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参加五四运动到去欧洲

·从日本回国后,全身心地投入了伟大的五四运动。

·“今后的目的,重在社会的根本改造”,在斗争中有新的思索,去“另辟一条新道”。

·赴欧洲勤工俭学,为的是继续寻求救国救民之道路。

·决心走俄国人的路,说:“革命是不能不流血的。”

  • “争先去做弄潮儿!”预见到太平洋上之战,并说“预备乘机掀起太平洋上革命之潮”。

  • “真正革命非要有极坚强极有组织的革命军不可。”这是周恩来当时的结论。

1919 年 4 月,周恩来由日本神户乘船,回到中国。不久,五四运动爆发, 周恩来全身心地投入到中国人民这一伟大的群众运动中去了。

在五四运动爆发前,从 1915 年到 1919 年初,兴起了新文化运动。1915

年 9 月《新青年》创刊(第一卷叫《青年》),标志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新文化运动的旗帜是“德先生”(民主,Democracy)和“赛先生”(科学, Science),宣战对象是封建传统的思想、道德和文化。《新青年》的出版方针,是高举科学和民主的大旗,向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主义开火。陈独秀在《新青年》创刊号上发表的《敬告青年》一文,强烈地反对了封建伦理道德。他还写了许多文章。李大钊也是新文化运动的主要倡导者。从他们当时的思想来说,都还没有超出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范畴,但毕竟重重地打击了封建思想的统治,使人们特别是青年知识分子的思想得到空前的解放,唤醒了人们对国家民族的关心。

1919 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法国巴黎和会上,美、英、法等国完全满足日本的要求,严重损害也是战胜国的中国利益时,导致了五四爱国运动的爆发。

5 月 4 日,北京的北京大学等 13 所学校三千多学生在天安门前开会,决心“外争国权,内除国贼”。会后进行游行,找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算帐。北洋军阀政府出动军警镇压。6 月 3 日开始,成百名地逮捕北京学生。6 月 5 日起,上海开始工人罢工。从 6 日到 10 日,罢工或罢课、罢市扩展到南京、厦门、宁波、松江、镇江、苏州、常州、无锡、扬州、芜湖、杭州、天津、济南、汉口、广州等城市。上海参加罢工的达六七万人。

群众运动的怒潮使反动统治阶级内部惊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失此不图,将成大乱。”这是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和沪海道尹沈宝昌 6 月 8 日联

名打给北洋政府的电报中的话。在严重的形势面前,北洋政府被迫于 6 月 10 日下令免去曹汝霖的交通总长、章宗祥的驻日公使、陆宗舆的币制局总裁的职务,对被捕学生也陆续释放。

接着,全国开展了反对巴黎和约上签字的运动,形成五四运动的又一个高潮。参加这个运动的有广泛的社会阶层,形成各界的共同行动,“就连亲英美派的直系军阀吴佩孚也表示反对在和约上签字”①。沸腾的民意,使北洋政府不敢坚持签字的主张,中国出席巴黎和会的专使终于拒绝签字。五四运

① 李新、陈铁健主编:《伟大的开端》,第 146 页。

动取得了胜利。

有的外国评论家说,在中国,“这类民意的表示是未曾有的,⋯⋯他们将一种新的原质投入中国的政治。将来不能不考虑这些学生创造国民新政党的可能性”(密勒氏的评论)。①

确实,在此后几十年的中国政治舞台上,有不少是五四时期的代表人物。知识分子中,如毛泽东、周恩来、恽代英、邓中夏、董必武、赵世炎、马骏、郭隆真、张太雷、方志敏、林祖烈、张闻天、许德珩、闻一多、黄日葵、阮啸仙等,成为中国共产党或靠拢共产党的领袖人物。走向国民党方面的有傅斯年、罗家伦、盛世才、张其昀、左舜生、曾琦、段锡朋(抗日战争中成为汉奸)等。当时积极参与运动的北大教职员陈独秀、李大钊、马叙伦、马寅初、胡适等,报界的邵力子、叶楚伦等,教育界的黄炎培、蒋梦麟等,都是日后中国政坛上的重要人物。

周恩来从日本回国,在大连上岸,先去沈阳看望了伯父,后来又到哈尔滨东华学校作客,谢绝了校长邓洁民留他当教员的邀请。五四运动爆发,他赶回天津,以校友身份天天到南开去,全力参加运动。天津学生为响应北京的学生运动,在 5 月 14 日成立了天津中等以上学生联合会,推谌志笃、马骏为正副会长。6 月下旬,谌志笃、马骏请周恩来主编《天津学生联合会报》。周恩来说:我所以回来,就是为了参加救国斗争,负此责任义不容辞。他搬进南开学校,带头举行话剧义演,募集办报经费,并筹划解决纸张、印刷、出版、立案等问题。7 月 1 日,《天津学生联合会报》创刊。

