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阿拉伯—伊斯兰文化

阿拉伯帝国幅员辽阔,古代文化遗产丰富。帝国境内各族人民(包括阿拉伯人、波斯人、埃及人、叙利亚人以及其他许多民族)在吸收古代东西方文化遗产的基础上,经过长期的辛勤劳动,创造了光辉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为世界文化宝库作出了伟大的贡献。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以巴格达为中心,往西经开罗和科尔多瓦传播到北非和整个欧洲;往东传到中亚、印度和东南亚,对世界文化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形成 阿拉伯帝国领域内的美索不达米亚、波斯、印度、叙利亚和埃及等地,都是古代东西方文化荟萃的地区。帝国政治的相对稳定,交通发达,经济繁荣,为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形成与发展提供了有利环境。而通行全国的阿拉伯语和占统治地位的伊斯兰教意识形态, 则为它提供了必要前提。适应阿拉伯帝国政治、经济、军事和外交等方面发展的需要,帝国的统治者日益认识到科学文化的重要性。因此,阿拉伯帝国历代统治者都比较关心发展科学文化事业。到阿拔斯王朝时期,由于大规模的征服运动基本结束,政治趋于稳定,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哈里发更加热心提倡教育,发展科学文化。他们不分宗教畛域,不拘泥意识形态的差异, 不惜重金延聘人才,尊重和奖掖各界学者。8 世纪中叶,中国的造纸术和罗盘针传入阿拉伯帝国,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发展与繁荣,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哈里发马门(813—833 年)十分热心扶植科学文化事业。他派遣使者分赴各地,搜集典籍,访贤求学;他兴办学校,创建科学研究机构,亲自向学者请教,并时常亲自主持学术讨论会,从而把阿拉伯—伊斯兰文化提高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马门曾派著名学者萨拉姆访问君士坦丁堡,向拜占廷皇帝索取希腊古典著作,其中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学原理》。他还让学者把这些著作译成阿拉伯文,并以与译稿同等重量的黄金酬劳翻译的学者。马门在巴格达创立一所规模宏伟的学术研究中心——智慧馆,把从各地搜集来的文化典籍集中收藏在这里。智慧馆由图书馆、科学院和翻译馆等三部分构成, 它既是一所科学研究机构,也是一所培养科学人才的高等学府。在这里从事工作的不仅有穆斯林,还有基督教徒、犹太教徒、袄教徒以及信仰其他宗教的学者。为马门主持翻译工作的侯奈因就是一位基督教徒。除巴格达的智慧馆外,各地方的独立王朝也相继创建了一些类似智慧馆的学术研究机构和大学,著名的如后倭马亚王朝建立的科尔多瓦大学及皇家图书馆,法蒂玛王朝在开罗建立的爱资哈尔大学和科学馆等。此外,散布在帝国各地方的清真寺, 也都兼有学校的作用,是穆斯林的重要的文化教育机构。

在帝国统治者的热心鼓励和各族人民积极参与下,全国的学习空气蔚然成风。“上自哈里发,下至平民,所有的人仿佛忽然间变成学生或文学的奖励者。一般人为求学而游历欧亚非三洲,然后犹如蜜蜂一般,载蜜而归,把他们储蓄的宝藏,分给发奋的学生们,并且孜孜不倦地编辑许多典籍。其卷帙之伟大与内容之丰富,不亚于现代的百科全书,而其对于现代科学的贡献, 远非一般人的想象所及。”①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硕果累累,繁花似锦,并以巴格达、开罗和科尔多瓦为中心,向全世界发出绚丽的光彩。

