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见层克松时坐过的沙发

1972 年 2 月 21 日,病中的毛泽东,清晰地记得这是一个什么日子:美国总统尼克松的专机将抵达北京。毛泽东得了一场大病,持续了一个月。然而,憔悴的毛泽东,头脑是清醒的,尤其一种内在的精神,仍强大地支撑着他的病体。毛泽东不时地问尼克松专机抵达的时间和到京后的情况——已经有毛泽东与尼克松会见的这项日程,但未定具体时间。中午,毛泽东突然提出:当天就要会晤尼克松。

周恩来将此通知了美方。无论基辛格还是尼克松本人都深感意外,又惊又喜!而这却忙坏了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必须赶紧整理会客厅和卧室, 还得给毛泽东作修饰整理。于是,理发师给毛泽东剪发、剃胡子,并擦上头油;工作人员给毛泽东换上了那套灰色中山装。

引人注目的是,客厅内摆上了一溜沙发,毛泽东将坐在其中一个特制大沙发上会见一个超级大国的首脑。

高级红旗轿车穿过西长安街,驶进有两个解放军士兵站岗的新华门,绕过红墙,经过安静无人的甬道,驶至毛泽东的住所。尼克松与基辛格在周恩来陪同下走进了毛泽东的会客室。

基辛格后来这样描写这次历史性会晤的场所:

⋯⋯这是一间中等大小的房间。四周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文稿,桌上、地下也堆着书,这房间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学者的隐居处,而不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的全能领导人的会客室。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摆有一张筒易的木 床。

基辛格特别注意到了室内的那排沙发:

我们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排摆成半圆形的沙发,都有棕色的布套,犹如一个俭省的中产阶级家庭因为家具太贵、更换不起而着意加以保护一样。每两张沙发之间有一张铺着白布的 V 字形茶几,正好填补两张沙发扶手间的三角形空隙。毛泽东身旁的茶几上总堆着书,只剩下一个放茉莉花茶茶杯的地方。⋯⋯来访者一进入房间,毛泽东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毛泽东微笑着望着尼克松,眼光锐利,他朝尼克松伸出手。尼克松也朝他伸出手,一个是世界上人口最多、潜力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领袖;一个是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的首脑。而这两个国家曾经严重对峙了多年,有硝烟弥漫的战争,也有暗藏刀枪的冷战。但两位首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先是右手,后来左手也搭了上去。他们俩人都笑了,握手的时间大大超出了正常礼节握手的时间。

毛泽东与尼克松会见,两只扭转化坤的大手握在一起。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毛泽东以病弱的身躯,甚至站立都要秘书搀扶。但他使来访者感到了一种具有高度集中,不加掩饰的意志力,他的身上发出一种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的压倒一切的魄力。他与尼克松的会晤,原定只有 15

分钟,但实际却持续了 65 分钟。毛泽东虽已说话困难,但他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他的幽默和机智。这些话,后来为尼克松、基辛格等人原原本本记录了下来;读来十分有趣,充满哲理。就是在这种轻松气氛中,中、美两大国交往的大门打开了!半个多月后,基辛格在白宫他的办公室细细琢磨毛泽东和尼克松谈话的纪录,发现毛泽东实际上已勾划出上海公报的内容,他注意到,

公报里每一个段落,在谈话里都有相应的一句话。

在这次历史性会晤之后半年多,同年的 9 月 25 日上午 11 时半,日本政府代表团由田中首相、大平外相和二阶堂官房长官率领抵达北京机场。第三天,即 9 月 27 日晚饭的时候,日本客人得到通知:“毛主席说想见一见诸位,请马上做好准备。”

当田中、大平、二阶堂分乘三辆轿车抵达中南海毛泽东住处,毛泽东已站在门庭外等候。在大门口,毛泽东与客人握手,田中开口第一句话却是: “请借厕所用一用。”田中由工作人员陪同上厕所,直到田中回来,毛泽东一直站在那里等着,这让日本客人很受感动。

