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峙潘塘误战机
潘塘,这个位于徐州东南十余公里的小镇,在两张标满红绿箭头的军用地图上,同时被两个高级将领的指头戳点着。不同的是,邱清泉用的是食指,粟裕用的是中指。
小小的潘塘惊慌地颤栗起来,不知福耶祸耶。
邱清泉团东援黄伯韬被阻于孙庄一线,进展维艰。蒋介石却一天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十万火急的亲启电,令杜聿明务必于某某日与黄伯韬会师于碾庄。杜聿明虽然在苑山耳闻目睹,对解放军的顽强阻击心有余悸,但碍于老头子军令甚严,想到与黄伯韬在庐山的情谊,终于横下一条心,在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给邱清泉下达命令:
即日以有力部队,不顾一切牺牲,钻隙迂回,向大许家突进,限在一日之内确实占领大许家,以解黄伯韬兵团之围,违则军法从事……
杜聿明一般是不会给邱清泉来这一手的。邱清泉暗想,杜老总肯定被老头子逼急了。他不能违抗杜聿明的命令。但他明白,“钻隙迂回”的战术是万万使不得的,一旦暴露,必被共军围歼。他决定来个侧翼迂回,经潘塘、房村、顺双沟公路南绕至大许家,在共军的侧背猛戳一刀,切断共军正面阻击部队的退路,使其腹背受敌,不战自溃。尽管这样还是有些冒险,但也只能如此了。
派哪个部队呢?这支远离徐州的部队随时会发生不测。邱清泉想去想来,最后选择了七十四军。一来因为七十四军是去年孟良崮战役后重新组编的,不是二兵团嫡系;二来因为黄埔出身的中将军长邱维达久经战场,资阅丰富,即便有危险也必定能应付几招。邱维达自知此去凶多吉少,但也只得默然从命。
11月15日清晨,邱清泉用食指有力地指点着潘塘,向七十四军下达作战命令,并指示正面攻击的五、七军暂做防守态势,预备队七十二军、十军做好准备,一旦七十四军得手,便全部出击,将当面共军华野十一纵队迅速围歼。
无独有偶。粟裕和陈士榘、唐亮、张震等华野将领也对潘塘产生了特殊兴趣。
于是,15日傍晚,红红的落日像一位保养得很好的慈祥老人,笑眯眯地扶着暮霭凝成的墙头,很有兴致地看着在这同一个时间、同一条公路的东西两端行进着的两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都是轻装,都在静肃行军,都是神秘莫测的样子……
部队所到之处,草木都屏住了呼吸。
落霞掩映中的潘塘,鸡鸣犬吠,炊烟归农,犹不知貔貅已传响,兵燹之将临。
16日凌晨3时,启明星耀于东天,严寒寂静了旷野。两支队伍的脚步隆隆地接近,嚓,嚓,嚓……
“什么人?”
“什么人?”
如两列对开的火车在这里訇然相撞,激起了惊天动地的轰响。
爆豆般的枪声、占领阵地的命令声、短兵相接的拼刺声、手榴弹爆炸的滚雷声……此起彼伏,惊破了潘塘的甜梦。
“一股流窜的土顽!别理会!”华野指挥员如是判断,“快速通过!”
“一股溃散的土八路!别纠缠!”国民党军将领如是决定,“快速前进!”
都以为对方很“土”,做出很瞧不起的样子。但是,不大对头。等两支队伍交错前进,都发现对方无头无尾地过着,顿时紧张起来。于是,两条巨龙绞缠在一起了,而且越缠越紧,越裹越大,越打火力越猛……
天亮一看,双方将领大惊失色:犬牙交错的两军部队以潘塘为核心已扭成了一个纵横十几里的巨大漩涡。令邱维达不敢想像的是,解放军的1个团离他的指挥所竟然只有3里;使滕海清吃惊的是,国民党军的一支部队离他的二纵司令部仅仅一沟之隔。
邱清泉闻报,残损的嘴唇颤抖起来。他知道邱维达不会谎报军情。如果真像邱维达所说的,发现了四五个共军主力纵队番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潘塘失守,第七十四军被歼,不仅徐州东南屏障尽失,第二、第十三兵团的退路也会被截断。形势十万火急。邱清泉的手指在地图上痉挛着移动,寻找可以迅速南调的兵力。他命令第七军第九十六师撤下狼山,用汽车立即输送到潘塘附近;第十二军第一一二师不惜一切代价靠拢七十四军,对解放军形成钳形攻势。勒令在南集被解放军击溃的一○七军第二六一师不准后撤,就近投入战斗;第七十军三十二师从柳集发起攻击……邱清泉又用电话向徐州空军求救:速派飞机轰炸扫射。
韦国清以他的5个纵队近十万将士投入战斗,向潘塘发起一次又一次排山倒海的冲击。经过6次大规模的较量,国民党在二陈集的防线被突破了。但,两边的队伍又蜂涌而上,企图合拢。韦国清调动强大的炮火,炸得密集的敌军尸横遍野……
