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唐宋元时期的地理学

唐、宋、元三朝是我国地理学进一步发展的时期。在这期间，盛唐的大一统把封建经济、文化推向新的高峰；经过五代十国的分裂割据，北宋王朝重新实现了全国的统一，促使封建经济、文化得到新的发展。在宋代，南方经济发展的实力超过了北方；活字版印刷术的广泛运用又促进了科学技术知识的积累。元代空前大帝国的建立使得人们的地理视野得到更大的扩展。

一、行政管理应用地理知识，促进地方志的繁荣

经过魏晋南北朝以来的长期分裂与战乱，唐朝在统一全国以后，首先致力于加强中央集权、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由于行政管理工作的需要，“中央统治者深感觉到有掌握全国土地、物产、风俗以及其他情况的必要”(33)， 于是令各地方政府，普遍进行地方志的编纂工作，并且要求定期奏报中央。中央朝廷则设置了主管地方志的机构和官员，例如在兵部内设有职方郎中、员外郎各一人；同时规定了地方政府修志的上报制度：“凡图经，非州县增废，五年乃修，岁与版籍偕上”(34)。现在所能见到的唐朝最早地方志原件是《沙州都督府图经》（残卷），内容就有沿革、位置、山川、河湖、池沼、户口、城镇等 50 多个项目。它反映出当时图经的编纂是按照中央朝廷下达的指令性篇目，逐项填写上报的。本地所缺项目，也须一一注明。在全国各地定期上报地方志的基础上，总地志的编纂也就繁荣起来了。

李泰的《括地志》

李泰，字惠褒，唐太宗李世民第四子。他曾组织人力于贞观十五年（641 年）撰成《括地志》，共 550 卷及序略 5 卷。(35)这是初唐的一部规模巨大的总地志。全志以唐贞观十三年（639 年）时，全国行政区的 10 道、360 州、1556 县为纲，叙述了政区沿革、山川形势、关津故城、亭台殿堂、河流沟渠、风俗物产、名胜古迹、人物故事、冢庙寺观等。唐太宗李世民称赞《括地志》是“博采方志、得于旧闻、旁求故老，考于传信⋯⋯简而能周，博而尤要”。清朝学者孙星衍在《括地志》辑本序中说此书“长于《元和郡县图志》而在其先”。(36)

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图志》

李吉甫，字弘宪，唐宪宗时曾任宰相。他生活在唐朝的中央统治受到藩镇割据猛烈冲击的时代。他曾致力于削弱藩镇势力，策划讨平了某些节度使的叛乱，使各镇节度使得以暂时服从中央。为了维护唐朝的中央集权统治， 李吉甫还主持编撰了《元和郡县图志》，以便于朝廷掌握全国各地情况，加强其统治。所以他说此书的“切要”目的是“佐明王扼天下之吭，制群生之命，收地保势胜之利”。(37)《元和郡县图志》完成于元和八年（813 年）， 全志以当时 10 道、47 方镇为纲领，记录了政区范围内的沿革、户口、贡赋、物产、山川形势、水利、古迹等内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论此书说： “舆记图经，隋、唐志所著录者，率散佚无存，其传于今者，惟此书为最古， 其体例亦为最善，后来虽递相损益，无能出其范围。”(38)可见此书对后代影响是很大的。此书之图，于宋时失佚，于是略称为《元和郡县志》。

乐史的《太平寰宇记》

乐史，字子正，是北宋时的地理学家。他于宋太宗时撰成地理总志《太

平寰宇记》，这是现存最早的史传派地方志的代表作。乐史一改传统的注重当代政事、地理的方志编撰倾向，而以存史、颂圣为目的，因此除了沿用《元和郡县志》的门类外，还编入姓氏、人物、风俗以及官爵、诗词、题咏、名胜、杂事等，忽略地理、沿革等于国计民生切实有用的内容。(39)《太平寰宇记》的出现，使地方志的体例大变，后世编撰地理总志所采取的体例，多以此书为依据。