五四以来群众运动的热潮,鼓舞着周恩来。他在 7 月 12 日出版的《南开日刊》上,发表了《(天津学生联合会报)发刊旨趣》一文,开头就说:

“这次全国学生自动的事业,在世界上可以说很不希罕,但是在我们东亚,实在是不甚多见。日本的米骚风潮,朝鲜的独立运动,这都是受世界新思潮的波动,在东亚历史上增加些国民自觉的事迹。我们学生学识本甚浅陋, 思想又是枯窘,但为着这个时期感受这种潮流,本我们的良心,实在是不能不有个觉悟。因着这个觉悟,就生出许多的举动。明知此动,未必便能生出极大的效果,可是社会各种团体觉这环境的影响同束缚,不能将意志直接表出,所以我们学生惟有不顾利害先动起来,求大家的同情。⋯⋯”

从这段叙述,可以看到周恩来感到五四群众运动在中国来说是“不甚多见”的,表示出了人民的力量。我们学生应当先动起来,进而带动社会各界。值得注意的是“明知此动,未必便能生出极大的效果”这句话,可以认为周恩来当时感到,只是群众运动,还不能从根本上推倒封建军阀的统治。但是在当时情况下,表示民意,同反动统治对抗,还只有靠群众运动。

这年 7 月下旬,日本宪兵在山东省的济南、青岛等地擅自逮捕中国人。山东的学生、商业各界群众几千人到省公署请愿,要求政府向日本领事馆交涉,要求日方放人。北洋军阀政府不但不听,反而宣布山东实行戒严,并且任命亲日派安福系的马良为戒严司令。马良对山东人民进行镇压,8 月 5 日, 杀害爱国的回教救国后援会会长马云亭等三人。

消息传到天津,群众义愤填膺,学生运动又趋高涨。8 月 6 日,周恩来写了《黑暗势力(一)》,发表在《天津学生联合会报》上,其中写道:“国民啊!国民啊!黑暗势力‘排山倒海’的来了”。文章中,说到山东学生被

① 见上海《时报》,1919 年 7 月 1 日。

捕,北京北大学生被捕,安福系的报纸造谣,日本则“简直看中国不成一个国家”。周恩来说:“我们应当怎样防御啊!”“要有预备!要有办法!要有牺牲!”“推倒安福派,推倒安福派所倚仗首领,推倒安福派所凭借的军阀,推倒安福派所请来的外力。”

当时,有一个日本学生代表团访问中国,他们曾经发表《日本东京学生致中国学生书》,表达了他们反对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主张中日亲善的良好愿望。

8 月 9 日,周恩来发表了《敬告日本来华的学生》一文,文中说:“现在诸君既知道军阀不好,侵略主义不好,社会要改造,平民势力要增加,人类要平等,诸君就应该同去做真正的平民运动,推倒你们的军阀,打破日本国民侵略的野心,然后两国国民的社会运动,才可以接近。”

那么,用什么办法来推倒军阀呢?周恩来说:“我们自己到底用什么法子去讨他呢?我们当知道,我们所恃的是群众运动。”

天津各界联合会发出了要求北洋军阀政府严惩马良,在山东解除戒严以谢国人的通电。然后,天津学联和女界爱国同志会商定派刘清扬、郭隆真等10 名代表到北京去请愿。她们到北京后,同北京代表一起,在 8 月 23 日这一天到总统府递交请愿书。结果,北洋军阀政府派出军警,把代表全部拘捕。

消息传到天津,周恩来当即布置《天津学生联合会报》连夜赶出号外, 把情况向全市人民报道,并且与天津学联负责人商议,发动学生进北京斗争。8 月 26 日,北京、天津学生三四千人到北京的总统府门前请愿示威,总指挥是天津的马骏。斗争坚持了三天。京师警察总监吴炳湘调动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军警和保安队,再加上骑兵,把请愿的群众驱赶到天安门前,用木棍和枪托打伤学生一百多人,逮捕了马骏等代表。在天津的周恩来闻讯后,就和张若茗等率领天津学生五六百人赶到北京,连日在总统府外露宿请愿,要求释放被捕代表,并发动舆论支持斗争,开展营救活动。在全国舆论的支持下, 北洋军阀政府被迫在 8 月 30 日释放了全部被捕的代表。

但是,安福派并没有被打倒,他们在山东、上海成功了,还要扩张到天津去。要靠学生的运动,来推动工人罢工、商人罢市等,并不是很容易的。要靠群众运动,来推倒军阀统治,更是谈何容易。

经过这次斗争,周恩来感到:“我们的请愿,是认定为群众运动的导火线。政府的罪恶,现在已彰明于国内外,所短的就是没去真正点这个导火线。上次天安门的确已架好了,就是没有人去点,现 在我们想想应该怎样去点?”

