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乳交融军民情

冀东地区,物产丰富,是华北通往伪满洲国的咽喉要道,平津的门户, 占有重要的战略位置,所以日军极为重视。自 1935 年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以来,他们就施行所谓户口调查等一套办法,限制、打击抗日活动,搜查抓捕共产党员,统治得极为严密。七七事变后,这个地区的人民在党的领导下,由经济上的反抗剥削压迫,转为抗日武装斗争。工人和农民都在酝酿罢工、武装暴动,并且有一部分党领导下的武装已与都山、青龙等地区抗日义勇军取得了联系,这都为进一步开展游击战争,开创根据地打下了基础。1938 年 6 月初,根据上级指示,研究了冀东情况后,决定以 5 个团的兵力组成邓(华)宋(时轮)支队,支援开滦五矿工人的政治性罢工和武装斗争。邓、宋支队组成后,李钟奇同志任参谋长。对这次任务,从领导干部到每个战士,都认为是最大的光荣。当时,一方面部队调动要送还借用的家俱,打扫房屋,拾掇院落,向老乡道歉致谢;一方面群众在非常艰苦的景况下,除了协助部队做好兵员补充工作外,还给部队杀猪、杀鸡、送军鞋、做军袜。

这样你送我还,人人喜悦,到处是一片欢乐和依依不舍之情,忙了 3 天,在群众、首长和战友的叮咛声、锣鼓喧闹声中大队出发了。

7 月初,部队快到延庆黄花坪附近,天气闷热,烈日当头,晒得人们喘不过气来。四海镇是个不大的小镇甸。坂垣师团的一部分日军和伪军驻在这里,给我军设下了一道阻击线,经过半夜紧张的准备工作,拂晓前开始向敌固守的据点发起猛烈的攻击。不到两个钟头,100 多人全部被歼。战斗结束后,邓宋首先召集团以上干部研究了敌情,指出:从今天敌人顽抗据守的情况来看,他们是不会甘心这次失败的。敌人可能由顺义、怀柔方向来增援四海。我们必须迅速撤离这一地区。第二天拂晓时,侦察连派人回来报告说: “坂垣师团的一个中队的 100 多名日军,由怀柔出发去增援四海之敌,其

先头已进至距沙峪镇以东 20 余里渤海所地区”。首长带领大家分析,虽然敌人是手下败将,但为了减少在东进路上的麻烦,决定给敌人一个下马威,部署了作战方案,首先跑步抢占了沙峪附近的有利地形,进入伏击地区隐蔽待敌。天气晴朗,太阳毒辣辣的晒得人冒油,没有一丝风,快 11 点钟的时候, 敌人进入了伏击圈,随着两声枪响,一阵激战,日本兵死伤大半,剩下的像钻在风箱中的老鼠,乱窜乱跳,真是刀光血影。到了下午 2 点多,枪声稀少了,为了迅速消灭敌人,李参谋长跪起来看敌人的情况,刚把身子探出庄稼裸子,被趴在坑里的一个日本伤兵打了一枪,打中了参谋长身后的总支书记, 从他头部穿过,又打中了参谋长的后背,都倒下了,总支书记当场牺牲,参谋长直到晚上才苏醒过来。同志们告诉他:“战斗已经结束,我们全歼了顽敌,现在部队决定继续前进,用担架把你抬走”。参谋长听了,很高兴,还没等说出话,就又晕了过去。为了能按时赶到开滦,支援工人罢工运动,主力部队先行了,留下一个警卫排掩护参谋长在后边慢行。

雾蒙蒙的夜里,担架随着老乡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颠簸着,过河的时候怕水湿了担架,举到头顶,上举时,老乡终因太累,摔倒了,担架也翻了, 参谋长“哎哟”一声,把老乡心痛的赶快问候,就在这时一个战士跑来说: “敌人的搜索部队已经上来了,请参谋长赶快转移,我们 4 个人在这里掩护。”警卫员一听,马上叫老乡抬起担架来就走。担架穿过荆棵,隐蔽在一个小山坡的背凹里。这时只听得远处一阵阵激烈的枪声,人喊马嘶。过了一会儿,山坡前的小路上有手电的亮光,警卫员和老乡趴在担架的旁边,隔着荆棵子看见两三个手电的光亮乱晃。敌人吆喝着:“都半夜了,咱们还上哪儿搜去?”“混蛋!你知道个屁!咱们要捉住这个挂花的大八路,别说半夜, 搜到明天午夜也得搜!”这群敌人在一阵吆喝声中走过去了,又一帮敌人吆喝着过来了,这拨敌人比刚过去的那拨搜索得细致,越来越近了,剩下不到100 米的距离了,大家已准备好了与敌人死拼。正在危急的时候,从东北方

传来了枪声,原来是 33 团的肖团长来接应参谋长了,真是有惊无险啊。

担架抬着参谋长大约走了几十天,终于来到冀东。留下的同志告诉参谋长,五矿工人暴动的机密被泄露了,已经提前 5 天于 5 月 10 日暴动了。主力已经转移,由于参谋长的伤势太重,当时部队的医疗条件差,地方党委决定通过内线关系,送参谋长到林西矿医院孙大夫家里医治。