王存的《元丰九域志》

王存，字正仲，于宋神宗时主持编撰《元丰九域志》。此书依据唐朝《十道图》、宋朝《九域图》等图经的体例，取消了原地图部分，再加以增删修定而成，是中国古代的图经演变为地方志的代表作。作者王存等人不同意乐史《太平寰宇记》那种把地方志史传化的倾向，而把重点放到与行政管理、发挥地利有关的内容上。书中以元丰年间的行政区为纲领，首先根据各地经济、军事等方面的重要程度列出它们的名次，然后叙述各地的地理形势、名山大川、户口多寡、土贡特色等，又在每县下详细记载其乡镇、古迹、物产等等。由于此书对各地情况记述全面，因此被后世方志学家评为“简而有要”、(40)“文直事核”、“最为当世所重”。(41)

总之，宋初对各地图经的编纂更为重视，设“九域图志局”主管地方志工作，并于开宝四年（971 年）、八年（975 年）、景德四年（1004 年）、元祐三年（1008 年）等多次下令“重修天下图经”。(42)这时还明确把地方志作为行政管理工作中“考定官吏俸给、赋役和刑法的依据”。(43)如宋代平江府（治所在今江苏苏州市）的赋税数额，就是依照图经来确定的。当时一些著名的官吏，如寇准、朱熹等人，每到一个地方上任，便立刻搜阅当地的地方志书，查明民情地力，以便兴利除弊。

二、沈括对地理学的贡献

沈括（1033—1097 年）字存中，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杰出科学家，在天文、历法、音乐、美术、工程技术等许多方面都有着卓越的成就。他晚年写的《梦溪笔谈》被人誉为“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44)沈括在地理学上的主要贡献如下：

1. 中国古代文献于 1041 年就记录了测定方向时磁偏角的校正。在此基础上沈括在世界上最早经实验证明了磁针“能指南，然常微偏东”。(45)这样就记录了地理子午线和地磁子午线间有微小偏角的现象。这必须要能精确地测定出地理子午线南北方向与地磁子午线方向后才能得到。西方是公元 1492

年哥伦布横渡大西洋时才首先发现地磁偏角现象的，沈括较他早了 400 多年。

1. 沈括首创了地形高程测量法。他于 1072 年用“分层筑堰测量法”测出

了河南开封上善门至泗州淮口直线距离 420 公里之内，水平高差为 63.3 米。(46)这是现有古文献中最早记录了水平高程测量的方法、过程和结果的科学家。（图 7）《武经总要》绘制了当时进行高程测量的“水准仪”，这开了今天平板仪测量的先河。它比俄国于 1696 年开始的顿河地形测量要早 600 多年。在实地测量的基础上，他制作了几种类型不同的地图模型，并附有详细的说明书。他还绘制了当时全国的地图 20 幅，汇辑成集，称《天下州县图》， 其比例为“以二寸折百里”。

1. 沈括根据太行山岩石中的生物化石和沉积物，分析出华北平原过去曾是海滨，现在东距大海已千余里了，而华北平原是由黄河、滹沱河、涿水、桑干河等冲积形成的。这是对华北平原成因的最早的科学解释。(47)他还根据峭拔险峻的雁荡诸峰顶部在同一平面上的现象，推断它是由流水侵蚀作用而形成的。流水将疏松破碎的岩石、土壤冲走，留下坚硬、固结而耸峭的山峰。(48)此外，他还根据化石来推究古代气候变迁，解释了虹的大气折射现象，科学地描述了龙卷风生成的原因、形态和破坏威力，用月亮的盈亏来论证日、月的形状及海潮与月球的关系等等。总之，他对自然地理的研究，在许多方面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三、宋元舆图

宋、元两代是我国地图的发展时期。宋王朝一方面要各地编绘地图奏报中央，另一方面也因专门需要而派人到地方测绘地图。有些地图，工程量是很大的，如“淳化天下图”，史称用绢一百匹。(49)这时期的地图，不仅数量多，而且种类繁杂，各种专门地图分工细致，如有全国河山图、全国州郡县图、域外图、水利图、交通图、都市图、守令图等等。在地图发展的同时， 也研制地图模型。保留至今的名图如下：