周恩来在思索中。

然而迫害日益逼近了。

天津警察厅杨以德,在天津解散各界联合会,逮捕上街讲演的学生,查禁《天津学生联合会报》,还派军警恫吓印刷厂不许承印。

10 月 10 日,天津各界四五万人在南开大学操场举行共和纪念会。周恩来是大会主席团的成员之一。大会发表宣言,痛斥北洋军阀政府镇压和逮捕爱国群众。杨以德派出大批警察包围会场,阻止大会进行,并不准上街游行。男女学生多人被打伤。邓文淑(邓颖超)等带领女学生首先冲破警察的包围, 走上街头。他们进行了声势浩大的环城示威游行。最后,游行队伍来到警察厅,推举周恩来、李毅韬等四人为代表,找杨以德质问。杨以德避而不见。为了抗议,天津学联和女界爱国同志会决定南开大学等 13 所中等以上学校罢课四天(后来改为六天)。但是,斗争未能如愿,杨以德依然当他的警察厅

长。

这年 11 月 16 日。日本暴徒在我国福建省福州市打伤了多名抵制日货的中国学生,还打死了一名警察,造成“福州惨案”。福建学生罢课抗议,各省市学生起而响应,形成全国抵制日货的高潮。天津的学生联合会也号召抵制日货,声援福建学生。周恩来当选为执行科长。

抵制日货,当然需要商界的合作。12 月 15 日,周恩来与天津商会会长卞月庭和会董多人,商讨抵制日货的办法。周恩来说:“所以抵制日货者, 系因我国处此时际,人民虽有战争之心,而无战争之力,故惟有以抵制日货激醒彼国民族。”

“虽有战争之心,而无战争之力”。只凭群众运动,内不能推翻军阀统治,外不能抵御强敌。从实践中,周恩来会有新的思索,正如他在 12 月间所说,“去另辟一条新道,接续不断的望前走”。

1920 年 1 月 23 日,天津学联调查员在魁发成洋货庄检查日货时,店主勾引来三个日本人将他毒打。这事激起社会公愤。接着还发生了警察厅拘捕学生等事。当各界代表向直隶省公署请愿时,当局不但不惩办店主等人,反而派保安队将各团体代表马千里、时子周、马骏等 12 人拘押。此后几天,还在继续逮捕抵制日货的学生。1 月 29 日,周恩来带领各校学生数千人到直隶省公署请愿,要省长代电中央催办福建交涉,取消中日军事协约,释放被捕代表,不干涉人民集会、结社、言论、出版自由等。省长曹锐不敢出见。大家公推总指挥周恩来和于方舟、郭隆真、张若茗四人为代表进去见省长,四人竟被拘捕,先被关押在营务处,2 月 6 日被押往警察厅,一直到 7 月 17 日, 才被宣布释放。

1920 年 5 月 4 日,是五四运动一周年。周恩来所编的《检厅日录》中记载:“今天是‘五四’纪念。回想去年今天学潮突起,引得这一年来的学潮起伏,有无穷的感触,当然是各人脑中所不能免的。将来的希望,尤隐隐约约在各人脑中颤动不己。”

在监狱中,周恩来等曾经开过“特别讨论会”,对未来进行研究,讨论的结果是:“今后的目的,注重在社会的根本改造。”在监禁中,周恩来更加认清了严酷的现实,重新思考许多问题。后来他在谈到自己的共产主义信仰时说:“思想是颤动于狱中”,一种革命意识的萌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国内,是这样的情况,军阀专政,暴力横行,只有强权,没有公理。还在狱中的时候,周恩来已经决定去欧洲考察了。1920 年 6 月 8 日,他在天津地方检察厅看守所中给赴欧洲勤工俭学的李愚如的诗中,已经说到:

三月后, 马赛海岸, 巴黎郊外,

我或者能把你看。

周恩来出狱了,但是他已经被南开大学开除。11 月 7 日,他从上海乘波尔多斯号邮船去法国勤工俭学。

周恩来到欧洲勤工俭学,不光是为了上学读书。他说:“主要意旨,惟在求实学以谋自立,虔心考查以求了解彼邦社会真相暨解决诸道,而思所以应用之于吾民族间者。”也就是说,他继续在探求拯救中华民族、拯救中国之道。他认为到国外“念书,非仅入课堂听讲而已,市中凡百现象,固皆为

