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谁好

县里比较热门的某局一位副局长因到龄退居二线，局里就空缺副局长人选配备一事请示县里。县里很快明确答复：人选由局里内部产生，并指示抓紧确定人选上报。

消息传开，局里凡认为自己够条件的股级干部纷纷四出活动：有的找局长，有的跑县里，有的奔市里……“报谁好？”局长老纪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召集局领导班子成员讨论决定：公开竞选空缺副局长人选，并迅速制订了实施方案。

于是，局里按照实施方案认真组织实施：第一轮笔试，从10多位竞选者中筛选出6名；第二轮面试，又选出了3名；第三轮综合考核，3人均各有千秋。

局领导班子成员讨论时，各持己见。最后，老纪一锤定音：报业务股长小岑。理由是小岑年纪轻，学历高，又是局里的业务骨干。当然，还有一条，老纪没有明说：小岑是老局长的女婿。

一散会，老纪就交代人事股明天将人选及相关资料上报县委组织部。

当晚回到家里，老纪喜不自禁地叫妻子多炒了两个好菜，拿出了多年珍藏的茅台，说是要多喝两杯。

妻子忙问有何喜事。

“嗨，局里一位副局长的空缺人选烦了我好几天，今天终于确定了小岑，而且既有民意，又合我的心意，正好可报答一下老局长当年的知遇之恩。”老纪说完，便端起了酒杯……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老纪一听，是县政府办公室的韦同志打来的，说是受某某副县长之托传个话：局里这次上报空缺副局长人选，可否考虑一下小陆？

少顷，县委组织部的观同志又打来电话，说是部领导叫他过问一下，局里上报空缺副局长，有无把小尚作为人选？

先后两个电话把老纪雷懵了。他把杯中酒倒入口中，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旋即拨通了人事股长的手机：副局长空缺人选暂停上报，通知局领导班子成员明天上午9时召开紧急会议。

翌日上午，老纪向局领导班子成员简要通报了昨晚两个电话的大致内容后，字斟句酌地说：“县里两位领导虽未直接出面，而是交代下属打的电话，说的也很委婉，所提的人选又是在3名之内，但话中含意想必各位都清楚。说实话，我昨晚想了个通宵，觉得这事还是请大家来共同决策，你们看究竟报谁好？”

话音刚落，老纪的司机匆匆忙忙走进会场，把手机递给老纪：“局长，县委办公室的申同志说有急事找你。”

老纪接过手机一听，原来是传达某某副书记的意思：这次局里空缺副局长人选如果还未上报，能否给小董一次机会？

待司机离去后，老纪立马向大家原话转达，并面露难色道：“小董虽是3名之外，却是某某副书记提的人选。大伙说说看，到底该报谁好？”

众人一听哗然。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争论，终于形成了决议：改报小董。至于其他两位县领导则由老纪负责做好解释工作。

当天下午，老纪先去县组织部，后往县政府，向两位领导逐一当面解释。两位领导一听是某某副书记的意思，自然也不便再说什么。

最后，老纪找到某某副书记时，只说了一句话：“就按你的意思报。”某某副书记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返回局里，老纪交代人事股改报小董，如释重负地正准备下班时，却接到了市局某局长打来的电话。市局某局长直截了当地说：“老纪呀，这次副局长的空缺，我看就报你们最初决定的人选。”

这又给老纪出难题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拨通了某某副书记的手机，嗫嚅着把市局某局长的话如实说了一遍，最后，请示报谁好。

某某副书记沉默了好几分钟，尔后，慢条斯理地说：“咋又变卦啦……既然你和市局局长说好了，还来问我干啥？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市局和县里哪个更直接？你就掂量掂量，看着报吧！”

老纪一听，愣住了，好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注：《报谁好》于2009年1月8日在《南方日报》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同年第6期选载，选载时，该刊副主编寇云峰（即寇子）作了评点，评点称：“从字里行间读得出来，这篇小小说具有明显的批判意识。批判什么？我们用人制度上的某些弊端，更深层的，还有封建文化中的官场意识。自古以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朝里有人好做官’，这些所谓的‘官场潜规则’的毒素渗透在人们的血液里，成为‘民族劣根性’的痼疾之一。你看，一个副科级的副局长人选，居然惊动了这么多领导，背后的‘小动作’昭然若揭。跑官，要官，此风不刹，更待何时？局长老纪也甭作难，按组织程序，堂堂正正，透明公开，符合民意，打了‘招呼’的领导终究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