① 尼科尔森:《阿拉伯文学史》,剑桥 1907 年版,第 281 页。

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主要成就 1.天文学和数学。穆斯林向来比较重视天文学和数学,因为穆斯林必须依据星宿来确定礼拜的方向。帝国时期, 随着农业和航海发展的需要,更加重视天文学的研究。学者们在印度、波斯和希腊天文学的基础上,把天文学研究提高到一个新的阶段。阿拉伯帝国在巴格达、大马士革、设拉子、开罗和科尔多瓦等地,都设有专门的天文学研究机构,其中巴格达天文台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的天文台。阿拉伯学者制造了不少比较精密的天文仪器,如天球仪、地球仪、星盘仪、观象仪、象限仪(测量天体高度的仪器)、平纬仪、方位仪等,这些天文仪器直到 16 世纪还为欧洲所利用。阿拉伯的天文学者辈出,花剌子密(780—

850 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之一。他制定的《天文表》,后来被英国人译成拉丁文,成为东西方各种天文表的蓝本。白塔尼(?—929 年)在花剌子密研究的基础上,改进了月球和一些行星轨道的计算方法,比较准确地确定了黄道、黄道斜度及回归年和四季之长。他编写的《萨比天文表》,先后被译成拉丁文和西班牙文,为欧洲学者所重视。科尔多瓦的马吉里提(?—1007 年)是一位著名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他曾校正过花剌子密的行星表(历表), 订正了花剌子密关于天体研究中某些错误。阿拉伯天文学的卓越成就,对世界天文学的发展,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今天人们所称的各大行星的名字以及许多天文学术语,大都来源于阿拉伯语。如牛郎星称 aqrab,天蝎宫称 al-tá'ir等。

数学与天文学有密切联系。阿拉伯的数学,也发展到很高的水平。花剌子密也是杰出的数学家,他是最早编写算术和代数的学者。他的《积分和方程计算》,直到 16 世纪一直是欧洲各大学的教科书。代数学和用阿拉伯数字的计数法,都是通过这部书传入欧洲的。比花剌子密晚出的数学家欧麦尔·海雅木,进一步发展了代数学。他提出了二次方程的几何解法和代数解法,以及各种方程分类法。艾卜·瓦法发明了正割和余割,他还用几何法解四次方程式,以圆锥曲线的交割解三次方程式。

阿拉伯人在数学方面的重大贡献之一,是把阿拉伯数字介绍到欧洲。9 世纪前半叶,印度的数字和零号传入阿拉伯,花剌子密第一个使用印度数字和零号代替阿拉伯原来的字母记数法。12 世纪,印度数字和零号通过花剌子密的著作传入欧洲,欧洲人把它叫做“阿拉伯数字”,后来为全世界所采用。阿拉伯数字传入欧洲以前,欧洲人使用罗马数字和算盘,计算笨拙费时。有了阿拉伯数字,特别是以零号填补个位、十位、百位⋯⋯的空白,进位法简明准确,大大促进了计算科学的发展。

  1. 医学。医学是阿拉伯人最感兴趣的一门科学。阿拉伯医学家在吸收东西方古代医学成果的基础上,对世界医学做出了卓越的贡献,阿拔斯朝时期, 全国有 30 多所医院,各医院设有药房和为妇女特设的病房。政府对医生和药剂师要求很严,他们都须经过考试,只有成绩合格者才能从业。拉齐斯和阿维森纳是阿拉伯医学两位杰出的代表。拉齐斯(865—925 年)是巴格达国家医院院长,著名的临床外科专家。他是外科串线法的发明者。据传,拉齐斯的著作多达 150 余种,其中以《天花与麻疹》和《医学集成》最为著名。前者是一篇医学论文,也是天花和麻疹的最早著作。后者是一部医学百科全书, 内容极为丰富。拉齐斯在《医学集成》中,总结了希腊、波斯和印度的医学知识,增添了许多新的医学成就,具有很高的科学水平。上述著作曾被译成拉丁文、希腊文、英文、法文等多种语文,在欧洲流传几百年,对西方医学