双方整整胶着了一天一夜。粟裕命令韦国清大胆撤退,正面阻击的七、十、十一纵也相机后撤。粟裕不喜欢这样以大部队硬碰硬地取胜。他要在运动中寻找契机,穿插包围,以小的代价更有效地消灭敌人。
华野二纵李章团插进了李庄,离邱维达的军部不足三里。邱维达命令五十七师拿下李庄。五十七师在飞机、坦克重炮配合下,从上午9时到下午4时,向李庄发起了3次强攻,摧毁了李庄的一切建筑,但就是夺不下阵地。直到黄昏李章团奉命撤出后,五十七师才“英勇占领”。遗憾的是,连一粒子弹也未缴获。唯有那斑斑血迹,令少将师长冯奇异无比奇异,伫立良久,心潮万千。
闻说当面之敌全线东撤,邱清泉手下的部将跃跃欲试。七十军第九十六师邓军林部尾追了十来里,猛回头发现后地宽宏,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以尾作头奔窜而归。
邱清泉不会上当。他有一条不明言的原则:拳头能打多远就打多远,屁股是不能离开徐州的。
潘塘之役,国共双方的南线主力狭路相逢,都有些措手不及,算打了个平手。解放军的宣传机构从未宣传过潘塘战斗,尽管这次战斗中解放军的炮火曾一度控制徐州机场,给徐东守敌造成过极大威胁。华野的将领们也极少提及潘塘,因为这只是个仓促上阵的遭遇战。
国民党方面就大大不同了。潘塘未失,七十四军还算完整,徐东解放军又全线东撤,邱清泉知道解放军必有所图,才不敢倾巢东进去解黄伯韬之围,但吹还是要吹的。自从豫东帝丘店之役,他就窝着一肚子火。他主管二兵团以来,明知共军不好对付,但惴惴地总想弄出点儿名堂,以雪旧恨。于是他以矜持的口气报告刘峙:“潘塘大战已获全胜,共军已全线崩溃。我七十军第三十二师第九十五团在柳集与共军激战整日,全歼共军1个营,无一漏网。”
邱清泉还不敢大吹,他怕刘峙错估了形势,真以为共军全线崩溃,而令徐东部队马上会师碾庄。谁知刘峙关心的倒不是战场全局,而是这个“胜利”。他一手握着话筒,一手用力挥舞,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好!好!好!”他放下话筒就喊:“郭一予!郭一予!”中将办公室主任郭一予跑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快!快向南京报告!潘塘大捷!还有,通告徐州市政府,通知新闻界,赶快宣传,以安民心!还有,通电全国,向全民众报喜!”
他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双手加额,仰天叹道:“这回我可对得起国民了!”
这些年来,朝野似乎都不大瞧得起自己了,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白健生吗?刘峙一声冷笑,样子不大正常,弄得郭一予远远地站着偷看:这刘老总是咋的啦?怎么像中了举人的范进,疯疯傻傻的……
徐州“剿总”小礼堂内,几十名中外记者竞相为身穿军服的刘峙拍照。镁光灯闪亮,刘峙满面春风,风度翩翩。他手持酒杯说道:“我建议:为蒋总统的健康、为这次徐东大捷、为黄伯韬、邱清泉、李弥三位将军及所部官兵的卓著勋劳,为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的健康干杯!”
许多高举的酒杯在空中相撞。
满堂的掌声中,来自南京的娇艳舞女们跳起了“伦巴”。
群女舞后,礼堂灯光渐暗,军官们在刘峙的率领下占领了舞场。每人“俘虏”一名自己中意的女人后音乐骤起,舞会开始了。
舞会正炽,杜聿明脸色严肃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好不容易在舞场中找到了刘峙。这时,刘峙正和一位身材与他成反比的、浓抹的舞女跳得起劲。
杜聿明看到这对反差过大的舞伴不协调的样子,没有显出一丝笑意。他内心虽然急如火焚,但他还是克制自己,静站在一旁观舞。
刘峙总算是看到杜聿明了,他抓紧舞伴的手对杜说:“光亭,你怎么才来?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赶快找个意中人,来个‘对手赛’,轻松轻松。”说完继续起舞。
杜聿明这下子沉不住气了,他急冲冲地说:“老师,我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黄伯韬告急!共军正向碾庄发起总攻!”
