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猫·老母鸡

“有谁看见我家的老花猫、老母鸡?”“我的老花猫、老母鸡哟,你们在哪里呀?”60好几的阿香婆眼神呆滞,逢人又是打听,又是吆喝……村子里凡上了年纪的人都对阿香婆同情有加:那年,一次意外的车祸将其丈夫带走了。中年丧夫的阿香婆把亲友们的劝说当耳边风,执意不改嫁,含辛茹苦,东借西赊,硬是把独子阿强拉扯大,并供阿强上完大学,考进了省城某大企业,当上了总经理的秘书。不久,阿强在省城成了家,把阿香婆接了去。乡亲们都说阿香婆总算苦尽甘来,该享享清福啰。

然而,也许是过不惯大都市的生活,或是看不惯儿媳妇的脸色,不到半年,阿香婆便带着老花猫和老母鸡返回了乡下老家。

那只老花猫和老母鸡,是阿强上县城念完高中之后,阿香婆专程去娘家带回来的。这些年来,老花猫既是闻名乡里的捕鼠好手,又是阿香婆的忠实伙伴。而那只老母鸡呢,每天清晨都准时“进贡”一只鲜蛋,为阿香婆的日子平添了不少乐趣。邻居们都说老花猫和老母鸡是阿香婆的命根子。

那天傍晚,阿强突然返回老家,刚一踏进家门,便心急火燎地对满脸沟坎的老母亲说:“妈,同你商量个事。”

阿香婆说:“啥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啥忙?”

阿强定了定神,嗫嚅着说:“我想把老花猫和老母鸡带走。”

“你说啥?你想把老花猫和老母鸡带走?”阿香婆打了个愣怔。

阿强沉吟半晌,终于说了实话:“我想把它们送给咱公司的总经理。”

“这就怪啦,你那位总经理可是不差钱的主,什么样的好猫靓鸡他买不到?为啥偏要送他老猫和老母鸡?”阿香婆满脸的褶皱瞬间折叠成若干个问号。

阿强抿了抿那厚厚的嘴唇,向老母亲大倒苦水:“妈,年初十那天,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聚会,人家一个个不是什么书记,就是什么主任,或者是什么长,而我忙了这么多年,如今已是快40的人了,仍是个跑龙套的角色。同学们都说,敢情是我没把总经理服务好,没有投入哪有产出哩。前两天,总经理说他的风湿病又犯了,需用他老家的传统疗法,用龙(蛇)、虎(猫)、凤(鸡),但蛇要毒蛇,猫与鸡则越老越好,用这‘三宝’炖汤服,就能除湿祛风、滋阴解毒。并说毒蛇已托人弄到了,老猫和老母鸡去乡下比较容易找到。他还说我老家在乡下,这事交由我落实。”

阿强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今天,我跑遍了好几个村子,很难找到像我家这么老的猫和母鸡。妈,我跟你说呀,公司近期要调整一些部门的主管。我估摸着,如果把它们送去,总经理一高兴,没准就有机会了。”

阿香婆用怜爱有加的两眼瞄了瞄阿强,声音沉缓地说:“强仔,咱村子里几百户人家,像你这样能到省城里吃‘闲饭’的没有几个,该知足了。平安是福哟。什么长不长的咱无所谓,只要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你知道,妈也离不开这老花猫和老母鸡啊……”

阿强听得出来,老母亲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在祈求。可总经理交代的任务非完成不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唉,看来唯有“智取”了,顶多改日向老母亲多赔几个不是。

第二天一大早,阿强已不辞而别,老花猫和老母鸡也不知去向,阿香婆四出寻找。

邻居芳婶宽慰道:“兴许是阿强带走了。”

阿香婆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后来一连几天,每当晨曦轻轻撩开夜幕,夕阳把余辉抛洒在大山深处,村民们就会看到阿香婆那孤独的身影在村子里转悠,听到阿香婆那时断时续、令人揪心的询问和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