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父亲，年老的父亲

罗彩萌

很久没有和家联系，昨天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那端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

——仍然是那样声如洪钟，精神瞿铄。 “姐爸退休了！”我心“格登”往下一掉，我听出这是弟弟的声音，他

大概从父亲手中抢过了话筒。 “什么？什么⋯⋯时候？”我木讷地问。“上周。”

“也好，爸可在家好好休养了⋯⋯”不知怎的，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父亲退休了，父亲老了！

记得去年 10 月，我们姐妹从四面八方回到家，共祝父亲 60 岁大寿。那天，我举杯祝寿时还说过：“祝爸早日退休，静心休养！”现在想来，我也只是不过说说而已，从心里，从感情上却从来没有感觉到父亲真的老到应该退休了，如今⋯⋯我难过得泪如泉涌。

我拿起那本百看不厌的影集，一张张翻阅，试图从父亲飒爽的风姿中找出些许年迈的痕迹，然而，我失败了。这张是 5 年前父亲到桂林时照的，一

身庄严的检察服，凛凛的威风；这张是父亲去年 60 大寿时照的，父亲背后红红大大的寿字与父亲红润的脸堂一齐漾着喜气，透出生机；还有这张，两个月前，父亲送我南下时在车站被二姐抢拍的，父亲欢笑的脸写出了多少开心的话语⋯⋯我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又拨通了二姐的电话。

“爸退休了？⋯⋯”我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退什么休，还不是天天上班，接替他工作的人还未批下来，也不知他

们搞什么鬼，退休了还不让人休息⋯⋯”二姐忿忿不平。

我心里骤然平静下来，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父亲还在工作，父亲并没有老！刚平静的心又狂跳着。

我的眼睛又一次潮湿了，眼中的父亲高大了许多，泪眼朦胧中，好像又听到母亲自豪地介绍着父亲的历史：14 岁做店员，18 岁当乡长，以后又做了地委组织部秘书长⋯⋯父亲的一生是勤勉的一生，也是坦荡无所求的一生。直到退休，依然安心于已经不属于他的那份工作！

我突然觉得，父亲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不是因为老了，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为工作而执着的永远年轻的热情。几十年如一日，父亲对工作如饥似渴， 全身心地投入却不求功名利禄，这是何等高尚的胸襟！

我静思着，思绪带我飞向了远方：清晨父亲陪着母亲小跑，然后踱到小店慢慢地吃早点；当母亲提着菜篮从菜场回来，父亲在一旁帮着捡菜煮饭； 偶尔，打开电视机陪母亲看看古装戏；或者，坐在他卧室兼书房的办公桌旁， 写他的回忆录⋯⋯父亲，这才应该是您退休后的生活啊！

在我心中，您永远年轻，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