刘峙放慢了舞步道:“什么?共军向碾庄发起总攻?这不可能吧。”
杜聿明:“总统已经接到黄伯韬的告急电,刚才他又给‘剿总’来电,督促邱、李两兵团迅速向碾庄增援,不得延误!”
刘峙停舞道:“那你就下命令赶快行动吧!”杜聿明叹了口气道:“行动?怎么行动哟。七十二军伤亡惨重,余锦源军长来电话说不能再打了。战车团的炮弹也全部打光,成了一堆废铁。老师,更为严重的是,共军苏北兵团已向邱、李两兵团的侧后运动了,再向碾庄前进,不但救不出黄伯韬,邱、李两兵团也立即会陷入重围,有成为殉葬品的可能。”
刘峙使劲一甩手,陪舞的女人手被甩得痛了,大声尖叫起来。
礼堂灯光大亮,音乐也随之停止。
刘峙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呆立在礼堂中央。一个美国记者一按闪光灯,摄下了这个十分滑稽的镜头。
晚秋风雨,淅淅沥沥,枝头檐下,滴不完的泪珠。
蒋介石凭窗凝神。远望明故宫遗址,面对这凄清院落,禁不住愁肠百结,忧愤万端。昨天,宿县失守的消息使他抑郁的心头又挨了重重的一击。宿县是津浦路咽喉,宿县一失,徐蚌被隔,南北交通断绝,刘峙全军便更加孤立无依了。这情形颇像东北战场丢失了锦州。一着不慎,全局被动,这种局面是蒋介石最不愿意看到的。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的眼前老是隐隐浮现毛泽东那志满意得的神态。他挥挥手,竭力想驱走这使他十分难堪的幻觉,但那幻觉却总是纠缠不去……
“总统!”侍从秘书曹圣芬过来,脸上挂着少有的笑容,“好消息!我军潘塘大捷……”
蒋介石像触电似的站了起来,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开那份电报。电报是刘峙打来的,整篇电文以不加掩饰的欢悦情调和重重叠叠的生动副词,形容徐蚌会战以来大获全胜的“潘塘大捷”。他首先分析了双方兵力,指出:共军两大主力合流,其兵力大大超过徐州集团。徐州国军是在极为不利的态势下,遵总统钧旨,东援碾庄,血战潘塘的。潘塘之役打垮共军5个主力纵队的猖狂进攻,一举歼其2万之众,致徐东共军全线崩溃。国军乘胜横扫徐东战场,勇猛追歼,所向披靡,现已雄兵东掩,直掠狼山、前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至大许家一线,距黄伯韬兵团已不足十公里。刘峙强调:此次徐东决战虽优劣不齐、众寡悬殊,但因牢记总统耳提面命之谆谆教诲,发扬总统倡导之最后五分钟精神,有我无敌,有进无退,才获此空前之大胜,累计已歼灭刘、陈匪部十万以上,共军阵地伏尸遍野,血流成河。电文末了,对于总统的运筹帷幄、英明决断,再次做了颂扬。
读完电报,蒋介石的手颤抖了,身子也禁不住微微痉挛起来。他知道大许家这个地名。他曾几次严令杜聿明、邱清泉务必占领大许家。好,好……他心里涌出一股热浪,这热浪冲走了宿县失陷给他带来的不快,眼睛也觉得热乎乎的了。
“俞济时!”蒋介石高声喊道。他要这位侍从室主任立即拟定方案,重赏徐州所部。
进来的是长子蒋经国。
蒋经国一脸倦容,神情阴郁得令蒋介石心动。他谦恭地替父亲倒了一杯水,小心地说:“阿爸,我听说……”
“你看看,潘塘大捷……”蒋介石笑逐颜开,将刘峙的电文递给儿子。
儿子没有表示,却把另一封电报交给了父亲。
这份电报是特派战地视察官李以劻发来的。李以劻与蒋经国在江西时同窗共事,情同手足,两人还曾义结金兰。蒋介石静下心来,要看看这封越过徐州“剿总”和国防部直接发来的急电有什么要事禀报。
蒋介石目光从电文上掠过,他的手又颤抖起来,额上的青筋一根根虬曲,如晴空里突然劈出闪电。
李以劻的电报与刘峙所说的恰恰形成了尖锐的对立。他报告说:这次徐蚌会战,徐州“剿总”闭目塞听,处处被动。刘峙在会战之初,惮于徐州有失,命津浦、陇海各线部队猬集徐州,却不敢援助黄伯韬,使黄兵团深陷碾庄,并使宿县兵力单薄,乃遭此陷落,以至津浦路被截断,给会战造成更大的不利。所谓潘塘大捷,纯属子虚乌有。原为共军试图断邱兵团东援后路,不期与邱兵团侧袭共军之七十四军遭遇,两军激战竟日,各有伤亡。后共军主动撤出,正面各部亦受命后撤至大许家,可以判断是试图诱邱、李兵团深入而图割歼。此乃所谓崩溃之说。现共军以少数兵力歼黄,大部兵力侧袭徐州,显已截断对徐州的运输供给,徐州已形孤立,邱、李、孙三兵团危在旦夕……
“刘经扶!”蒋介石猛地一掌击在窗台上,震得窗户一阵摇晃。他那颧骨高耸的脸暴怒地抽搐着,他在心里愤然吼道:“徐蚌会战全断送在你的手里,却还如此厚颜无耻,谎报战绩!真该杀你的头以谢国人!”
