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鬼没雁翎队

位于华北平原上的白洋淀，是一个碧波浩渺、芦苇如林的淡水湖，面积约 600 多平方公里。它汇合了唐河、潴龙河诸水，经大清河注入海河，是天津、保定间内河航运的中枢。这里的人民勤劳、质朴，使这里成为华北罕见的鱼米之乡。

抗日战争时期，日寇的魔爪也伸进了白洋淀。敌人妄图利用天津至保定的这条水路，作为其侵华战争的重要运输航线。他们在这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实行了血腥的“三光政策”，把这块宁静、富足的地方变成了尸横遍野、满目废墟的人间地狱。

这里的人民并没有被日寇的暴行所吓倒。他们在中国共产党、八路军的领导下，组织起来，拿起了武器，利用他们熟悉地形、精通水性的特长，以白洋淀为战场，出没于湖河港汊、茂密的芦苇荡，与日本侵略者进行了艰苦卓绝、机智灵活的战斗。由于这支游击队初建时是以“大抬杆”（打野禽用的大型土枪）为主要武器进行战斗，为了防止浪花打湿枪膛内的火药，便在信口（点火处）插上一根雁翎，所以，人们形象地称这支队伍为“雁翎队”。这支队伍在党的领导下，在人民群众的支持下，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演出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战斗活剧，谱写了一曲曲英雄的赞歌。

“大抬杆”的枪管有丈把长，后半截装火药，前半截装铁砂，尾部有个装药捻的小孔，点着药捻，就能引燃火药，把铁砂子迅速地推出去，打出去的铁砂一散就是一片，杀伤力大，百米之内的目标基本上是弹无虚发。由于它的枪身很重，往往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所以人们都习惯地叫它“大抬杆”。

雁翎队刚成立时，缺少武器弹药，“大抬杆”这种本地“土特产”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雁翎队的主要战斗武器。为了检验这种武器的威力，战士们决定试一试。

一天，他们找了几副“大抬杆”，把火药砸得实实的，把铁砂筛了一遍又一遍，净拣大粒的装，还在铁砂里边掺了许多“球皮钉子”。为了让几副“大抬杆”同时发挥作用，战士们还别出心裁地把它们后座的药捻连在一起。一切准备就绪后，战士们就隐蔽在茂密的苇塘里，静候着敌人来撞“枪口”。

不一会，远处传来了刺耳的引擎声，随着一股冲天的白浪由远及近，只见一个班的鬼子神气十足地坐着一艘快艇冲过来了。当敌人进入了最佳射程之内后，战士们迅速抓紧仅有的宝贵的几秒时间，瞄准敌人，点着药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瞬间功夫，船上刚才还骄横不可一世的 9 个鬼子立时

全被报销了。个个身上千疮百孔，像 9 个马蜂窝。当日军头目龟本听到这个

消息后，气急败坏地命令部下把尸体捞回去检验。可面对 9 具血肉模糊，全身窟窿的尸体，谁也说不出是什么武器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呢。从此，到处都在传说雁翎队有了“扫帚炮”，要是挨上“扫帚炮”，马就得满身窟窿，魂归西天，日伪军一听到雁翎队和“扫帚炮”个个胆颤心惊，坐卧不安。

“大抬杆”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白洋淀抗日军民的斗志，更坚定了战胜日本鬼子的决心。“大抬杆”从此也成了雁翎队的“秘密武器”，打得敌人魂飞魄散、狼狈不堪，充分显示出了“大抬杆”的神威。

自白洋淀出现了神勇的雁翎队，使得进犯白洋淀的日伪军惶惶不可终日，敌人从天津、保定等地调集了大批汽艇，连同他们在白洋淀掠夺的大小民船，一起出动，对雁翎队进行空前的“拉网清剿”，妄图一举消灭雁翎队。一时间，乌云滚滚，险象环生。敌人的巡逻汽艇穿梭般地在淀上横冲直撞。这种汽艇马力大、速度快、火力强，对我雁翎队的水上活动构成了很大威胁。

当时我雁翎队仅有 20 来副鹰排（打水禽用的一种小船），要想和敌人的巡逻汽艇打仗，困难是很多的，但雁翎队的战士们并没有被敌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到。经过认真侦察，他们发现，敌人的汽艇虽然速度快，但噪音大、易暴露，而我们的鹰排虽然是人力划水，速度慢，但噪音小，易隐蔽。要想以劣胜优，就必须出奇制胜，利用芦苇荡作掩护，伏击敌人的巡逻艇。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雁翎队得到情报：安新县城的 20 多个鬼子和 30 多个伪军，分乘

