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蒙、汉、色目统治集团的权利争夺一、阿合马执政
忽必烈依靠汉人军阀和儒生的支持,取得帝位。李璮乱后,杀王文统,逐渐转向依靠阿合马为首的色目商人集团,为皇室和国家搜括财富。阿合马先后在尚书省和中书省执政,专权“征利”,与汉人地主、官僚们发生严重的利益冲突。元朝封建王朝内部逐渐形成汉人与色目官僚集团的激烈争斗。征利搜括 自窝阔台以来,由奥都刺合蛮等色目人所实行的征敛,与汉
人传统的封建剥削方法多有不同,因而朝廷官员中的汉人与色目人不断地出现争议。阿合马主持财政,更加残酷地多方敲剥。
扑买——即包税。通计某一地区应得税钱数额,由承包者征办输官。宋、金时期,在矿冶河泊等局部地区,曾有过类似的办法。阿合马推行的扑买法, 主要是来自西域。窝阔台时,奥都刺合蛮任用色目商人,在各地实行扑买。确定数额后,朝廷不再过问征税的方式;承包者得以任意向民间勒索。阿合马推广此法,任用色目及汉人官员,随意增加税额。安两王府相官赵炳向阿合马建言,陕西课程岁额一万九千锭,如尽心措办,可得四万锭。阿合马命赵炳办理,增到四万五千锭。阿合马还认为未实,要再检核。扑买法的推行, 不断加强对人民的敲剥,原来收税渔利的官吏也因此受到了损害。
理算——又称“拘刷”、“打勘”。原义是检查和清理官司钱财的欺隐和通欠。阿合马以此为名,对各级官吏进行额外的诛求,最后受害的,还是人民。郑所南《心史》揭露说:“打勘”其实是“骗财之术”。州县上下司务,每年打勘一二次,贿赂归于官长,州县官吏甚以为苦。他还说:官吏苛取民财,却又被长官胁取。好象鸬鹚得鱼满颔,即被人抖取;鸬鹚再去取鱼, 人又来抖取。南宋亡后,阿合马派官员理算江淮建立行省以来一切钱谷。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儿因而被处死。理算又成为阿合马排斥异己的手段。
垄断专利——阿合马继续发展官卖制度,垄断铁、银等矿冶业,由官府
括民铸造农器,易粟输官。农器粗劣而价昂。胡祇遹《农器叹》诗云:“年来货卖拘入官,苦窳偷浮价倍增。”民间不愿买用,便强行抑配。一二七五年,元兵南下。姚枢与徒单公履等上言,北盐及药材,可使百姓从便货卖。阿合马上奏说:“臣等以为此事若小民为之,恐紊乱不一。”他建议在南京、卫辉等路籍括药材;蔡州发盐十二万斤,禁止私相贸易。又禁私造铜器,所有公私冶铁鼓铸统由官府专卖。
中统交钞
滥发钞币——窝阔台至蒙哥时期,继承金朝的钞法,曾陆续印造钞币。忽必烈即位后,一二六一年(中统二年)颁行交钞,以丝为本。交钞二两合银一两,(银五十两为一锭)。同年十月,又发行中统元宝钞,分为十等, 以钱为准,钱一贯(一千文)同交钞一两。元朝灭宋后,用中统钞倒换南宋的交子和会子,统一了币制。中统钞的发行额,一二七三年以前,每年不过十万锭。灭宋后当然要有所增加.但阿合马以滥发钞币作为搜括财富的手段。一二七六年以来,每年印发数,自数十万至一百九十万。中统钞贬值五倍以上。钞币的滥发造成“物重钞轻,公私俱弊”,严重破坏了经济的发展。
阿合马采取多种措施,搜括财富,又一再增加各种税额,加重剥削。阿合马原领诸路都转运司,任意取税。翰林学士王磐指责说:“现在害民的官吏,转运司最甚,以至‘税人白骨’(丧葬税),应当罢去。”一二七五年, 元兵南侵,国用不足,阿合马又请重立都转运司和诸路转运司,督收税课, 量增旧额。
至元宝钞印板
植党专权 李璮乱后,阿合马领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总管财政。一二六六年,设立制国用使司,阿合马为使,一二七○年,立尚书省,阿合马任为平章政事。尚书省用人,本应由吏部拟定资品,咨中书省奏闻。阿合马专权植党,滥用私人,既不经部拟,也不咨中书。阿合马受到指责,向忽必烈请告说:“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择。”阿合马得到忽必烈的支持,在各地滥设官所,广泛培植私党。一二七一年,尚书省并入中书,阿合马任中书平章政事,列于相位,进而掌握了政权。
阿合马子忽辛,曾被忽必烈认为是“不知事”的“贾胡”。一二七二年, 阿合马任他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一二七九年,任中书右丞,又任为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阿合马的另一个儿子抹速忽充任杭州达鲁花赤,在江南地区恣意搜括。阿合马有子四十余人,多居要职。子侄或为行省参政,或为礼部尚书、将作院达鲁花赤、领会同馆。他们虽然一度遭到弹劾被罢黜,但不久又都复职,忽辛等仍然位居显要。阿合马广收贿赂,甚至一些人献上妻女, 即可得官。