所应研究之科目也”。

周恩来 12 月中旬到巴黎。1921 年 1 月 5 日,到英国首都伦敦。英国当时是世界上的最强国,号称日不落国。周恩来在没有出国之前,虽然也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会对英、法有很大的影响,但总以为战争所毁坏的不过是部分而已,不会是整体受到影响。等到亲自到欧洲一看,才知道原先的想法等于梦话。英、法等国,生产集中,交通发达,贸易发展,但是在战争中人力征调,生产破坏,物资消耗,商业阻隔,“已不可计算”。周恩来在巴黎、伦敦市面上观察,觉得虽然繁华超过东亚,然而物资供应如煤、电、粮食、糖等,还不如中国的上海、北京、天津富足。至于失业人数,仅英国伦敦和苏格兰,就已超过百万。这种状况,不光是英、法如此,欧洲各国都这样。英国、法国还是战胜国,战败国比他们还要惨。而国与国之间,斗争十分剧烈。例如法国,就想把德国解除武装,限制兵备,使它陷于“穷蹙之境”。从战败国如德国来说,国力枯窘,对赔款百亿金镑心存抵赖,意图报复。欧洲本来是一个民族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弱小民族图生存,力量较强的谋兼并。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列强操纵一切,睥睨天下。既然想操纵,目的就在于肥己;肥己就必然会瘦人,于是发生许多“不平之事”。周恩来感到这里“隐伏将来无穷之祸福”。

从东亚来说,周恩来认为太平洋由美国和中国据其东西岸,日本在中间, 这三国的利害关系最大,其次是美国属地菲律宾,英国属地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然而过去主宰太平洋的是英、日两国,这是很不公平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英联盟瓦解,美、英两国共同遏制日本,提出海军战舰吨位比例美、英、日限制在 5∶5∶3,日本是不甘心的。日本一手制造中国内乱,一面又向世界宣传中国内乱的危险,“其用心之险,自无与比”。

总之,“各国政治界黑暗如故”,“强弱相欺,大小相吓,殆无公开平等之足云”①。至于一些国际会议,打的都是和平的旗号,实际上参加会议的各国“多各怀鬼胎,思图眼前之利,从无推诚相与,一计将来利害,为全世界着想者”。②例如前几年的巴黎和会,实际上是列强分赃的会议;现在的华盛顿会议,实际上是斗角钩心的会议。从东亚来说,“不管日美的战争急不急,总之,太平洋上的风云己密布了。他们预备的是帝国主义战争”。

周恩来已经预见到太平洋上之争,将来美国、日本必战。他说:“要切实地预备,预备乘机掀起太平洋上革命之潮,联合起各国被压迫的民众,携手冲上潮头,争先去做弄潮儿!”③

周恩来到欧洲,是想探求救国救民之道。经过到欧洲后的初步观察,他了解到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英国的渐进的改革,“以保守而整其步法”,求取成功;一种是俄国的暴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洗旧弊。周恩来感到在中国来说,“积弊既深,似非效法俄式之革命,不易收改革之效; 然强邻环处,动辄受制,暴动尤贻其口实,则又以稳进之说为有力矣”。这是周恩来 1921 年 1 月 30 日写给他表兄陈式周的信中说的。从中可以看到他是倾向俄式革命解决问题的,只是考虑到受制于列强,才考虑到渐进的改革。接下来他写道:“至实行之时,奋进之力,则弟终以为勇宜先也。以今日社

① 周恩来:《西欧对俄对德之方略》,1921 年 4 月 6 日。

② 周恩来:《英帝国会议之内幕(二)》,1921 年 7 月。

③ 周恩来:《太平洋上的新风云》,1924 年 6 月 15 日。

会之麻木不仁,‘惊骇物议’,虽易失败,然必于此中乃能求振发,是又弟所深信者也。”从而也可以看到他是倾向于武装暴动的。

几个月之后,1921 年春,周恩来加入中国共产党八个发起组之一的巴黎共产主义小组,成为中国共产党创建人之一。他决心走俄国人的路了,而俄国革命是实行武装暴动取得成功的。从周恩来自小所受尚武重军的熏染,以及五四运动后以群众运动并不能推倒军阀统治的事实,到国外又看到列强称霸无非是因为军力强盛,终于形成一种思想——重视军事,革命要有军队, 这就很自然的了。

周恩来诗曰: 没有耕耘, 哪来收获?

没播革命的种子, 却盼共产花开!