2 艘巡逻汽艇到赵北口去运东西，预计下午返回。雁翎队遂即决定，中途伏击敌汽艇并迅速地作了战斗部署。

到了中午，雁翎队的战士装扮成打鱼的，有的划着小船，有的驾着鹰排， 三三两两，从不同方向悄悄地钻进了设伏地点——大张庄苇塘。

大张庄苇塘在白洋淀中大清河道一侧。大清河河宽水深，没有杂草，是敌汽艇和大型船只的必经之路。这块苇塘方圆几十里，芦苇长得高且密，小船划进去两、三米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很便于隐蔽，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战士们到达以后，逐个地调整鹰排上的“大抬杆”，用药捻将 20 副“大

抬杆”连接起来，呈扇面形对准河道，以便扩大杀伤面积。步枪班和手枪班配置在两边，一切就绪，就等敌人自投罗网了。

太阳偏西，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达声。不久，就可看到敌人的汽艇划破平静的水面，隆隆驶来。但狡猾的敌人把两艘船的距离拉开了，把护航船放到前面，以便一旦被打好互相照应。雁翎队的指挥员看出这是日军耍的花招，当机立断，集中火力，速战速决。按计划进行。

我神勇的雁翎健儿随即行动起来。有的头顶荷叶，跃身钻到苇塘边，拖起一大堆杂草，扎猛子迅速向河中央泅去；有的拿着香火，蹲在“大抬杆” 一旁，准备一触即发，让敌人尝尝“扫帚炮”的滋味；有的伏在鹰排上，紧握船桨，随时准备从芦苇中冲出去与敌搏斗；有的举枪瞄准了敌人⋯⋯。

一会儿的功夫，敌人的汽艇就进入了我伏击圈，艇上的日本兵都看得一

清二楚，这些鬼子和伪军在艇上三一群、五一伙地挤在一起啃吃从乡亲们那里抢来的西瓜，个个吃得睑花肚圆，看样子毫无戒备。

当敌艇距雁翎队员仅百米时，突然速度慢了下来，原来，这是我雁翎队员在河中心放置的杂草起作用了，杂草缠住了敌艇。趁此机会，我神枪手“叭” 的一枪首先干掉了掌舵的鬼子兵，那鬼子随着枪响，一头就栽到河里喂王八去了。失去控制的汽艇就像抽打着的陀螺一样在水里直打转，不能往前走了。

趁敌艇停止前进的功夫，早已严阵以待的 20 副火捻联在一起的“大抬杆”一齐瞄准了敌艇，一齐点火发射，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光映红了淀水，密集的铁砂如暴雨般从四面向敌艇倾射过去，打得敌人鬼哭狼嚎，死的死，伤的伤。紧接着，我步枪班、手枪班也以排射向敌人开了火。密集的火网立即就把平时耍尽威风的敌艇打得像蜂窝似的，机器也不叫了，艇也开不动了，在原地打转，像个手足无措的怪物。艇上的敌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报销了一半，剩下的在船板上滚的滚，爬的爬，狼狈不堪。

随着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芦苇丛中的几十只鹰排便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苇塘，直向敌人汽艇冲去，有的队员也扎入水中，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敌艇边上，随着一排排手榴弹的爆炸声，敌艇瞬间就被烟火笼罩了，大火熊熊燃烧起来，艇上的敌人再也呆不下去了，纷纷跳入水中，妄想夺路而逃。敌人一旦离开了汽艇，落入水中就完全失去了优势，在我雁翎队员的摆布之下了。

只见在水中的我方队员个个如水中蛟龙，只要是被他们抓住的鬼子，个个都身不由己地到“龙王殿”去报了到。在鹰排上的队员个个像捕猎能手， 有的用鱼叉，有的用船篙，有的用手枪、步枪，把在水中挣扎的鬼子、汉奸全都一个个地点了名。敌人的尸体像一块块朽木一样横七竖八地漂浮在河面上，敌人的汽艇也已开始倾斜、下沉⋯⋯