华夷图

《华夷图》是反映当时中外关系的地图，是根据唐代贾耽的《海内华夷图》简缩改绘、刻于石碑之上的，现保存于西安碑林。它刻于公元 1136 年，

长宽各 3.42 尺，图内仍然保存了唐代情况，如黄河入海仍为 1048 年改道之前的路线。邻国之中有“沃沮”、“新罗”、“百济”、“高丽平壤”、“于阗”、“龟兹”、“大食”、“天竺”等。国内部分反映了山脉、河流、湖泊、长城等。此图所反映的自然地理地物、城市的位置与实际情况大体相符， 只是海岸轮廓与今图比较，变形较大，黄河河源也不够准确。

禹迹图

它是现存最早画有方格网的中国地图。据曹婉如先生研究，此图很可能是据沈括的《守令图》缩绘而成的。(50)原图完成于 1080—1082 年间，刻石

有二：藏于陕西省博物馆的刻于 1136 年，藏于镇江博物馆的刻于 1142 年。

图内每方折百里，横 70 方，竖 73 方，共 5110 方。由于采用带有数学基础的“计里划方”制图方法，所以水系、海岸轮廓都更接近实际情况。

九域守令图与地理图

《九域守令图》是公元 1121 年北宋的政区图，长 130 厘米，宽 100 厘米，

比例尺为一百九十万分之一。图内反映了当时各级行政区的名称 1400 多个， 治所点位正确、海岸轮廓精审。山以传统的写景法表示，上有森林符号。标注的山名 30 座，河名 13 条。《地理图》是于 1247 年绘刻的全国写意地形图，

现存苏州文庙。高约 6.7 尺，宽约 3.2 尺，表示了山、川、森林、行政区中

的路、府、州以及海岸线等内容。此图详于山脉，标注山名 120 多座、河名

60 余条。

平江图与桂州城图

《平江图》是公元 1229 年绘刻的苏州城市平面图，高 2.76 米，宽 1.42 米，具有一定的方位与比例关系。图内清晰地绘出了城廊、道路、河流水系、

街道、官署、庙宇、园林、作坊以及城外的山脉等。它采用平面投影与立体写景结合的方法标示出当时苏州四面环水、河湖串通的水上城市的特点。图中还绘出寺观庙宇 100 多个，作坊 65 个，中轴线明显，左右对称。它是目前

我国所能见到的最早的城市地图。它体现了我国 12 世纪的城市地理水平。

《桂州城图》刻于广西桂林鹦鹉山南麓石崖上，高 3.4 米，宽 3 米，成

图于 1172 年前后。图内绘有主干道 11 条，突出城壕、军营、官署、桥梁、津渡，这些内容用写景法表示。它是继《平江图》之后又一重要的城市平面图。

从朱思本的《舆地图》到罗洪先的《广舆图》

朱思本（1273—1333 年），字本初，元代地理学家，也是地位很高的道教徒。他常代表皇帝祭祀名山大川，对所到之处都进行了详细考察，并绘制成地图。最后他以计里划方法绘出了全国性的《舆地图》。他的绘制方法是， 先作出各地的分图，然后拼合成长宽各七尺的大图，精确程度超过前人。人们评价说：“其足迹之广，目验之多，自属突胜前人。”(51)朱思本曾将此图刻于江西龙虎山的三华院。《舆地图》作为元、明两代地图的祖本，支配了中国地图 200 多年。此图到清康熙年间才散失。

继起者罗洪先（1504—1564 年）字达夫，明朝学者。他“考图观史，自天文、地志、礼乐、典章、河渠、边塞、战阵攻守，下逮阴阳、算数，靡不精究”，(52)尤其精通地理舆图。他在整理旧图时，发现朱思本的《舆地图》最为精确，于是在其基础上又增广了边远地区及国外部分。罗洪先将原来一大幅不便保存的《舆地图》分幅转绘成 16 幅两直隶、13 布政使司图、11 幅九边图、5 幅诸边图、3 幅黄河图、3 幅漕河图、2 幅海运图、9 幅外国图， 成为当时地理视野所及的一部大地图集，称为《广舆图》。它构成了一部明代全国及域外综合性的地图集，是明代地理知识水平的集中体现。此图经明、清两代多次翻刻，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