进入毛泽东的书房,毛泽东指着周恩来说:“田中先生,同我们这位吵完架了吗?不吵架不行。”毛泽东在那只大沙发上坐下来,与客人随意攀谈起来,但并没有深入地谈政治问题,他谈到小时候受过父亲的严格教育,他说:“孝敬父母还是需要的。”毛泽东又指着廖承志开玩笑说:“把他带回去,立为你们国家参议院选举的候选人吧!他会当选吧!”田中应酬说:“廖承志先生很熟悉日本情况,从早稻田附近的小饭馆到酒店,他全都知道。”毛泽东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将近一个小时,临别,毛泽东送了一册

中国古诗集,毛泽东说:“田中先生,我也患神经痛,腿脚也不好使,不久就要见上帝了。”

1974 年 2 月 22 日,毛泽东会见了赞比亚共和国总统卡翁达,提出了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理论。

三次重要的会晤,毛泽东都是坐在一个十分奇特的大沙发上进行的。这个沙发,也就成为毛泽东晚年遗物中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物品,即毛泽东打开中美、中日关系大门,提出三个世界划分理论的物证。

毛泽东住处的沙发,原来多半是俄式的,既大又高。毛泽东常常感叹: “做沙发的人不考虑中国人个子矮的多,只考虑高的人。”的确,就是毛泽东这样高达 1.83 米的魁梧身材,晚年也不适合坐这种高沙发了。70 年代, 毛泽东已日见衰老,“9·13”林彪事件,对他的打击特别厉害,他几天睡不好觉,吃两次安眠药也无济于事。他在沙发上也有些坐不稳了,因为无法把握自己的重心,身子便不由自主往下滑。但他必须在沙发上坐,因为行动不便,户外活动减少,他一坐就是一天甚至几天,皮肤上长起了褥疮。卫士、护士、保健医生都对此深感忧虑。

人们决心为毛泽东重新做一个沙发,还就此向主管部门打了报告。中央警卫局毛维忠副局长亲自到北京南郊木材厂加工了一个样品。这个样品改变了原来的弹簧垫而用乳白色海绵,下面钻了许多蜂窝状小孔,以减低臂部接触处,便于通风透气,高度为 1 米,长 0.7 米,宽 0.9 米,基本适合老年人坐。为了装饰,又将底座蒙上褚红色毛料布面,木脚架上刷了阳干漆,外面套上米黄色布和绿黄相间的草席,虽显土气,倒也实用。

徐涛、吴旭君夫妇采访曾在毛泽东会见尼克松时担任翻译的王海容。 毛泽东坐在这个沙发上,发现身体不再下滑,摇了摇身躯,高兴他说:

“这种沙发好多了!”

毛泽东诸事关心他人,坐沙发也不例外。在会客室,他总将在传统礼仪中属于“上位”的沙发留给客人,大有礼贤下士之风。他这次得到了一个合意的沙发,立刻想到了周恩来,他想到周恩来个子比他矮,坐那种俄式大沙

发,会更不舒服,因为除了身子下滑,腿还得悬着,久了会发麻。毛泽东吩咐身边工作人员:“总理现在生病,给总理送一个去。”

不久周恩来也有了一个与毛泽东的一样的沙发,这个沙发在周恩来去世后曾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展出。

毛泽东遗留下的沙发除了上文介绍的这个特制沙发,还有他在中南海丰泽园故居会客厅的几只绿色沙发,即本世纪 50 年代到 60 年代坐过的沙发。丰泽园会客厅是毛泽东吃饭、会客的地方。毛泽东起床后,洗漱完毕,

往往要在客厅沙发上坐一会儿,稍事休息,再到饭桌前吃饭。

这是几只木沙发,绿色的木底架和扶手,沙发底座、座垫、靠背均蒙有墨绿色灯蕊绒;宽边扶手呈弧形弯曲。相对前文提到的那个临时做的沙发, 这几个沙发要小,长 72 厘米,宽 97 厘米,高 87 厘米。无论形状、颜色、大小都更有韵味,坐在上面,如拥绿茵。

菊香书屋客厅一角摆有 4 张沙发,左边第二个沙发为毛泽东的“专座”。其他沙发,孩子们、工作人员随意坐。唯有这个沙发谁也不去坐,虽然毛泽东从未作过规定不准别人坐,但久而久之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很少有人被请来客厅坐, 1960 年以后,只有曾志有过这种殊荣,毛泽东和她在这里谈了话,并请她在这里吃饭。

毛泽东住处的沙发,留下了多少遗闻逸事,意味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