蒋经国很少看到父亲这样。他不敢插嘴,轻轻弯下腰,把飘落在地上的那份电报拾在手里。
一股暗香轻盈。宋美龄款步下来,手里拿着一件长衫,披到蒋介石肩头。蒋介石一动不动,那件长衫犹如晾在了一副衣架上。
宋美龄的眉毛轻轻颤了一下,她瞥了瞥站在旁边的蒋经国,挨近丈夫身边,仰起脸,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帮他把那快要滑落的衣衫披好,转身退了出去。几片馨香犹如花瓣,久久留在她的履痕之上。
看着妻子消失的背影,蒋介石的心脏猛地一颤。他从狂怒中挣脱出来,万分疲惫地回到沙发前颓然坐下,右手支着前额,似要扶住分外沉重的头颅。
真难啊!如果惩办刘峙,将意味着承认徐蚌会战失败。承认会战失败,将意味着……不能失败了!蒋介石无声地呻吟着,决不能再失败了呀!
蒋介石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翕翕鼻子,几乎伤感起来。时至今日,他委实只能寄希望于太平洋彼岸的盟友了。可惜判断失误。当初满以为共和党的杜威会当选本届美国总统。杜威说好。一旦当选便以军事全力援华。所以,两党竞选时自己特派陈立夫赴美,致函杜威,以示支持。谁知大选结果,总统一职还是由杜鲁门连任。蒋介石有些懵了,连忙改换门庭,亲自写信给杜鲁门,除了表示忠于友谊,还呼吁美国大力援华,哪怕是“见诸一篇坚决的宣言,将可维持军队的士气与人民的信心,因而加强中国政府的地位,以从事于正在北方与华中展开的大会战。”想不到杜鲁门在四天之前,也就是陈布雷自杀的第二天,竟回信加以拒绝,尽管信中的措词极有礼貌。比杜鲁门走得更远的是司徒雷登大使。这个精通汉语的前传教士、燕京大学校长,在济南失守之后便找上门来,用娓娓动听的话语劝说蒋介石“停止独自指挥对共产党的作战,而把这个职务交给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和年纪较轻的人。”
如果承认徐蚌会战失败,国内、国际将出现何等的局面?蒋介石不敢想象。那实在太可怕了!现在需要胜利。是的,只要有胜利,哪怕一丁点儿胜利,就有一丁点儿的希望,就可以安定民心,稳定政局,争取美援,保持中华民国在海内外的形象……
“俞济时!”蒋介石喃喃地说:“快叫俞济时……”
蒋经国猛地一惊,以为父亲病了,慌忙端起白开水凑到蒋介石跟前,小声喊:“阿爸!”
蒋介石抬头看看儿子,眼角似有亮光一闪。
俞济时踮着脚尖走进来。蒋介石站起身,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用镇定、响亮的嗓音口授命令:“徐东大捷,应予嘉勉。特授予邱清泉将军青天白日勋章一枚;授予黄伯韬将军二等云麾勋章一枚;刘峙所部,每人赏银元3块。着中央宣传部部长张道藩速率慰问团并新闻界人士,搭专机飞往徐州。”
蒋经国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站在面前的还是自己心目中的父亲吗?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从来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似乎是在北伐后的一年,有个受父亲宠信的黄埔学生当县长时贪污受贿,被人带上门来,父亲见他进来,没有说话,只将手枪掏出放在桌上,背过身去。那县长哆哆嗦嗦地走上来,拿起手枪,退到院里,喊了声“校长”,便扣动扳机自杀了。父亲头也不扭就上了楼。可是如今父亲怎么变成这样了?
蒋介石定了定神,待俞济时和蒋经国退去,来到办公桌前坐下。他扼腕沉思,感到心口有些隐痛。于是给顾祝同打电话,命顾祝同飞一趟碾庄。他觉得这样褒扬刘峙,无疑是对黄伯韬的欺骗。他有些为那个虽非嫡出却着实忠勇的将领担忧。“我要写一封信,”他对顾祝同说,“你去投给焕然。只要他坚持数日,战况必有转机。”
放下话筒,他铺开信笺,开砚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