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夜饭的“虚拟动作”

临近年关，东坑村民小组长大树接到姜镇长的一个任务：“各级领导包括你这个村民小组长在内，要在除夕夜陪一位孤寡老人吃年夜饭。我已同武书记商量好了，镇里就选定你们村的九旬老人五叔婆。”

腊月三十上午，大树特意到镇里为五叔婆买回了一张新饭桌和一些碗筷，并叫人把五叔婆的家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贴上了新对联。

下午两点半钟，村妇女主任唐嫂帮五叔婆洗澡，大树负责张罗饭菜。

不到一个时辰，五叔婆已洗完了热水澡，穿上了新衣服；饭桌上也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一切刚刚就绪，随着一阵喇叭声响，三四辆小车在五叔婆的家门前戛然停住。大树和唐嫂迎出门口一看，是镇委书记和镇长陪着县上的领导，还有县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一行10余人。

于是，仪式正式开始：县、镇的领导先是给五叔婆派了利市，紧接着，与五叔婆合影。记者们有的录像，有的拍照。五叔婆那满是沟沟坎坎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她一边“感谢政府，都是好人”的唠叨个没完，一边陪领导们吃年夜饭。还按照记者们的要求，不时摆出一些姿势和神态。记者们还不断地问五叔婆有何感想……就这样，一直闹腾了30多分钟。这时的五叔婆似乎已有些心神不定了。

县上来人前脚刚走，镇委的危副书记又带着镇里的干部和镇电视台记者近10人，来到了五叔婆的家门口。大树一见，忙上前报告：“书记和镇长刚陪着县上的领导同五叔婆吃过年夜饭了。”

危副书记桀然一笑：“我们既然来了，就意思一下吧！”

大树和唐嫂立马把刚才仅动了几下筷子的饭菜重新摆好。五叔婆陪着危副书记等人坐好后，一次又一次地机械地重复着如下一系列动作：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肉，满脸堆笑地往嘴里送……随着“啪啪啪”的几声脆响，记者们又不停地拍照，有的还在向五叔婆问这问那……又挨了半个时辰，五叔婆已有些累了。

待镇里来人走后，大树忙招呼着五叔婆和唐嫂坐好：“这下好啦，他们都走了。来来来，总算可以吃个安乐的年夜饭了。”

正当大树和唐嫂准备陪五叔婆吃年夜饭时，村里又来了五六个人。大树内心有些不快了：这叫什么事哟，还让不让五叔婆把年夜饭吃完？但一看是村主任老佟带的队，只好对老佟说：“县、镇已来了两批人陪五叔婆吃年夜饭了。”

老佟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同五叔婆照张相吧。但必须摆上饭菜和碗筷，好歹总得有个吃年夜饭的样子嘛。”

大树不禁小声嘀咕：“都什么年月了，还搞这些形式？”

老佟则不以为然：“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上头布置的任务总得完成。况且，这天寒地冻的，搞热闹些岂不更好？再说，别看是照张相，可年后一旦上头检查起来，也有个已完成任务的依据呢！”

于是，又磨蹭了20多分钟……

约摸5点半钟，佟主任一行人终于离去。

大树和唐嫂正打算陪五叔婆把年夜饭吃完，五叔婆却突然晕倒了。

大树急忙从邻居借来一辆车，与唐嫂一起将五叔婆抱上车，往镇卫生院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