产生很大影响。

阿维森纳(即伊本·西那,980—1037 年)是杰出的医学权威,被誉为“医中之王”。他的名著《医典》是阿拉伯医学的结晶,是当时世界上最高水平的医学著作。《医典》是一部医学百科全书,不仅有医学原理及治疗方法,而且还有药学专章。它对脑膜炎、中风和胃溃疡等病理进行了精辟的论述,鉴别了膈障炎和胸膜炎,确认了水流和土壤传播疾病的作用,提出了肺结核、鼠疫、天花、麻疹等病是肉眼看不见的病原体造成的“细菌学说”。在药学部分,分析了 760 多种药物的性能。《医典》有拉丁文、希伯来文和

英文等译本,直到 17 世纪,欧洲各大学都以它为教科书。

  1. 文学和艺术。文学是阿拉伯—伊斯文化光辉成就的一个重要方面。阿拉伯帝国形成以前,文学作品有谚语、故事和诗歌等。阿拉伯人爱好诗歌, 因为诗歌的语言简洁、明快,犀利而朴实,很适合阿拉伯人的性格。帝国形成以后,从前的那种文学风格,逐渐被文意优雅、辞藻华丽和精于比喻的波斯散文所取代。查希兹(?—869 年)和哈利利(1054—1122 年)是散文作家的杰出代表。查希兹是一个黑奴的后裔,他富于创作精神。他的《动物书》, 以动物拟人,生动活泼,妙趣横生。哈利利是文学名著《麦噶麻特》的作者, 该书是一部戏剧性的故事,由韵文和曲调组成,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的城市生活,笔触锋利,辞藻优美,妙语如珠,被誉为仅次于《古兰经》的名著。

故事小说是阿拉伯文学宝库中一枝瑰丽的花朵。脍炙人口的《天方夜谭》

(又名《一千零一夜》),就是典型代表。它以波斯的《一千个故事》为基础,吸收了印度、希伯来、埃及和阿拉伯等民间故事,于 10 世纪前半叶形成

初稿,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不断补充和完善,直到 16 世纪,才最后定型,成为分夜讲述的连环故事记,从而才有了《一千零一夜》的名称。《天方夜谭》有童话、寓言、传奇、轶事以及历险、恋爱和历史故事等,生动地反映了阿拉伯帝国境内各族人民,以及印度和中国等东方各国人民的生活习俗、风土人情和社会制度。它以朴素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歌颂了劳动人民纯朴善良的高尚品质和爱憎分明的感情,揭露和鞭笞了封建社会的黑暗与不平。《天方夜谭》是世界文学宝库中的瑰宝,它的内容和写作风格对欧洲文学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但丁的《神曲》、薄伽丘的《十日谈》、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等名著,都接受了《天方夜谭》创作方法的影响。

阿拉伯的艺术,以建筑艺术最具特色,并且集中地表现在清真寺的结构和装饰方面。清真寺以圆顶寺为主体,大圆屋顶下有本堂和回廊,还有半圆形的凹壁和马蹄形的拱门,侧面矗立着指示礼拜方向的尖塔。圆顶寺座落在四方形或长方形套院的中央,墙壁用镶嵌细工和各种图案装饰。伊斯兰教反对偶像崇拜,所以在清 真寺中,几乎都是植物和几何图案,而没有人和动物的画像和雕像。但是,阿拉伯的艺术家,匠心独具,他们利用阿拉伯字母和几何图案,把清真寺装饰得华美壮丽,使清真寺建筑艺术别具一格。大马士革清真寺和萨马拉清真寺,是阿拉伯帝国早期和晚期清真寺建筑的典型代表。阿拉伯建筑艺术对欧洲,尤其对西班牙产生了明显的影响。

  1. 历史和地理。阿拉伯帝国时期,历史学和地理学的研究也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泰伯里(838—923 年)、马苏迪(9 世纪末—957 年)和伊本·艾西尔(1160—1234 年)是阿拉伯历史学家的杰出代表。泰伯里的名著为《历代先知与帝王史》和《古兰经注》。前者是一部世界编年通史,全书共 13

