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吆喝的爷爷

尹莉

冬日的乡村，黎明醒了。“懒丫头，天亮了，还赖着不起。”我揉揉惺松的睡眼，嘟着嘴不情愿地离开温暖的被窝，抄起瓢，向门前的菜地走去。浇菜是我每日的必修课，然后是打扫堂屋。如果打扫不干净就准备着听到爷爷那震天的“吆喝”声吧。而我总是反唇相讥。

不到 6 岁的我几乎会做家中的一切农活。冬天，小手小脚冻得紫红。我知道爷爷常叫我：“懒丫头，小妮子，丫丫”。是的，我是个女孩。

童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星期天爷爷带我去打猎，在若大的森林里尽情地奔跑。“看，丫丫，那兔子好精咧。”“嘭”野兔倒在血泊中。“丫丫去把它拿来。”爷爷见我愣着，又大声吆喝着。爷爷是个好猎手，每每我们总是满载而归。

夜幕降临，星星眨着调皮的眼睛在窗前嬉戏，爷爷坐在炉火旁给我们讲那往事：旧社会吃草根、啃树皮⋯⋯故事总是在深夜结束。我总在爷爷的吆喝下上床睡觉，那便是我接受的最早、最好的启蒙教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我仍做着家里农活、时常也会受到爷爷大声“吆喝”。

6 岁那年的六一儿童节，我背上了新书包，那是爷爷卖了家里唯一的山

羊给我买的，说等到 9 月份送我去上学。我整整快乐了 3 个月。

9 月 1 日，我在许多同龄孩子羡慕期望下，胆怯地走在大路上，摹然回首，只见爷爷头上的青丝都已变成花白，额前岁月所赐如刀刻般的皱纹更明显了。我情不自禁地走近他，他拍拍我的头，“书都装好了？爷爷一个字也不识，你可要好好念啊。”我读懂了他那期盼和鼓励的眼神，平日对他的怨气都化成无声的感激。他见我只愣着，“还不快去，迟到啦。”吆喝声震得我转身毫不犹豫地快步向学校奔去。

如今爷爷已不在了，但我始终怀念他。

有谁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逆着时间，总爱回忆从前？ 告诉你吧，因为——那实在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