孙大夫是林西矿医院的名医。他虽不是共产党员,但对抗日救国很积极, 是党的同情者,交通员把参谋长送到他家后,他夫妇俩照顾得非常周到。按照组织上规定的关系,参谋长假称小学教员,是他们的表弟,不小心被流弹所伤。孙大夫很热情,但话不多,可是每说一句都有份量,他连夜给参谋长

做手术,做完手术,他擦着汗说:“李同志,你放心吧!朋友把你介绍到我家里来,这是对我的信任。我虽然不是武人,但我也有一颗中国人的良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的伤早早治好的!”听着这朴实的话语,参谋长非常感动,也放心地在此养伤了。在这样的医疗护理条件下,参谋长的伤势好转了,体力也迅速恢复了。

孙大夫是个非常谨慎的人,特别是在这白色恐怖时代,从参谋长到他家养伤以后,他比往常更是早上班,晚下班,不让外人看出一点可疑的形迹。给参谋长作手术、换药,多是在半夜。唉!这可真是辛苦他们了。每次换药, 孙大夫看完伤口后,总是说:“李同志呀!我治病时疼不疼呀?你可真是条铁汉子呀,我换药时看你连眉头都不皱一皱。好了,快好了,再有两三个星期就好⋯⋯”由于他的医术高明,加上参谋长年轻力壮,伤口也就愈合得快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七八天过去了。一天傍晚,孙大夫和他爱人进来要给参谋长换药。突然听到大门口有人吆喝了一声:“有人吗?出来!”孙大夫马上出去了,就听有人问孙大夫:“你们家几口人?”“夫妻俩,还有一个亲戚。”“我们是查户口的。”说着,人就往屋里走来,孙太太忙迎了出去,一掀门帘,那人正好看见参谋长,“他是谁?”“我表弟。”孙太太说。“你表弟来干什么的?”“来这看看病。”孙大夫就把那套编好的假话,说了一遍。这家伙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漏洞,就自己没趣的走了。孙大夫夫妇俩送走那家伙后,赶快过来安慰参谋长,让参谋长放心,没什么可怕的,查不出什么的⋯⋯ 。夫妇俩为了让参谋长养好伤,整天操劳,担惊受怕的, 遇到事了,没有一点的退缩,反而劝参谋长不要有思想负担,真是让参谋长感动,内心不安,也深深感到了人民群众对共产党人的深情厚意,对日本侵略者的满腔仇恨。

从这次查户口后,不到五六天,就又来查一次,还特别盘问了参谋长一遍,看来,敌人是注意上参谋长了。怎么办呢?本来离开部队已经半个多月了,参谋长就有些着急,想念部队和同志们,这一来,情绪就更加不稳定了, 上次查户口的人来过以后,就想给孙大夫说说返回部队,但每次见到他们夫妇那么热情,打针换药、端水端饭,就使参谋长不忍心说出这话来让他们不安。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坏了。又过几天,天已黑了,孙大夫才回来,精神显得紧张,特别的疲惫,往常他回来后,总是先到参谋长住的屋来看看,说会儿话,然后才去吃饭。可今天他回来后,看着参谋长,心事重重的,老觉着有啥话要说,问他,他又说没什么,在屋里来回的走,坐都坐不住,催他去吃饭,又说等会,不着急,只是在屋里踱来踱去。一看孙大夫惴惴不安的样子,参谋长心中就猜出了七八分,就问:“孙大夫,您对我这么好,要是把我当作自己人看,就不应该有什么事瞒我,什么话、什么事都应该告诉我, 你今天这么心神不宁的,无论有什么事,应该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孙大夫见参谋长这么诚恳,叹了一声说;“小李,不要紧,等你病好了以后, 再告诉你。”参谋长说:“孙大夫,我感觉着我的伤已经好了,我想回去⋯⋯ ”孙大夫见参谋长提出来要走了,这才把日本宪兵队传讯他的事告诉了参谋长。原来敌人早就怀疑了,来查问过两次,都因为孙大夫是名医, 为人处事一向忠厚谨慎,敌人没有贸然行动。今天宪兵队传讯他时,虽然没有用刑,但也是气势汹汹。孙大夫虽然没有加入中国共产党,但作为中国人, 他也是拥护抗日,仇恨侵略者的,但在敌占区又没有办法,想让参谋长彻底

在他家养好伤,又怕敌人突然下毒手,心中十分矛盾。参谋长安慰了一会儿孙大夫,又分析了眼前的情况,既然如此,后天也刚好是“交通”来的日子, 伤也基本上好了,不如趁早离开。孙大夫夫妇同意了参谋长的意见。

临走那一天,孙大夫夫妇给参谋长带了许多东西,有一部分备用的药品, 还有些吃的用的等,千叮咛,万嘱咐的,把参谋长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趁着天色昏黄,参谋长回到了部队,每当闲暇时他摸到伤疤,他就会怀念孙大夫夫妇,感受到我军和人民群众水乳交融的鱼水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