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兄弟聚会

切·格瓦拉和菲德尔·卡斯特罗同坐在非常朴素的这辆奥斯比尔牌轿车上。在进入哈瓦那市区后。卡斯特罗再一次要给他开车的一名起义军战士按按键纽摇下轿车后排座上的车窗,卡斯特罗和格瓦拉再一次伸出手臂,朝着跟在他们这一辆车之后的阿莱达·马尔奇和格瓦拉的孩子们乘坐的小型面包车招手告别。然后,看着这辆车从卡斯特罗轿车的车队分了出去,在一辆警卫随车的护送下,回归格瓦拉的私邸。

而切·格瓦拉与菲德尔·卡斯特罗同坐的轿车,现在在一行几辆轿车的车队陪同下,驶向了哈瓦那总统府的“革命宫”。

奥斯瓦尔多·多尔蒂科斯总统,以及一直陪同切·格瓦拉在国外访问并且同时归来的古巴社会主义革命统一党负责对外联络的领导人,全国领导委员会委员奥斯马尼·西恩富戈斯·戈里亚兰同坐在后边一辆车上,也同车队一起,来到了总统府的“革命宫”。

劳尔·卡斯特罗因为有要事处理,今天没有到“兰乔博耶罗斯”机场迎接切·格瓦拉,现在在总统府的“革命宫”门前,他和其他一些党政领导成员,以及塞莉亚·桑切斯、比尔马·埃斯平等同志,等着热烈迎接切·格瓦拉归来。

塞莉亚·桑切斯最初在哈瓦那作“七二六运动”组织的地下联络工作, 1958 年年初离开哈瓦那进入马埃斯特腊山区参加革命战争。她一直和菲德尔一起,作为菲德尔的主要助手之一,他和切·格瓦拉自然也是感情笃深的老战友和老同志,当初马埃斯特腊山区革命武装成立第四纵队,菲德尔下令晋升格瓦拉为起义军的第二名少校时,少校的星徽,还是塞莉亚·桑切斯亲手用针线给格瓦拉缝缀在软帽上的。

塞莉亚·桑切斯比切·格瓦拉年长许多。切·格瓦拉一直视她为可尊敬的老大姐。

至于比尔马·埃斯平,是一个高挑儿的漂亮人物,如果说塞莉亚·桑切斯热情可亲,十分招人尊敬和喜爱,但却难说是很漂亮的话,比尔马·埃斯平却是实实在在,不折不扣的漂亮人物。她最初是马埃斯特腊山区临近的古巴第二大城市圣地亚哥的大学生,也是“七·二六运动”组织的参加者,后来也在 1958 年初,进入马埃斯特腊山区参加战斗活动,一直留在劳尔·卡斯特罗纵队纵横转战,后来在战斗中和劳尔·卡斯特罗发展友谊,建立爱情关系,终于也成了劳尔·卡斯特罗的夫人,古巴革命胜利后,她开始领导着古巴妇女联合会的工作。

切·格瓦拉出访外国,久别归来了。

所有战友,都像久别归来的,回到家里来的亲人和兄弟一样地欢迎他。在这样的迎接亲密的兄弟和战友归来的时刻,往往也是都很忙碌的兄弟

和战友们难得聚会的时刻。在这样的时候,战友和兄弟们还可以有聚在一起吃一顿便饭的机会。当然,大家即使在一起吃一顿便饭的时候,也会考虑到最好不要使菲德尔·卡斯特罗的生活习惯受到干扰。古巴革命领导集团的战友们,从很早开始,就非常自觉地十分注意保护自己的革命领袖。在马埃斯特腊山区进行革命战争的中期,革命的领导集团就开始限制卡斯特罗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强调卡斯特罗必须很好地,只应该站在他应该站着的位置上,不能无端的超前,无谓的冒险,在每一场交锋激烈, 纵队司令进入前沿指挥的时候,革命的领导核心,宁肯让卡斯特罗去直接指

挥一个迫击炮连,也不让他暴露在前沿阵地上。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人们总是自觉地考虑到和处处维护卡斯特罗, 注意保护他,注意照顾他,包括人们往往照顾甚至迁就他的生活习惯。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在总统府的“革命宫”吃一顿便饭,因为怕打乱卡斯特罗的生活习惯和生活规律,因此,不管谁饿谁不饿,开饭的时间还是定在晚上的七点钟以后开始。因为,卡斯特罗每天规定的两餐饭,其中的第二顿饭,也是每天的最后一餐饭,总是规定在晚上的七、八点钟,因此,提前开饭怕他吃不下,拖后开饭怕影响他第二天的胃口,考虑到这样的细节, 他们欢迎格瓦拉归来的聚餐,还就是定在了卡斯特罗平时开晚饭的时间。