这时候，第二艘汽艇出现了，这艘汽艇观察到前面枪声大作，火光冲天， 浓烟蔽日，料想到第一艘艇凶多吉少，便一边拉响警报器，一边用机枪疯狂地向四周扫射，但前进的速度却明显地慢了下来。大概是怕遭到和第一艘汽艇的同样下场吧！

听到战斗警报，附近据点和炮楼的敌人纷纷出动，不一会便集聚了近百艘船向出事地点围了过来。此时，我雁翎队员正在打扫战场，看到敌汽艇和四周出动的敌人，他们并没有顺河撤离，那样势必会暴露目标，被敌汽艇追上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他们沉着地按照预定计划果断地撤进了浓密的苇塘。那艘汽艇仗着人多势众，指挥着其余的船只，一下子就把苇塘围了个严严实实，敌人洋洋得意，自以为这次可以把雁翎队一网打尽啦，鬼子先是让伪军向苇塘里喊话，见没动静，就向苇塘里拼命地开枪扫射，打了一阵，仍不见动静，敌人以为雁翎队员早已被他们打死了，便命令伪军在前，逐步缩小包围圈，进入了芦苇塘。可找了半天，几乎把苇塘翻了个遍，别说连雁翎队员的人影也没见，就连鹰排和“大抬杆”也未找到。敌人惊慌不安却又极为不解；雁翎队是上天了？入地了？难道他们是神兵吗？

其实，雁翎队既没上天，也没入地。他们在退入苇塘之后，迅速将鹰排弄翻，连同“大抬杆”一起沉入水中，然后，每人头顶一张大荷叶，乘敌人往苇塘里胡乱开枪的时候，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泅水冲出了包围圈。此时，白洋淀上荷花盛开，一望无际的荷塘上，荷叶摇曳，莲花摆动，敌人怎么也想不到我雁翎队员会在荷叶下安全地撤离了。

从此，白洋淀上传唱着这样一首歌谣：“雁翎队是神兵，来无影去无踪；

无边芦苇扎营盘，打得鬼子怕出城。”

1943 年秋天，在冀中的鬼子真可谓度日如年，保定通往北平的铁路线被抗日军民切断了，保南的敌人孤立无援，只好把运输军火、粮食和物资的希望，寄托在大清河这条水上运输线了。

可是敌人又惧怕我神出鬼没，日益强大的雁翎队，不敢轻易小规模活动。而是采取几十条、上百条船一起活动的方式，企图保障水上运输的安全。

针对敌人活动规律的新变化，为了切断敌人水上运输线，支援我太行山根据地的反“扫荡”斗争，雁翎队决定寻找机会，打掉敌人的水上运输队。经过一段时间的侦察，雁翎队获得情报，敌人组织了一支 100 多艘货船

的庞大运输船队，在 3 艘武装押运船的护航下，将从白洋淀经过，准备把货物运往保定。

雁翎队听到这个消息，决定打一个伏击战，消灭敌人，夺下军火、物资， 卡断敌人的水上运输线。伏击地点就选定在王家寨东边的横埝苇塘。这里的芦苇是移栽的，苇密水浅，便于隐蔽和出击。

雁翎队员们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地出发了，五更时分，便进入了伏击地域。此时，西边的明月还未退下去，把大淀照得豁亮。四周万籁俱静。

大家藏好船只，头顶荷叶，手托枪、子弹袋，把手榴弹挂在脖子上、身披水榨草，站在齐胸深的水中，静候着敌人的到来。如果不走到跟前，谁也看不出这里埋伏着神兵天将。

当太阳刚一露头，敌人的船队就出现了。只见 100 多艘大船，黑压压的一大片缓缓地向前移动，3 艘武装押运船殿后。敌人被雁翎队打怕了，全都龟缩在押运船上，还在几丈高的桅杆上吊了个箩筐，派一个瘦猴似的伪军坐在上面，拿着个望远镜，紧张地四处观察着苇塘的动静。

按照原定计划，雁翎队员们躲在荷叶下，动都不动，耐心地等待着一艘艘货船从前面缓缓地驶过。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100 多艘货船才过完，拐过了苇塘，3 艘武装押运船进入了伏击圈，敌人正在吃早饭，大部分站在船舱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船面上。当第一艘船刚一拐弯，只听“叭”的一声枪响，站在高处担任了望任务的伪军像个被击中的大乌鸦一样一头栽了下来。

