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的《毁灭》
法捷耶夫的《毁灭》居然在中国出现了。而中文的译本,至少在译得正确这一方面说,的确是“决不欺骗读者”的。中国的读者读了这部充满着热血的小说——这部“新人”的故事,应当有什么样的感想?尤其是在这日本财阀蹂躏着满洲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法国“民治主义”的军队开进云南广西的时候?尤其是在这英美法日德的瓜分中国研究委员会的要来到中国调查的时候?
《毁灭》的第一句就说,莱奋生拖着日本的指挥刀,铿锵的响着。为什么指挥刀是日本的?
《毁灭》所写的是俄国国内战争中的东海滨省。海参崴、伯力、黑河、赤塔……这些都正是中国人很熟悉的地名。1918到1920年,这里曾经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占领地。美国的“和平总统”威尔逊,当然也十分出力地参加了这个占领屠杀的“功业”。白党,反动的哥萨克军队,一切种种自由主义和改良主义的政客,帝制主义的军阀”…他们在这里“为着民族而剿赤”据说是要扑灭杀人放火的布尔塞维克。自然,他们一定还要说是为着民治,为着人权,甚至于“为着社会主义”!然而,谁都明白:他们不过是日本美国……帝国主义的猎狗。
莱奋生的游击队,就是猎狗和他们的主人要剿灭的赤匪。当时,这样的赤匪实在多得很,莱奋生的队伍不过是其中之一。这些队伍勇猛的斗争着,“为着新的生活去死,为着建设去破坏”——破坏资产阶级,地主资产阶级的压榨制度,破坏白党,破坏日本帝国主义的占领。莱奋生的队伍,在这样的战斗中间,抢着一把日本的指挥刀,这是很小的一件事。
自然,对于中国的“民族”——这已经是一件大得了不得的事:违背了“咱们民族”的无抵抗主义,“胆敢抢夺武器,理应开枪轰杀”。
日本帝国主义和中国的绅商“民族”,的确是同文同种。他们到西伯利亚去,的确也是为着要轰杀“赤匪”而去的。他们指挥着白党,供给着白党,他们自己开动着机关枪……轰轰轰,杀杀杀!
莱奋生的队伍,就在这种轰杀之中“毁灭”了。
然而没有毁灭的还多着呢!
最后结帐起来,看一看:现在的西伯利亚。现在的东海滨省是谁的?根本毁灭的,始终还是日本帝国主义和白党的势力。
为什么?法捷耶夫的《毁灭》会给你答复。
首先是因为有苏维埃……最后是因为坚决英勇的群众的斗争之中锻炼出新式的人物。这种新人,克服一切旧社会给他的遗传。自己和自己奋斗,严厉的肃清各种各色的颓废、消沉、留恋、自私、虚荣、麻木……谁领导着这种奋斗?是矿工,是雇农,尤其是大工业的工厂工人。是的,劳动民众在无产阶级领导之下,去改造世界,去消灭敌人,这种巨大的战斗之中,他们同时改造着自己。只有不能够改造的,要跟着敌人毁灭。所毁灭的,当然不是西伯利亚森林里的枯骨,而是猥琐的卑鄙的动摇的人格——小资产阶级的气质。小资产阶级的“英雄”固然也会激昂,也会慷慨,甚至于会革命得发狂。可是,没有群众的锻炼,没有普洛的领导,这种路数的“人物”,会突然间的堕落、绝望……叛变。哼!难道真是突然间的吗?!这些社会的碎片,历史的渣滓,始终是要完全的真正的毁灭,——和猎狗,猎人一样。
莱奋生等类的新的坚强的良善的人,领导着这种巨大的战斗,始终肃清了从伊尔库茨克到海参崴的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打退了十四国的联军,消灭了数不清的白党将军……这正因为在群众的斗争之中,克服着一切种种的卑鄙动摇猥琐的人物,而产生着几千几万几十万的莱奋生。
中国的“莱奋生”已经产生,还在产生着……中国的猎狗可还厉害得很,虽然它们的命运已经开始崩溃。而且,中国——满洲等,这一大片的地方(是一个国家吗?),有种种的猎狗和种种的猎人,它们之间的关系复杂得很。这些猎人和猎狗,互相抢着打猎的围场,抢着“飞禽走兽”。是会有那种小鹿儿,小猪儿,小兔子,居然相信一些猎狗是为着鹿儿、猪儿、兔子的“国家民族”而奋斗呢!自然,猎狗自己拼命的鼓吹着,想叫几万万并非蠢如鹿豕媚如兔子的人都来相信。他们吹着什么?——牛!然而这几万万人是在战斗着,是在改造着,他们要成为新的坚强的人,他们是顶天立地的人,不能够“蠢如鹿豕”,不能够“媚如兔子”!我们:
要有满洲的《毁灭》!毁灭的可并不是满洲,
而是一切种种的猎人,一切种种的猎狗!
只要看看中国这片土地上,
已经有过这里那里的毁灭,
可是“莱奋生”旗帜的飘荡。
正在开展着全中国的《毁灭》。
夺尽指挥刀,掉转机关枪,
冲锋罢,看究竟是谁的毁灭!
1931年12月17日
更正:这篇文章已经做完了,忽然看见桌子上的报纸,它把“马占山将军的通电”几个金光灿烂的字送进我的眼帘,再细细的看一看,原来马将军的通电有几句这样的至理名言;“奴耕婢织,各称其职,为国杀贼,职在军人。”我受着这几句话的感动,特别申明:把这篇文章里的“飞禽走兽”四个字改成“耕奴织婢”;并且恭恭敬敬地向马将军表示奴性的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