终于,他们高高兴兴在一起吃喝了起来。不过,他们即使是这样的聚餐, 也十分简单,不过是米饭、面包、糕点、鸡块、炼乳、蔬菜和水果。他们基本没有人喝酒。

饭很快吃罢了。

吃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会慢条斯理,都不会文文皱皱,都好像是赶着进度,要抢着吃完饭似的。原来,吃完饭的气氛,才能说明大家为什么都要赶着用餐了,因为,吃完饭的时候,大家就该每个人操着又粗又长的雪茄烟,喝着又甜又浓的黑咖啡,要开始比吃饭更重要也更热闹,最为无拘无束的开怀畅谈了。

他们不谈女人,倒不是因为有塞莉亚·桑切斯和比尔马·埃斯平这样的一些女同志在场,怕对她们引起失礼或失敬。不是的,原因实在并不出在这里,而是完全出于能聚在这里谈话的人们,几乎都有更为广阔和重要的兴趣, 他们往往要为深刻的哲学问题,展开至为深刻的讨论、也会为非常迫切的社会政治是非问题,展开激烈的辩论,为采取至为重大的决策或紧急措施,进行几乎是不可调和,难以调和的争论。

在这样的讨论、辩论和争论中,无疑菲德尔·卡斯特罗是一个最雄辩的角色。但是,在任何讨论,辩论和争论的民主决策过程中,在集思广益的过程中,菲德尔·卡斯特罗从来绝不作独裁者和霸主,他是绝不会武断和霸道的。

而与菲德尔·卡斯特罗思想行为从来差不多是天然吻合,总是非常默契而性格又很不相同的切·格瓦拉,在平时的生活中,他往往静如处子,喜欢沉默而寡言少语,他从来也不爱热闹,别人拉他来网球场上打网球,他也往往略略参与,然后就静坐在网球场的看台上,去默默读书或思考,仿佛懒与人为伍,极不合群。但是,一到辩论学问,辩论是非,争论问题的时候,情况立刻就会不同了,他几乎总是立刻就会活跃起来,极为热情奔放地参与进来,使他自己也完全能够扮演雄辩的角色。而且,有趣的是,尽管他的思想意识包括敏锐的感觉,经常会与菲德尔·卡斯特罗非常默契和几乎总是天然般的吻合,但是,他们俩人,也常常不乏争论和辩论,有的时候也会各持己见,寸步不让,当然最后他们又总能由衷地找到共鸣和一致,非常诚挚地又走到一起来。

正因为如此,在他们之间展开对话、讨论和交流的时候,再加上别的其他一些思想水平,政治水平和理论水平相近的同志来参加,他们在聚会讨论中的所有话题,都将会是世界上最高水平的,最富激越情致的最为精彩的话题。所以,这样的谈话和聚会讨论交流的宝贵时刻,是几乎任何布满佳肴美酒的盛宴都不可比拟的,是任何酒吧和夜总会游乐场俱乐部跳舞厅都寻觅不

到的欢乐。他们高级的、壮丽的、激越辉煌的话题那么多,因此,他们自然不会,绝对不会在这样宝贵的时间里浪费哪怕是仅只一秒钟,来谈论任何鄙琐的活题、无聊的话题,包括谈性、谈女人的话题。即使必须谈,有必要谈, 他们也只能到另外的适当的场合去谈,他们是身心最为健康的人,他们绝不会一有机会就津津乐道地咀嚼那些不该咀嚼不休的事情。特别是在最为珍贵的,往往有可能是世界历史里程碑的时刻。

古巴革命,无疑集合着这样一些崇高的、纯粹的精英,他们的生存方式, 确实在一定的意义上,是相当地独特的。

今晚,他们准备要请切·格瓦拉彻夜畅谈他出访外国的印象,特别是出访中华人民共和国,出访埃及,和出访诸多非洲的战斗国家的印象,由于话题的重要,而且可能引发出更为重要的话题,所以,刚才大家吃饭都是急迫的,是相当草率行事的,只有大家点起粗粗大大的雪茄烟,品味着香喷喷的浓咖啡,准备在菲德尔·卡斯特罗的主持下,请切·格瓦拉扮演今天聚会谈话场上的主角的时候,大家才神情最为倾注,觉得是开始走进了难得的、重要的、同时是最有情趣的时刻。

忽然,切·格瓦拉即使在这样的兄弟们、战友们的中间,也又习惯似的涌起了一种男性的羞怯和腼腆,他不知道该怎样对所有的在场的同志致一个得体的开场白了。

菲德尔·卡斯特罗本来是相当老成,相当严肃的,可是,他忽然看到切·格瓦拉的羞怯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接着,他对格瓦拉说:

“切!你在从飞机场进入哈瓦那市区的汽车上,你对我提起了,你在埃及访问的时候,我们的朋友纳赛尔总统给你讲过一个关于尼基塔·赫鲁晓夫的故事。今晚,你不妨就从纳赛尔总统所讲的这个故事讲起吧。也许是很有趣的。不是吗?”

切·格瓦拉说: “也许是的吧。”

于是,切·格瓦拉就在亲密的领袖和朋友,尊敬的同志和战友们面前, 展开了一个大家似乎熟悉却又并不完全熟悉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