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和狗

赵世洲

吃不饱的狗

现在，我们知道，吃到胃里的牛肉，要停留 5 个小时才能消化掉，而牛奶只停留两个小时⋯⋯

有许许多多关于消化的知识都是巴甫洛夫告诉我们的。可是，巴甫洛夫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胃藏在腹腔里，谁也看不见它，更不知道它是怎么消化的。在巴甫洛夫以前，研究生理的人，大多采用一种急性实验的方法。什么是急性实验呢？ 我们举个例子来说吧，比如，拉一条狗来，把狗麻醉以后，通过解剖，把器官拿出来做实验，这种实验方法就叫急性实验。实验的时候，器官已经停止了正常状态下的工作，实验结果当然是不会准确。

巴甫洛夫不赞成这样的急性实验，他希望进行慢性实验。慢性实验和急性实验不同的是，在进行这种实验的时候，不让器官离开机体，也不进行麻醉。比如，为了研究胃，用狗做实验的时候，应该让狗清醒地正常地生活着， 它的胃也在正常地工作。

可是，问题又来了，看不见胃，怎样观察胃的消化呢？

有人想过一个办法：用线拴住一块海绵，让狗吞到胃里，等到海绵吸满了胃液，再拉出来，然后把胃液挤到试管里，放进一些肉或面包，看看胃液怎样消化它们。

试管里的消化毕竟代替不了胃里的消化，食物在胃里是怎样被消化的， 人们还是不知道。

一个偶然的事故，使人想到了可以打开一个观察胃的窗口。

在加拿大和美国交界的地方，有个猎人的枪支走火，子弹射进了他自己的腹部。一位美国军医救了猎人的命。可惜伤口长期不能愈合，在腹部留下一个通向胃部的小孔（这种小孔叫作瘘管），只好用纱布盖着。聪明的军医想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窗口”，利用这个小孔，可以观察胃的消化活动。这次观察接连进行了好几年。如果说，这也是一种慢性实验，那末，这

只是独一无二的例子。谁能够在其他人的身上再遇到这么一个窗口呢？

消息传到了俄国，医生巴索夫想到用狗来代替人。用动手术的办法来造一个通向胃部的窗口。他的手术是成功的，在狗的上腹制造了一个胃瘘，可以得到胃液。

遗憾的是，从瘘里流出来的胃液是浑浊的，其中混杂着食物的残渣以及咽到胃里的口水，使你无法进行准确的研究。

慢性实验遇到了困难。

巴甫洛夫解决了这个困难。他的办法很简单，却十分巧妙，这就是后来闻名世界的“假饲”实验。

实验的第一步，巴甫洛夫和他的助手采用了巴索夫当年做过的一个普通的胃瘘。这是用来分泌胃液的。

第二步，巴甫洛夫在狗的脖子上开了一个口子，找到食管，把食管切断。然后，把这两个断头都接到皮肤外头来。

食管是连接嘴和胃的通道，食管被切断以后，从嘴里吃下去的食物，顺着食管向下咽，再也不能进入胃部，中途就从被切断的地方掉出来。为了把

狗喂饱必须从另一个断头那儿把食物送到胃里。

可是，这样的狗，却能告诉人们许多关于消化的信息。

在实验台上，狗的面前摆着一个食盘，盘子里盛着肉和面包，饥饿的狗， 叼起食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咽。可是，咽下去的食物已经从切断了的食管口掉了出来，又落在食盘里。狗看到食盘里有食物，也不管这还是刚才吃过的食物，又吃到嘴里。食物通过食管断口，第二次掉在食管断口， 第二次掉在食盘里。接着，狗又去吃，食物又掉了出来⋯⋯

这一点点食物在嘴、食管和食盘之间循环，几个钟头里，狗虽然不停地吃，胃却得不到一点实惠，始终是空的命令。

有趣的是，食物虽然没有进入胃里，狗的嘴巴一动、一嚼食物，胃就开始分泌出胃液来。实验过程中，从胃瘘里流出来的胃液不再是浑浊的，而变得透明纯净了。

狗不停地吃，胃液一滴一滴不停地流，滴满一个量筒，又流满一个量筒。这个慢性实验告诉我们：食物没有进入胃部，胃就开始分泌胃液，说明

胃液的分泌，不是食物刺激胃的结果，而是大脑下达了消化的命令。因为食物一进入嘴里，味觉神经就向大脑报告：食物来了，叫胃准备消化。食物来了的信号通过大脑传到胃，胃就分泌出胃液来。

大脑控制着胃的消化！ 吃石头的狗

多次的假饲，必然会使人深一步去想问题：食物根本没有进入胃部，而它却分泌出胃液，一滴一滴地汇集到量筒里去。那末，是谁去通知胃液的呢？巴甫洛夫果断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口腔里有神经末梢，它迅速地向

大脑报告，食物进入口腔了。”自然，大脑通过神经系统向胃下达一道命令： 准备消化。于是，胃在食物没有到达以前，就分泌出了透明的胃液。

在今天，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回答：“是大脑在支配胃的工作。”可是， 在当时这还是一个没有研究清楚的问题。为了证实这个看法，还需要做实验。这一次，巴甫洛夫提出了一个新奇的实验方法：“我们试试用小石头来喂狗。”

助手们大为惊奇，这好像是一个调皮儿童的歪主意。然而，巴甫洛夫却十分认真地开始了他的实验。他拉来了一条狗，又端了一盘石头，放在往常摆肉饼的地方。狗嗅了嗅，不吃。狗不吃。那就硬往嘴里塞，温顺的狗只好把石头咽了下去。

狗吃下去了一块石头，胃不分泌胃液，试管仍然空着。

强迫狗吃石头，终究不是好办法。后来，总算在好几条狗当中训练出一条听话的狗，居然能自己去吃石头。

这条狗看见石头就吃，并且咽了下去。虽然是它自己吃的，但是，也没有分泌出胃液来，试管还是空的。

巴甫洛夫知道了，口腔里的神经末梢已经向大脑作了报告：这不是食物， 不必分泌胃液！

在观察胃液的时候，实验还常常出现一些“意外”的情况。

食物还没有进入口腔。狗刚一看见食物。试管就已经收集到胃液。这说明不仅口腔可以向大脑报告食物来了的消息，眼睛也在工作，一看见食物， 就向头脑发出了准备消化的报告。

除此以外，鼻子也在工作。如果做实验的时候，谁的白大褂里藏着香肠， 灵敏的狗鼻子闻到了香肠，也会有一滴一滴的胃液流进试管里。不用说，它

证明大脑收到了鼻子的报告。

问题已经很清楚：大脑支配着胃的活动。这时候，巴甫洛夫的精力也开始转移，放下消化生理的研究，而把目标指向了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