册,约 7500 页。从真主创世至 915 年止,以阿拉伯—伊斯兰历史为主,旁及

其他各民族的历史;内容丰富,文字优美,为阿拉伯史学上划时代的巨著。遗憾的是,现存版本仅为初版的十分之一。《古兰经注》共 30 册,被公认为

《古兰经》注释的权威,其中保存了许多有价值的史料。

马苏迪是杰出的历史学家和地理学家,被誉为“阿拉伯的希罗多德”。马苏迪一生,勤奋尚学,为了求得真实知识,他实地考察了埃及、叙利亚、巴勒斯坦、波斯、中亚、印度、东南亚以及非洲桑给巴尔等地。世界名著《黄金草原》,就是马苏迪多年研究的结晶。《黄金草原》是《黄金草原和珍玉宝藏》一书的简称,是马苏迪 30 卷巨著的摘要。全书共分四卷,第一卷为东西方各国历史概要;后三卷为阿拉伯—伊斯兰帝国史,上起伊斯兰教创立, 下至 947 年白益王朝占据巴格达。《黄金草原》内容丰富,涉及历史、地理、政治、宗教、风俗、文物和典章制度等各个方面,实际上是一部史地百科全书。《黄金草原》保存的历史资料极其珍贵,是当代研究阿拉伯帝国历史及当时世界社会的不可缺少的重要文献,现有英语、法语等多种文字译本。

地理学方面,阿拉伯学者也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天文学家花剌子密,也是杰出的地理学家。他编写的《地形学》,是阿拉伯的第一部地理学专著, 该书附有他和其他学者共同绘制的一幅“地球形象”(关于天空和地球的地图),科学价值很高。花剌子密关于地理学的理论,对后世的伊斯兰地理学产生较大的影响。伊本·胡尔达兹贝(?—912 年)、麦格迪西(?—990 年)和雅古特(1179—1229 年)等,都是著名的地理学家。胡尔达兹贝著有

《道程及郡国志》(又译《省道记》),是研究当时东西交通及商业贸易的重要参考文献。麦格迪西几乎游历了整个伊斯兰世界,著有《各地知识的最佳分类》,很有学术价值。雅古特编著的《地名辞典》,内容广泛,除地理学外,还涉及许多自然科学,材料十分宝贵。

  1. 哲学。阿拉伯帝国是通过一系列征服而建立起来的庞大而松散的政治联合体,社会结构缺乏内在的有机联系,主要依靠伊斯兰教和哈里发政权的强制作用来维系帝国的相对统一。另方面,伊斯兰教接受希腊文化遗产,但又反对一切违反它的基本思想的学说和观点。这样的社会现实,决定了阿拉伯哲学的特色。

阿拉伯哲学,是以伊斯兰教教义学为基础,吸收东西方主要是吸收希腊的某些哲学思想而形成的哲学体系。阿拉伯哲学家,把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思想同伊斯兰神学,把新柏拉图的“流出说”同伊斯兰教的真主“神质”观念加以揉合,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阿拉伯哲学。早期著名哲学家有出生于库法的金迪(801—873 年)、生于中亚突厥斯坦的突厥人法拉比(870

—950 年)、出生于中亚布哈拉城附近的塔古人阿维森纳(980—1037 年)等。金迪出身于阿拉伯半岛的金德族,具有纯粹的阿拉伯血统,因而被称为

“阿拉伯哲学家”。在哲学上,金迪受亚里士多德、新柏拉图和新毕达哥拉斯主义的影响,力图把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哲学观点同伊斯兰教调和起来。他认为,宇宙是真主创造的,精神是决定世界的根本,物质只是精神流出的形式。知识或得自感官,或得自理性。得自感官的知识是关于物质的形式,是形而下的世界;得自理性的知识是关于精神的形式,是形而上的世界。因此,只有掌握得自理性的知识,才能成为哲学家,他还强调,要当哲学家必须研习新毕达哥拉斯的数学,因为它是一切科学的基础。

