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了解俄国”
一八八八年深秋,高尔基曾步行到察里津住过一阵。这期间,他当过车站守夜人和过磅员。一种从事文学创作的冲动日益强烈。他想以此来对抗现实生活中的一切苦恼。他也曾组织过一个都是工人参加的“自修小组”。但他的处女作——长诗《老橡树之歌》还未得到权威们的鉴赏;他的“劳动人民应当成为生活的主人”的预言,在工人眼里还是些“鬼话”。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高尔基一时竟想去请教列夫·托尔斯泰。于是,他辞掉铁路上的差事,从察里津出发,直奔莫斯科,开始了他平生第一次的国土漫游。他未能在雅斯纳雅——波良纳与莫斯科哈莫夫尼基大街的寓所见到托尔斯泰。
从莫斯科回到家乡后,他在下新城结识了“政治移民”乔金和索莫夫。他们使高尔基对民粹派的政治面目的认识更深刻了。由于同这两个革命者的联系,高尔基第一次被捕入狱。因为证据不足,高尔基不久便被释放。出来后他即刻怀着期待的心情,去找当时住在下新城的柯罗连科评论他那首长诗。然而,等待他的,不啻是毁灭性的打击。柯罗连科忽略了长诗“号召人们英勇奋斗、使浸透了血泪的大地苏醒过来”的浪漫主义内容,只指出了语言方面的许多不足。处女作受到冷遇,使高尔基当时“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了,此时只觉得无地自容。”他当时便下了不再写作的决心。“而且确确实实,我在下新城这段时期——将近两年中—-什么也没有写”。这次打击仿佛要再次摧毁这位顽强探索者的信念。然而,高尔基不仅战胜了这些精神上的挫折,还使他的注意力转向了整个俄国。他要带着种种暂时还不理解的问题,去“了解俄国”。高尔基开始了国内的又一次漫游。
一八八九年春,高尔基离开了下新城,来到伏尔加河畔,望着已经融化了的一江春水,高尔基的血液仿佛在血管中沸腾着:“到生活中去,到人间去寻找力量,以释我心头之重负”。“我决定亲自去看看,‘人民’是怎样生活的”。他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有一个油布包。包里除了一些准备写诗用的纸张,就是用来来录民间口头创作的本子。看得出来,经过这番振作,高尔基雄心勃勃地踏上了政冶与文学的两条大道。
高尔基搭船到达察里津,然后从他曾作过守夜人的费龙诺沃车站出发, 直奔顿河草原;从罗斯托夫出发,经库尔斯克、哈尔科夫,横越乌克兰到奥德萨;又从那里取道克里木、北高加索,一直到达格鲁吉亚的首府第比利斯。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辽阔的草原、浩瀚的大海、明媚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是他最亲密、最忠诚的旅伴。他走遍码头、矿山、乡村、城镇,结识了当时俄国各种类型的工人、农民及流浪汉。他每到一处,就在那里做工谋生;用他那鹰一样的眼晴观察人民的生活,用他那火一样的激情从事创作。经过这次漫游,高尔基的意志更加坚定了,眼界更加开阔了,知识更加丰富了。为高尔基所特有的那种“浪漫主义气质”,也正是在这千难万苦的磨炼中,开出了百折不挠的革命英雄主义花朵。在到达这次漫游的终点站第比利斯后不久,他向人民献上的第一部作品是浪漫主义的短篇《马卡尔·楚德拉》。可以说,留在他身后的绵延大道,就是高尔基从人民中间一步步迈上文坛的生动象征。
一八九一年十月底,高尔基到达第比利斯。地方当局用来“欢迎”这位远方来客的第一个举动,是因他来此地的目的不明而拘留了他。取保获释后, 高尔基当锻工,作统计,还同“饥民”一起修过公路。他积极参加当地的政
治团体“公社”,并率领公社成员在当地群众中进行宣传。尽管当时的宣传缺乏一种明确的政治理想,但是他在第比利斯这一段经历仍是他平生最重要的一个时期。
一八九二年九月二十四日(新历十二日)的《高加索报》上,刊出了署名马克西姆·高尔基(俄文“最苦命的”之意)的短篇小说《马卡尔·楚德拉》。四十年后,当高尔基参加格鲁吉亚苏维埃共和国成立三十周年庆祝活动时,他在第比利斯回顾道:“这个城市,是我开始文学活动的地方,正是在这里,我迈出了文学道路的信心不足的第一步。可以说,正是祖国的宏伟壮丽的大自然,正是格鲁吉亚人民那种浪漫主义柔情,正是这两股力量推动我,使我从一个流浪汉变成了文学家”。他在这里结识的“政治移民”亚历山大·梅夫季耶维奇·卡柳日内,对帮助他认识自己的文学实力、鼓起勇气迈上文坛,起过决定性的作用。但卡柳日内也未必能想到,他为高尔基联系出版的这篇小说,不仅成了高尔基本人文学活动的起点,而且更是俄罗斯文学整个发展进程中的一个里程碑。震动了沉闷、黑暗的俄国文坛的这部浪漫主义的散文诗作,以其歌颂自由与斗争的满腔激情,演出了高尔基与众不同的创作主旋律的前奏曲。俄罗斯文学的新序幕也将随之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