梦想赤色的旗儿飞扬, 却不用血来染他,

天下哪有这类便宜事?①

他在文章中也写道:“一国一种的民主革命,如法国革命、美国独立都是经过极长期的血战争斗才得使共和奠定,更何况无产阶级的共产革命,须全世界劳动者联合起来世界革命呢!”②他说:“革命是不能不流血的。”③他对俄国革命的原因和革命为什么取得成功,进行了研究。他认为,一

个革命的爆发,总是包含着生产状况的变动和阶级斗争的内容,这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革命学说所指出的。俄国革命的成功,是血染就的,而且是工人和士兵的共同行动。周恩来说:“每次革命都是劳动阶级为其中的主动力,农兵从旁赞助,而中等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既无真实力量又无团结训练, 以致制宪运动民主革命均无建树,国力政权终落到无产阶级手里,使十月革命独著其功勋了。”①

当时的共产国际中,有人提出:“赤军是供全世界的无产阶级用的。” 卢森堡过去说过:“我们要无军队便不能革命。”周恩来说:“这都是见到之语。”

周恩来主张革命要有军队,这是已经很明白的了。这点,在他同时代的中国革命者们中间,是少有的远见卓识。这一主张,是针对当时中国的实际情况的,是有的放矢的。

周恩来讲过一篇中国的军阀祸国史。

中国的军阀中,主干是北洋军阀。清朝曾国藩练湘军,李鸿章练淮军, 就使清朝的统治有了裂痕。到袁世凯小站练兵,开始树立起北洋军阀的基础。帝制被推翻后,袁世凯上台,他手下的“王龙段虎冯狗子”,都是有野心的。不过王士珍手下没有军队,虽然当过国务卿、总理,毕竟斗不过冯国璋、段祺瑞。冯、段成为直皖两系,互争北洋正统。袁世凯死后,冯、段争霸。徐世昌是仰仗段祺瑞上台的。后来吴佩孚为直系军阀报仇,战胜段祺瑞,又战

① 周恩来:《生别死离》,1922 年 3 月。

② 周恩来:《俄国革命是失败了么?》,1922 年 12 月 15 日。

③ 周恩来:《宗教精神与共产主义》,1922 年 9 月。

① 周恩来:《十月革命》,1922 年 12 月 1 日。

胜张勋,赶走徐世昌、黎元洪,拥戴曹锟进了中南海。不料四周的军阀还没有倒,直系内部又起了正统之争。这是北京城内的内哄。从外省说,吴佩孚拥曹锟登位后,其他直系军阀自成系统。于是吴佩孚委部下几个师长为光杆督军,不兼师长,也就没有了兵权,并使之互相牵制、互相争夺。吴佩孚如此,其他军阀也不坐视,也都在纵横连络。破坏革命的陈炯明,暗中与吴佩孚相通,但还不敢公开。这些军阀内哄,形成极为混乱的局面,靠军阀自身是解决不了的,必须靠国民革命来解决。

不过,军阀手中都有军队,国民革命如果只有群众而没有军队,是不能打倒他们的,也必须有军队。

当时,胡适在《努力》周刊上发表政论,主张召开公开的“各省会议”, 解决时局问题,实现全国统一。

周恩来说:现在群盗割据,争为雄长,这样的会很难开成。就算开成会了,又怎么能满足这些人的各方欲望?不能满足,还不是争吵?

胡适说:如果争吵,就“用手枪炸弹罢工罢市”对付分赃会议的办法对付他们。

周恩来说:与其这样弯曲,何如不直说“打倒军阀呢?”

接着,周恩来从本质上说明了问题:“况且手枪炸弹罢工罢市只能做革命的导火线,真正革命非要有极坚强极有组织的革命军不可,没有革命军, 军阀是打不倒的。若徒以手枪炸弹罢工罢市来恐吓,则手枪炸弹,他有躲避之法,罢工罢市他更可以军队来压迫。”

革命要有革命军,否则军阀是打不倒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周恩来正是指出了这个关键。

这种军队,是革命军队,是同旧式的军队不一样的。这一点,周恩来在欧洲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当有人攻击共产主义具有宗教精神时,周恩来解释说:“共产党当然不要‘既不能令又不受命’的自由论者,但共产党也决未曾想造出蠢如鹿豕只知服从的党员”。接着,他说:“旧式的军队除掉被愚弄和服从外无他事,今日的红军却有了劳兵会议。军队犹如此,他种组织, 更不待言。”这就是说,革命军队,是有民主生活的,是有觉悟的,是不同于旧军队的。

后来,周恩来回国后,开创了革命军队的政治工作。看来,这种思想是在欧洲时已经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