枪声就是命令，埋伏在苇塘里的战士一齐向敌船开火，船面上的鬼子瞬间就给报销了。突击队员们驾乘着鹰排从苇塘里冲出，长篙一点，就到了敌船附近，随即投出了一排排的手榴弹。趁着手榴弹爆炸后的功夫，雁翎队员们跳上了敌船，准备收拾船舱内的敌人。这时，船舱里的敌人早已乱作一团， 有的鬼子刚一爬出船舱，就被我雁翎队员一枪打了个倒栽葱，有的鬼子刚想摸枪，便被鱼叉穿了个“透心凉”，船舱里剩下的敌人见抵抗无用，逃跑无路只得乖乖地举起手来。前后只几分钟，第一只船上的敌人便被全都解决了。

在攻击敌第一只船的同时，其它雁翎队员也向第二只敌船发起了攻击。这第二只船距第一只船相距仅有约 50 米，第三只船距离前两只船比较远。因此，对前两只船必须同时攻击，才能不让它们互相支援。

当战士们快要靠近第二只敌船时，敌人的重机枪突然“哒哒哒哒⋯⋯” 地响了起来，一时间，密集的火力，打得水花四溅，使我们的船只难以靠近。见此情况，我几名雁翎队员翻身潜入水中，一个鸭子追鱼便悄悄地游到了敌船边，一手抓住船帮，一手抽出手榴弹，用牙咬开盖，用舌尖勾出弦，对准敌重机枪狠狠地投了过去。随即返身一个猛子从深水游离了目标，就听“轰

隆、轰隆”的爆炸声，鬼子兵连同机枪都被炸上了天。这些队员们凭借高超的水性，踩水站在水中，瞄准船上混乱的敌人，一枪一个地“点名”。紧接着，雁翎队员从水中翻身上了敌船，一连挑死了几个抵抗的鬼子，剩下的敌人吓得丢魂落魄，一个大个子伪军率先举着双手钻出船舱投降，身后一大群垂头丧气的伪军跟在后面，一问才知道，领头交枪的大个子正是河防大队大队长秦凤祥。

正当这里的战斗刚刚结束，后面第三只敌船已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敌人把轻、重机枪全都架上了船头，所有日、伪军都从船舱里爬了出来，全副武装，拼命地向这里的苇塘狂射。我两名雁翎队员不幸中弹倒下。看来，敌人是想拼个鱼死网破，企图凭借火力冲出伏击圈。

对这种情况，我雁翎队早已有所准备。火力组的神枪手们迅速占据有利位置，从几个方面同时开火，很快就把敌人的火力压制住了，日军和伪军被我强大的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趁此机会，十几名雁翎队员赤膊上阵，嘴叼大刀片，扎猛子潜水朝相距 100 多米的敌船悄悄泅去。泅出几十米才露出头来换口气，没等敌人发现，又扎入水中。不长时间，就潜水绕到了敌船后面。敌人只顾前面，绝没想到背后还会有人上船。当敌人听到动静时，我雁翎队员如神兵天降早已从水中翻身上船了。几个鬼子刚一回头，雪亮的大刀已砍到了他们的脖子上。另几个鬼子慌忙举枪来到，队员们在船上身轻如燕，而鬼子晃来晃去笨重如牛，面对敌人的利刀，队员们用刀背将枪刺一磕，翻过手腕，对准敌人狠劲一枪，敌人的脑袋就搬了家。敌机枪手是个日本兵，他刚想掉转枪口，向我登船勇士扫射，在水中的队员说时迟，那时快，一纵身从水中腾空而起，手起刀落，血光一闪，这个鬼子兵被劈成了两截。

经过激烈的白刃格斗，敌人很快就丧失了战斗力。有的举手投降，有的逃入水中企图逃命。从小在水中长大的雁翎队员们，个个如“浪里白条”， 身怀绝技，没一会功夫，就像鱼鹰逮小鱼似的，把如落汤鸡似的敌人一个个从水中提了上来。

不到半个小时，战斗胜利结束。100 多个日、伪军全部被收拾了。日军安新县的指挥官初十加三郎被我战士从第三艘押运船炉灶旁的麻袋里活捉。这个号称有“武士道”精神的鬼子露出了纸老虎的原形。

运输船队被截获了，大批的物资和激获的枪支弹药都成了雁翎队的战利品。队员们押着 100 多条运输船，排成整齐的船队，迎着初升的太阳，一路欢声笑语，浩浩荡荡，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