吃猫肉,除了想到解决饥饿的肚子之外,确实与产生伟大的思想无关,我说在这一点上,您是完全对的。因此,我们也就不能把吃‘龙虎斗’这样的菜,和伟大思想的产生联

系起来。”

听着格瓦拉的话,陶铸释然地笑了起来,再次吁请格瓦拉向‘龙虎斗’ 名菜开火。并且说:“不过,格瓦拉同志,联系起来也无尝不可,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让我们向着我们面前的龙虎们猛烈开火吧!”

格瓦拉也笑了,说: “对呀,这也符合辨证法。毛泽东同志有过伟大的诗句,叫作‘何时缚

住苍龙’,让我们现在就缚吧!”

席间围绕着席面而坐的古巴和中国同志,一个个都欢欣鼓舞起来,迅速地开战,消灭了桌面上摆着的满满的一大盆“龙虎斗”。

宴毕。宾主又坐下来品茶。陶铸说:

“格瓦拉同志,刚才,您脱口就是一句毛主席的诗:何时缚住苍龙。看起来,你也是爱诗的,很爱好毛泽东同志的诗词,对吗?”

格瓦拉说: “是的,我非常非常地热爱诗。我年纪很轻的时候,也曾学习过写诗。

可是,不行,我写的诗,人家都说只是白话。不过,尽管如此,我对诗歌仍然痴迷般的热爱,在马埃斯特腊山打游击的时候,不管装满子弹装备和给养的背包多重,我也还要装载上日记本和马蒂、聂鲁达的诗集。我太喜欢他们的诗了。我还特别特别地喜欢意大利古典诗人但丁的《神曲》,简直喜欢的了不得。不过,我在 1960 年来到中国以前,我还未曾读到过中国的诗。后来我读到了毛泽东主席的诗词,简直妙不可言,我更是立刻就喜欢上了。就在那次我访问中国的时候,毛泽东主席接见并宴请我们古巴代表团,在席间喝红葡萄酒的时候,我冒昧地请问过毛泽东同志,除了闹革命、打仗和领导社会主义和人口最多的国家以外,毛主席写诗是否也是中国最伟大的高峰。可是,毛泽东同志的回答是:要谈写诗,中国最伟大的高峰,应该是屈原、李白和社甫。我也听毛主席的话,于是,我便也要来屈原、李白和杜甫的诗来读,很遗憾的是,屈原的诗,我完全读不懂,比读但丁的诗还难懂。但是, 读李白的诗,杜甫的诗,就好多了。特别是读杜甫的诗,我一读就是很明白, 一读就非常喜欢,他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我读后非常非常感动,因此, 后来我到中国的四川访问的时候,我还特别参观过诗人杜甫在成都生活过的草堂,有趣的是,就是在那里,我还第一次听到了您的名字,当时有一位中国同志给我介绍说,革命中国的许多伟大领导人,有许多人是杰出的诗人, 除了毛主席以外,朱德总司令,革命的元老董必武,都是著名的大诗人。他们说,朱总司令和董老的诗,都有杜甫的诗风。他们还说还有一位比较年轻些的中国领导干部,写诗也有杜甫的沉郁悲壮气慨,他们告诉我的这个人, 据说就是当时广东省的省委第一书记陶铸同志。”

陶铸听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膝盖扬着手说: “打住吧,格瓦拉同志,本人不敢,不敢⋯⋯”

格瓦拉说: “不敢怎么行呢?那一次我从中国返回古巴,向菲德尔和革命领导核心

的同志们,汇报了中国人民伟大的革命经验,汇报了我在这神奇的土地上所见到的所有一切、一切,最后我还吁请古巴革命领导核心的同志们,都学中国领导同志们的榜样,都要勇敢的来学写诗,我还特别向菲德尔·卡斯特罗同志推荐了毛主席向我推荐的中国三大诗人:屈原、李白、杜甫和他们的格

律诗词。对这种中国的格律诗,菲德尔几乎也是一读便爱上了,他立刻表示, 一定要学会中国的格律诗,有朝一日还准备来到中国,和亲爱的中国同志们赛诗来呢。”

陶铸静静地听着格瓦拉的叙说,不知几时,这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火爆汉子,泪浸浸的,眼珠都热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第二天凌晨时分格瓦拉同志还要飞赴北京,这一夕,中国和古巴的两位相差二十岁的信仰一致的同志,大约一定会畅谈夜尽。

分别时分,他们热烈地,紧紧地拥抱久久不肯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