法拉比进一步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新柏拉图和苏非派思想加以揉和, 把阿拉伯哲学推向高峰。他承认物质世界的存在,运动是物质的特性。但他

强调宇宙万物都导源于安拉,“万物唯自安拉出”。他解释说,安拉流出第一精神,第一精神流出天体精神,天体精神再流出最高天体。各级精神就这样依次流出,自最高的安拉精神,递降至最低的人类精神。每一高级精神影响其一下级精神,人的精神受上一级月球精神(即“原动精神”)的影响, 人借助月球的光明,才能认识一切。这就是说,人的认识是安拉赋予的。人们凭借安拉赋予的认识能力,就能不断地提高知识水平,并使自己的灵魂善良,从而获得永生,而入于精神世界。法拉比认为,那些不信仰安拉的邪恶人民,是没有理性的,他们愚昧,灵魂丑恶,将在后世受到惩罚。政治上, 法拉比拥护君主专制政治。他把君主比作人的心脏,认为君主的道德和才智都是完美无缺的,所有的人都应服从他,为他服务。法拉比的哲学观点,对阿拉伯和欧洲中世纪思想文化都有很大影响。

阿维森纳(伊本·西那)不仅是杰出的医学家,也是著名的哲学家。他师承法拉比,最后完成了希腊哲学和伊斯兰教的调和。阿维森纳认为,物质是永恒的,宇宙万物不是安拉直接创造的,而是安拉流出的第一精神,宇宙万物由此精神开端。第一精神流出天体的统治者,即第二精神,如此依次流出,最后流出原动精神。原动精神流出地球上万物、物质形式以及人类的灵魂。

阿维森纳认为,物质运动是万物变化纷繁多样的原因。人通过感官获得对外界事物的感觉,再通过头脑的思维,使复杂的现象普遍化和规律化。但是,他又断定,人类之所以能有思辩能力,是由于原动精神赋予了人类的理性。归根结蒂,还是安拉流出的精神作用的结果。这样,阿维森纳所具有唯物主义因素的认识论,最后又被神秘论的唯心主义掩盖了。尽管如此,阿维森纳的唯物论观点,还是遭到了许多伊斯兰神学家的攻击,他的著作被宣布为禁书并遭焚毁。但是,阿维森纳的哲学思想却对正在走向繁荣的中世纪西欧的学术文化产生了强烈的影响,他的著作被译成拉丁文,成为人类文化宝库中的珍品。

阿拉伯哲学发展形成许多派别。各派的主要分歧是,关于“天启”(神的启示,即《古兰经》)在伊斯兰教义中的地位以及它与理性的关系问题。正统派主张,真主是全知全能的,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真主不仅创造了世界,而且支配世界,是世界秩序的最高主宰者;《古兰经》是真主的启示,是永恒的最高真理,是信仰的根源;人没有自由意志,人的思想、行为及其命运,在出生之前就由真主预定,人们只能服从天意,而不得有任何违抗。正统派的宿命论观点,受到反对派的非难和挑战。穆尔太齐赖派接受古

希腊罗马哲学和科学的影响,反对宿命论的前定说。认为人有“意志自由”, 可以根据真主赋予的能力,用理性检验宗教教条及人的行为的善恶,以决定自己的行为。《古兰经》是“被造之作”,不是真主永恒的语言,可以用理性进行检验。盖德里叶派(反宿命论派)认为,人具有自由意志,是自己行为的创造者,应对自己的行为负完全责任,而不是依靠真主的前定。西班牙的伊本·鲁世德(1126—1198 年)则以“双重真理”说独树一帜。他十分崇拜亚里士多德,一生专门致力于亚里士多德哲学研究。他发展了亚里士多德哲学中唯物论因素,认为物质和物质运动是永恒的,无始无终。一切物质都在运动,一切个体都要毁灭,人的灵魂也不例外。但是,他又主张理性和宗教可以并存,而不矛盾,犹如理论和实践。哲学是真理研究的最高形式,目的在于认识真主的实在;宗教是一般人民在哲学家的理论指导下的实践,其

