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发展——金元词

金代的词是在传承北宋词的基础上，与南宋词于不同的地域环境中同时且共生发展的。金代词人从不同的角度传袭了北宋词的风范，为金代词的进一步发展定下了基调。

另外，由于政治背景、人格精神以及金人自身文化与审美心理等层面的因素，也使金代词人对宋代词风的推崇和效仿成为金代词史上最为引人注目的现象。

元代词继承了两宋词的余绪，虽然没有取得大的成就，但亦不乏名篇佳句，表现出时代特点。南宋入元的词人重在伤今，所追怀的对象就是南宋；由金入元的词人作品偏于吊古，词作多半是抒写在战乱兵燹、颠沛流离中的痛苦，表现对古往今来人事变迁的感伤。

吴激与蔡松年的不同词风

吴激，福建建瓯县人。1127年，吴激奉北宋代廷之命出使金国，金国却不让遣返，给了他翰林待制的官做。

吴激诗文书画无所不精，他的诗题材不广，但擅长写景。吴激的书法书俊逸，绘画超脱。在作词方面，吴激的词与词人蔡松年的词齐名，时称“吴蔡体”。

吴激为金初词坛盟主，其词情调悲凉，风格清婉。他的《诉衷情》、《满庭芳》语句清婉，哀而不伤，在当时曾脍炙人口，其《人月圆·南朝千古伤心事》隐括前人诗语，自然得体，尤为人所传诵：

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榭，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这是为北宋被虏宫人写的一首词，词中引用3个典故：其一是“犹唱后庭花”是用杜牧《泊秦淮》中的诗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其二是“旧时王谢”是用刘禹锡《乌衣苍》诗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其三是“江州司马，青衫泪湿”是用白居易《琵琶行》中白居易贬居浔阳江头遇琵琶女所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首词以引用前人诗句填词反映了金代当时词坛的一种现象，周帮彦、吴文英、陆游都擅长此道。而其中吴激此文将其融为一体，如自天成，是一首成功的隐括体。

吴激的词多咏事抒怀，《春从天上来·海角飘零》是其中的佳作：

海角飘零。叹汉苑秦宫，坠露飞萤。梦里天上，金屋银屏。歌吹竞举青冥。问当时遗谱，有绝艺鼓瑟湘灵。促哀弹，似林莺呖呖，山溜泠泠。

梨园太平乐府，醉几度春风，鬓变星星。舞破中原，尘飞沧海，飞雪万里龙庭。写胡笳幽怨，人憔悴、不似丹青。酒微醒。对一窗凉月，灯火青荧。

从小序可知，此词的创作动机是因为在会宁府遇见流落在金的旧时南宋歌女，又由此勾起作者而发旧君之恩与今朝飘零之恨的情感。

这首词的手法高超，表现手法多样而又浑然一体。虚与实，今与昨，交替出现，融为一体。画面连续叠印，汉苑秦宫“是悬想”，金屋银屏“是梦境”，歌吹竟举“则是眼前实景，但与“梨园太平乐府”相映，虚虚实实，让人难辨高下。

此词最大的特点是运笔巧妙，对比强烈。梦里天上，金屋银屏，而现实却是国破家亡，今昔难比。往日美姬成憔妇，昔日佳音为遗曲，此时此景怎不令人感动伤怀。强烈的对比、强烈的情感，给人带来强悍的艺术感染力。

蔡松年曾是大宋的官员，后降金，曾官至金宗弼时右丞相，封卫国公。

蔡松年虽然一生官运亨通，但是他的作品却时常流露了颇为矛盾的思想感情。他在《雨中花》词序自称“自幼刻意林壑，不耐俗事”。他内心深处潜伏着的民族意识使他经常感到“身宠神已辱”，并“违己交病，不堪其忧”。

蔡松年作品风格隽爽清丽，他的词作尤负盛名，被称为“萧闲词”。在词风上，萧闲词显示出以“清”为主的艺术特质，具体表现就是清新清气、清冷清寂以及清奇清劲等方面。

萧闲词格调豪放、质朴刚健的特质是苏轼豪放词风影响的结果，这也是蔡松年将北宋“东坡体式”引入金代词坛的结果。

蔡松年的《念奴娇·离骚痛饮》最为时人所称：

离骚痛饮，笑人生佳处，能消何物。皇甫当年成底事，空想岩岩玉壁。五亩苍烟，一丘寒碧，岁晚忧风雪。西州扶病，至今悲感前杰。

我梦卜筑萧闲，觉来岩桂，十里幽香发。嵬隗胸中冰与炭，一酌春风都灭。胜日神交，悠然得意，遗恨无毫发。古今同致，永和徒记年月。

这首词表现词人对现实不满和对官场的厌倦，以及由此引发的隐居避世的向往。词用典巧妙，言志涤远，用韵清雄顿错，别有铿锵之意。

[旁注]

《人月圆》　词牌名。此调始于王诜，因词中“人月圆时”句，取以为名。《词谱》卷七以王诜“小桃枝上春来早”一首为正体，双调，48字，上片5句两平韵，下片6句两平韵。

《泊秦淮》　唐代诗人杜牧的诗作。这首诗是诗人夜泊秦淮时触景感怀之作，表现了作者对国家命运的无比关怀和深切忧虑的情怀。全诗寓情于景，意境悲凉，感情深沉含蓄，语言精当锤炼，艺术构思颇具匠心，写景、抒情、叙事有机结合，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春从天上来》　词牌名。以金吴激所作最为著名，《词谱》卷三三以吴激所作（海角飘零）为正体，双调，104字，上片11句六平韵，下片11句五平韵。《词谱》又列别体三种。

梨园　古代对戏曲班子的别称。原是唐代训练乐工的机构。梨园原是唐代都城长安的一个地名，因唐玄宗李隆基在此地教演艺人，后来就与戏曲艺术联系在一起，成为戏曲的代名词。梨园的主要职责是训练乐器演奏人员，与专司礼乐的太常寺和充任串演歌舞散乐的内外教坊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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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激与同为宋使的宇文虚中齐名。一次宇文虚中与吴激在张侍御家饮酒会宴，座中发现一位佐酒歌妓原是大宋宗室之后，当时也流落异乡，沦为歌妓。众人知道详情后均感慨万千，遂皆作乐章一首。其中宇文虚中首作《念奴娇·疏眉秀目》，吴激作《人月圆·南朝千古伤心事》。

宇文虚中的这首词是写实性的，具体而不夸张，直说其事，直抒其情，笔调硬拙。宇文虚中的《念奴娇·疏眉秀目》与吴激的《人月圆·南朝千古伤心事》一相比较，高下立见。宇文虚中的词平铺直叙，无起无伏，平淡如水；而吴激的词则巧妙地引用前人词句典故，使之浑然一体，又使其借故出新，另有深意，自是高出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