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折

一群身穿制服的人进入镇上的京都饭店梅兰厅，便叫点菜。

餐厅部领班满脸笑容地柔声问：“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谁是领导？”

程大海一脸诧异：“来此消费还要问这个？”

随行的庄小明随口答道：“我们是A所的，这是新来的程所长。”

“对不起！我是新来的领班，我们老板说了，从今天起，凡A所的人来就餐，恕不接待。”领班仍然满脸笑容地说。

“这就奇怪了，有钱不挣，这是为啥？”庄小明似有点光火。

领班还是满脸笑容地说：“很抱歉，这是老板的交代。”

“请把你们老板叫来。”程大海依然不动声色。

领班立马拨了手机。几分钟后，饭店老板夏有财到了。

听了领班的介绍，夏有财很有礼貌地说：“真不好意思！也许是我们饭店的饭菜味道好，A所一直在本饭店搞接待，但都是签单，说是有拖没欠。结果呢，两任所长都拍拍屁股走了。前些天，又一任所长调离，几年下来，共欠餐饮费10多万元。我们是小本经营，再这么下去，非关门不可。前几年，邻镇有家饭店硬是给镇府和其他一些部门签单签倒闭了。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还请程所长见谅。”

程大海一脸复杂的表情。少顷，婉言道：“夏老板，这一顿付现钱。往后，我们所凡在这里接待来人都用现金付账。至于以往的欠账，我们过几天约好时间商量一下怎么处理，好吗？”

夏有财喜出望外地说：“哎呀，真难得程所长如此大义！好哇，过几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这晚，夏有财提着烟酒，依约来到程大海的住处。寒暄几句后，程大海直奔主题：“夏老板，这烟酒你拿回去。这沓单据就不必再点了，我已叫所里的会计到饭店核对过了，这几年欠下你们饭店的饭菜和烟酒款共119999元，对吧？请放心，我虽说是‘新官’，但一定要理‘旧事’。我已想好了两个办法：一是细水长流；二是打包处理。”

“嗨，欠款总数没错。但怎么处理，你就直说吧。”夏有财似乎有点着急了。

程大海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所谓‘细水长流’，就是认总数，从本月起，每月还500元，直到还清为止；所谓‘打包处理’，就是参照银行部门处理历史欠账的打包做法，说白了，就是打折，我们折半结算，只认6万元，从本月起，每月还5000元，一年内还清。你看哪个办法好，也可迟几天答复，到时我们再签个协议。”

夏有财边听边在心里盘算着：还算这程所长讲点良心，对半折成6万元，一年便可搞定。只是咱是私人生意，不比银行，近12万元欠款折掉一半，也太冤了……可每月还500元，要20年才能还清，这要挨到猴年马月哟……‘十赊不如九现’！思来想去，权衡再三，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的夏有财说：“打折就打折，我就吃一回‘生猪肉’吧！”

签了协议的那一夜，夏有财将此事告知妻子，妻子顿时火冒三丈：“那好，咱也回敬他一下，日后凡A所的人到饭店就餐，饭呀菜呀，统统煮个半生不熟得啦！”

夏有财强忍住笑：“这是气话，使不得。再说，要回敬也得找个合适的办法和机会。”

说来也巧，机会转眼就来了。

春去夏来，程大海任所长不到半年，镇里开展万众评公务活动。这晚9时许，夏有财刚从饭店回到家，A所就派人送来了两份百分制征求意见表，夏有财明知故问：“啥叫百分制？”

来人一本正经地解释：“百分制就是表内共设10项评价内容，每项10分，如每项打10分，总分就是100分。我们所长特意交代：这两份表一份是所里的，一份是所长的，填写时，一定要实事求是，在你心目中值多少分，你就打多少分。当然，能打高分更好。”

夏有财嗤笑道：“这好办！我就向你们所长学习，给打个6折：所里的和所长的均同等待遇，两份表每项都打6分，总分也一样，都是60分。你们所长喜欢打5折，我还多打1折，这也够意思了吧？”

来人听了，真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