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张健人

冬虫夏草，披阅《麻将春秋》，脑海里不由得蹦出这一具象。

《麻将春秋》一书，收入崔国华的56篇小小说。前35篇写机关生活，后21篇写市井百态，恰似虫草乃虫与草合二而一也。

人情世故，最见之于宦海浮沉。作者取材敏锐，立意不俗，活脱脱地勾画出当下机关生活众生相，鞭挞不正之风，弘扬正气。你看：岑局长在麻将台上不愧为“常胜将军”，退休之后却败得一塌糊涂，还不知个中原委（《麻将春秋》）。向有记日记习惯的秘书小陆，每天都记下领导的言行，曾为领导解疑，在机关里传为佳话。后来，却在不经意间为工作组提供了领导的渎职证据（《小陆的日记》）。《送“瘟神”》中的安局长，嫌温副局长是一根“搅屎棍”，想把他撵走而费尽心机，结果却被他取而代之。《最佳人选》写的是一电视剧组招聘临时演员，一位中年人前来应聘，笑与哭的种种形态，以及在上司面前的奴颜婢膝，其“演技”可谓炉火纯青。缘何？原来，他已从科级领导的秘书当到副厅级领导的秘书！……芸芸众生，燕瘦环肥；市井百态，千奇百怪。作者善于选取不同的角度，生动地描述市井的奇闻趣事、特立之人，绘声绘色，惟妙惟肖：《一瓶名酒的自述》，描述木叔为解决儿子来年的工作安排问题，从酒庄买回一瓶路易十三送给某局长，某局长夫人又把这瓶路易十三卖回给酒庄。后来，木叔再把它买来送给另一局长，针砭时弊，入木三分。《水牛王》通过讲述村民德叔与屡立奇功的水牛王之间的恩恩怨怨，深刻地反映了人性之虚伪，体现了人文关怀。《起名》的故事则颇有情趣，又令人捧腹：二牛夫妻俩先是翻字典，查书籍资料，后又找了3位大师为独生子起名，最后听取了创意公司经理的建议，兼收并蓄，定名为“贾任珈毅臻兼寿”。不料在摆满月酒时，却让人听着像叫“假仁假义真欠揍”……孙子说得好：“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时下机关题材的小小说虽不少，却不好写。为何？就在于不容易写得好看。有名家认为，把小小说写得好看，是作者最重要的本领之一。首先得用可观赏性吸引住读者，然后才谈得上什么内涵、思想、个性等等。崔国华的《小陆的日记》、《麻将春秋》、《送“瘟神”》，在《羊城晚报》、《南方日报》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转载，冠以《机关三题》的总题，并加评点：“海华的《机关三题》就写得好看，而且不是一般的好看，是让你笑过之后回味再三的好看。那么，这三篇小小说好看在哪里？有没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这个特点就是深刻地写出了机关生活的荒诞感……”

同样体现荒诞感的，是《专项经费》：市、县联合检查组将到海滨镇检查新农村建设示范点，镇领导班子召开紧急会议，劳师动众，做好准备工作，并预先备好了酒席、礼品。不料，检查组因故不来了。镇领导班子又召开紧急会议，决定让镇里在家的干部吃为检查组准备的酒席，领走礼品。有人提出：有5位干部出差在外，是否应该享受同等待遇？镇领导班子再次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给出差回来的干部再安排一顿饭，每人补发一份礼品。所有这些开销，居然堂而皇之列为新农村建设（示范点）的专项经费！

至于书中写平民生活的小小说，往往是看似平常的故事，却在作者的笔下，奇峰突起，峰回路转，结局出人意料。

请看《批判会》：在那荒唐的岁月，村民大水按村长的安排，宰了自家养的生猪过清明节，竟然要挨批判。七叔公不无诙谐地慷慨陈词：“大水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偷宰’生猪，害得全村人买了你的猪肉吃，还要陪你开批判会。嗨，你以为你是谁？你既不是县级干部，县级干部可以餐餐吃（猪肉）；你又不是公社干部，公社干部可以天天吃（猪肉）；你也不是大队干部，大队干部可以墟墟（赶集日）吃（猪肉）；你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过年时不是刚吃了猪肉吗？如今仅过了几个月，怎么嘴就这么馋，又想吃猪肉了？……”一番话，弄得坐在主席台上的巩副支书和连副站长如坐针毡，只好草草收场。

浓厚的时代气息，鲜活的场景，奇巧的构思，生动的情（细）节，朴实无华而又轻松幽默的语言，是此书的一大特色，不少篇章读来令人忍俊不禁。

书中故事，大多发生在读者周边，皆因作者点石成金，方能结集。

作者的点金术，一是缘于深厚的生活底蕴。崔国华乃广东省惠东县平海镇人氏，曾在镇政府和基层供销社工作，一直与文字打交道。上世纪80年代初任惠东县委新闻秘书，后从政多年，政声颇佳。草根生活，了然于胸；机关百态，了如指掌；撷其精粹，怎不妙笔生花？

作者的点金术，二是缘于虚心好学，辛勤笔耕。担任新闻秘书期间，他在省内外报刊发表了新闻作品数百篇、小小说20余篇，连续三年被《南方日报》评为优秀通讯员，后又被评为模范通讯员。2006年底退二线以来，他重新拥抱缪斯女神，以海华、闲人等笔名，迄今陆续在《小说选刊》等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小小说百余篇、短篇小说以及散文多篇。

其《“偷宰”生猪》在《南方日报》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转载，入选《2008中国年度小小说》；后改名为《批判会》，入选《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及《小小说乡村读本》一书；其《小陆的日记》在《羊城晚报》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转载，后入选《2009中国年度小小说》；其《送“瘟神”》在《南方日报》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转载，后入选《2009中国微型小说年选》；其《最佳人选》在《作品》发表后，被《小小说选刊》转载，后入选《职场那些事儿》一书；其《专项经费》在《小小说选刊》发表后，获2008年全国反腐倡廉征文大奖赛优秀奖，后入选《2007—2008广东小说精选》。

其《起名》在《百花园》之《中国首届小小说擂台赛》栏目发表后，被《小说选刊》选载；《百花园》杂志社主编《小小说百家导读》系列丛书共10卷，每卷收入12名作家的10篇代表作品，崔国华榜上有名。

短短的几年间，崔国华出版了作品集《海华集》、小小说集《台上台下》（入选《中国小小说典藏品》系列丛书）。小小说集《台上台下》获惠州市首届六如轩文学奖。

如今，他是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惠州市作家协会理事、惠州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

读罢《麻将春秋》，如是之想：诚如虫草于身大补，这本小小说集也大可滋润心灵。

（作者是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