宗旨在于使人顺从真主,努力为善。但理性和宗教都以真主为最高目的,因为真主是“元始”,是第一形式。因此,除真主的“天启”外,一切事物都应接受理性的检验和判决。伊本·鲁世德的“双重真理”遭到阿拉伯哲学家, 特别是正统派哲学家的强烈反对,以致在穆斯林世界中无人继承他的学说。但他的哲学思想却在基督教的中世纪西欧产生了巨大影响,直到 16 世纪以前,一直是占有相当优势的哲学派别。

但是,阿拉伯哲学自由论战没有贯彻始终。11 世纪,以艾什尔里为代表的保守派得到塞尔柱王朝的支持,成为压倒其他一切思想派别的新的官方正统哲学。艾什尔里(约 873—935 年)原属穆尔太齐赖派,由于他企图用部分唯理论的证据来证实正统派的信条,因而与该派分裂并成为该派的劲敌。艾什尔里力求把伊斯兰教信条同希腊罗马哲学思想调和起来,强调以《古兰经》和逊奈①为伊斯兰教义的唯一根源,既反对穆尔太齐赖派的唯理论,又不同意正统派的极端形式主义。从而形成一个独立的艾什尔里主义派。该派认为, 真主是全知全能的,是世界万物的创造者;自然界的因果关系没有任何的内在联系,它们的规律是真主安排在自然界中的“习惯”和“经常的情状”; 只相信“天启”为最高真理,不承认理性能认识真理;主张宿命论;宣称《古兰经》是真主永恒的语言。11 世纪,艾什尔里派得到塞尔柱王朝的支持而极大地发展起来,在巴格达设立尼查姆学院,专门传授艾什尔里主义。

阿拉伯哲学传入欧洲,对西方哲学产生了巨大影响。从此欧洲人才知道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等希腊哲学家,才开始研究哲学。恩格斯指出:在“罗曼语诸民族那里,一种从阿拉伯人那里吸收过来,并重新发现的希腊哲学那里得到营养的明快的自由思想,愈来愈根深蒂固,为 18 世纪的唯物主义作了准备。”①

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历史意义 阿拉伯学者把东西方文化融合为一体,创造出丰富多彩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为世界文化史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们在科学方面,特别在自然科学方面,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他们的著作是世界文化宝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在中世纪欧洲文化史上居于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重要地位。阿拉伯文化昌盛时期,西欧正处于文化低潮的所谓“黑暗”时代。那时的西欧,在基督教文化垄断下,辉煌的古代希腊罗马文化,几乎荡然无存,古典著作,鲜为人知。然而,阿拉伯学者却通过翻译保存了大量的希腊学术著作,并把这些著作通过拉丁文等译本,传回欧洲,弥补了欧洲文化的“断层”,点燃了欧洲智慧的火种。从此,欧洲重新发现了希腊学术著作,一股研究古典文化的气氛,油然而生,为欧洲新文化——文艺复兴和近代自然科学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阿拉伯帝国各族人民,不仅创造了丰富多彩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促进了欧洲文化的复兴和发展,并且在东西方文化交流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中国的造纸术、指南针、火药等重大发明和印度数学、稻米、棉花、食糖等,都是由阿拉伯人传入欧洲的,丰富了欧洲各国人民的经济文化生活, 促进了欧洲社会发展的进程。阿拉伯人不愧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伟大使者。

① 逊奈,意为“行为”、“道路”,指穆罕默德在创教过程中的各种行为,简称“圣行”,是穆斯林生活和行为的准则。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0 卷,第 361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