阿合马凭借权势,在各地强占民田,攫为己有,又挟权经商,获取四方大利,在家中设置“总库”,号曰“和市”。阿合马、忽辛父子依仗权势, 夺人妻女作妾。阿合马拥有妻妾至四百余人。一二七五年右相安童北戍,一二七七年左相忽都察儿去职,阿合马以平章而专相位,任情生杀,更为专横。
色目与汉人官僚的争斗 自阿合马领中书左右部,专理财政时起,趋向“汉法”的蒙古贵族和一些汉人官僚、儒生便同阿合马集团不断地相互斗争。
一二六二年,阿合马领左右部,总管财用事,请将有关政事直接奏报皇帝,不经中书。张文谦竭力反对,说“中书不预,无是理也”。一二六四年, 总管财赋的阿合马党羽相互攻击,中书省不敢过问。中书平章政事廉希宪穷治其事,杖阿合马,撤销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但阿合马反而被超拜为中书平章政事,列位宰执。一二六六年,忽必烈又设置了总理财政的制国用使司。阿合马以乎章政事兼领使职,他对汉儒官员以及倾向于汉法的蒙古贵族多方排斥。丞相缐真和史天泽屡次与阿合马辩论,都被他击败。安童(木华黎四世孙)以勋旧子弟任中书右丞相,忽必烈令许衡作他的辅导,安童奏请令儒臣姚枢入省议事,因此阿合马也对安童不满。一二六八年,阿合马奏请以安童为三公,解除他在中书省的实权。事下诸儒臣议论,商挺说,“安童是国家柱石,若为三公,是崇以虚名,而夺去实权,甚不可。”阿合马的阴谋没有得逞。但他领尚书省,奏事不经中书。安童向忽必烈说:原定有大政令,从臣等议定,然后上奏,今尚书省一切以闻,似违前奏。忽必烈说: “阿合马岂是因为朕颇信用,而敢如此专擅么?不与卿议,非是。”但阿合马擢用私人,仍不咨中书。安童乃固请:“自今唯重刑及迁上路总管,始属之臣;余事并付阿合马。”许衡在朝,多次与阿合马争辩。一二七三年,阿
合马欲命其子忽辛为同签枢密院事。许衡独持异议说:“国家事权,兵民财三者而已。现在其父管民与财,子又领兵,不可。”忽必烈说:“你担心他会造反么?”许衡说:“他虽不反,此反道也。”阿合马由此大恨许衡,多方倾陷,甚至连许衡所主持的大学也因诸生廪饩不继,迫使许衡解职还乡。阿合马得到忽必烈的信用,屡毁汉法,反阿合马的汉人力量,则得到太
子真金的支持。太子真金一二六二年封燕王,守中书令。一二七三年立为皇太子,仍兼中书令判枢密院事。一二七九年忽必烈接纳董文忠等的建策,诏令皇太子参决朝政,朝廷政事先启奏太子,然后再奏报皇帝。真金为燕玉时, 由刘秉忠弟子王恂伴读。王恂为真金讲解儒学的三纲五常和为学之道,许衡讲论经史,待制李谦等也在真金左右备咨访。真金对阿合马极为厌恶,曾以弓殴伤阿合马面部,并在忽必烈面前折辱阿合马。阿合马对真金也十分惧怕。反阿合马的汉人儒生、官僚事实上逐渐形成了一个拥戴真金、安童的集团。
反阿合马集团与阿合马的斗争在不断激化。一二七四年,安童以阿合马
擅财赋权,蠢国害民,官属所用非人,奏请别加选择;文奏报阿合马营作宫殿,因缘为奸,奏请诘问。忽必烈命予查究。阿合马集团遭到一次打击。阿合马拘民间铁,官铸农器,高价抑配;又在东平、大名设立行户部印造钞币。大司农卿张文谦向忽必烈奏报,极力请予罢废。一二七五年,安童北戍,阿合马独专相权,又极力排斥汉臣。阿合马恐右丞廉希宪出相,奏请命廉希宪出朝,行省江陵。一二七六年,张文谦迁授御史中丞。阿合马恐怕宪台对他弹劾,奏请罢废诸道按察司,以此来动摇张文谦。张文谦奏请恢复,但终于被迫辞职,改领太史院。一二七八年,湖南行省左丞崔斌(安童荐用的汉人) 入朝,极言阿合马奸蠹,并说江南官冗,“阿合马溺于私爱,一门子弟,并为要官”。忽必烈命御史大夫相威、枢密副使孝罗按问,罢黜阿合马亲党, 崔斌迁授江淮行省左丞,又废除阿合马党的弊政,条具奏闻。不久之后,阿合马即搜罗崔斌的细事,诬陷罪名,把崔斌处死。太子真金听说此事,立即追使制止,但已不及。宿卫士洛阳人秦长卿上书揭露阿合马为政擅生杀,说“观其禁绝异议,杜塞忠言,其情似秦赵高;私蓄逾公家资,觊觎非望,其事似汉董卓。”请杀阿合马。阿合马便任秦长卿为兴和宣德同知铁冶事,然后借故诬构,把他逮捕下狱。阿合马又把不满于他的亦麻都丁和刘仲泽入狱, 派人告兵部尚书张雄飞说:“如能杀此三人,就让你做参政。”张雄飞回答说:“杀无罪以求大官,我是不会干的。”阿合马怒,排挤张雄飞出朝,为澧州安抚使。秦长卿、刘仲泽等都被害死在狱中。阿合马一再杀害汉官,回汉之争越来越尖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