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久铸就典雅清丽之风

张可久，字小山，浙江宁波人。他读书万卷，才高气盛，但仕途很不如意，“四十犹未遇”，对于一个读书人这是很不幸的，这一段时间，他寓居在杭州，与马致远、贯云石等文人交往。

40岁以后，迫于生活，张可久开始寻求仕途，但只做过一些小吏，如路史、酒税都监等，一直郁郁不得志。

张可久创作了大量散曲，他不写杂剧，专攻散曲。他是元散曲后期清丽派最重要的代表作家，被誉为“词林之宗匠”。张可久写的小令尤其著名，备受时人推重。

张可久一生为吏、屈居下僚的经历致使他一生心绪难平，他将这种难平的心绪倾注于作品中，如[双调·庆东原]《和马致远先辈韵九首》之五：

诗情放，剑气豪，英雄不把穷通较。江中斩蛟，云间射雕，席上挥毫。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

曲中作者着意刻画了一位性格豪放，不计穷通得失的旷达之士。前三句总写英雄是文武之才，旷达之士，中三句细写文武之能。前六句塑造了一位不同凡响的英雄形象，以讽刺现实生活中的势利小人。最后两句是写势利小人，得志轻狂作态，失意遭人唾弃。小令篇幅短小，却含意深远。

混迹官场多年，张可久深知官场人心的险恶，他在描写景物时也融入了这种情绪，如《中吕·红绣鞋]《天台寺瀑布》：

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倚树哀猿弄云尖。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比人心山未险。

这首小令描写山崖冰雪的奇绝及各种景物的幽凌，而他从中领悟到的竟是“比人心山未险”。作为一个读书人，为生计所迫，他选择了谋生官场的人生道路，而屈居下僚显达无望，其内心的凄怆和幽怨在作品中时时可见。

也正由于仕途的失意，再加上年龄的增长，张可久时常有功名不就归隐田园的动念，特别是在其晚年，这种心绪可从他的[双调·水仙子]《归兴》中看出来：

淡文章不到紫薇郎，小根脚难登白玉堂，远功名却怕黄茅瘴。老来也思故乡，想途中梦感魂伤。云莽莽冯公岭，浪淘淘扬子江，水远山长。

曲作头两句是说自己功名无望，既无才学又无靠山，因此仕途堪忧。下边三句对归乡原因作进一步解说：本想隐居深山，又因那里瘴气太重，自己年事已高就更加思乡，故乡的山水魂牵梦绕。最后写归乡途中所见，结尾表达了作者热爱故乡的无限深情。

张可久在游思、酬唱、春情、秋愁、唱和等作品也常常流露出对归隐田园和闲适生活的向往，其中[南吕·四块玉]《乐闲》、（[越调·寨儿令]《山中》两曲颇具意趣：

远是非，寻潇洒，地暖江南燕宜家，人闲水北春无价。一品茶，五色瓜，四季花。

寡见闻，乐清贫，逍遥百年物外身。麋鹿相亲，巢许为邻，仙树小壶春。住青山远却红尘，挂乌纱高卧白云。杏花村沽酒客，桃源洞打鱼人。因，闲问话到柴门。

曲作反映了作者对官场是非生涯的厌倦，对归隐清幽生活的渴望，以及对恬静幽远生活的赞美，隐逸生活被他表现得深婉恬静，轻松优美。

实际上，张可久的一生都处在一种仕既不成，隐又不能的尴尬的境地，他的[中吕·满庭芳]《野梅》描写的就是他的这种矛盾痛苦的心情：

风姿淡然，琼酥点点，翠羽翩翩。罗浮旧日春风面，邂逅神仙。花自老青山路边，梦不到白玉堂前，空嗟羡，伤心故园，何日是归年？

咏的是野梅，其实是以梅自喻自伤，“伤心故园，何日是归年”，仕既不行，归又不成，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令人矛盾痛苦。

张可久作为清丽派的代表，其作品以浓艳奇巧、典丽雅正为宗，有些作品甚至已具有词的意境和特色，如[商调·梧叶儿]《春日书所见》：

蔷薇径，芍药栏，莺燕语间关。小雨红芳绽，新睛绮陌干，日长绣窗闲，人立秋千画板。

这首描写春天景物的小令工丽含蕴，清丽典雅，炼句、对仗、用典、造境都具备了词的特点，再看套曲[南吕·一枝花]《湖上晚归》：

[一枝花]长天落彩霞，远水涵秋镜，花如人面红，山似佛头青。生色围屏，翠冷松云径，嫣然眉黛横。但携将旖旎浓香，何必赋横斜瘦影。

[尾]岩阿禅窟鸣金磐，波底龙宫漾水精。夜气清，酒力醒，宝篆销，玉漏鸣。笑归来仿佛二更，煞强似踏雪寻梅灞桥冷。

这组散套语言隽永，对仗工整，意境清幽，勾画出西湖恬雅秀丽的景色。其中化用前人名句如[一枝花]首四句及“横斜瘦影”等比比皆是，且多用典故，凡此则竭力另出新意，表现出明显的骚雅典丽的艺术特色。

再看〔黄钟·人月圆〕《春晚次韵》：

萋萋芳草春云乱，愁在夕阳中。短亭别酒，平湖画舫，垂柳骄骢。一声啼鸟，一番夜雨，一阵东风。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门掩残红。

全由以写景见长，景语又是情语，而所写的眼前景物，多与故实相关，显得典雅工丽，最能体现其缠绵委婉的情味。它攫取唐人崔护《题都城南庄》的诗意入曲，使意境更加幽邈深致。

张可久的人生经历和艺术素养，决定了他的散曲遣词精巧、文词绮秀、整饬雅丽风。明朱权《太和正音谱》评论他的散曲“清而且丽，华而不艳，有不食烟火食气”。

张可久的散曲虽以清丽著称，但也有一些以俗语、口语入曲的作品，也不乏真率疏放的曲作，特别是一些闺思艳情之作，如[越调·寨儿令]《春思》以及[中吕·朝天子]《春思》、《闺情》等。

另外，张可久还写有艳情散曲，如[仙吕·一半儿]《情》和《寄情二首》。与其典雅清丽的作品相比，这些口语化、世俗化的散曲确实描写细致，体验深切，给人以新奇的感受。

张可久的作品，为求脱离散曲原有的白描的特色而入于雅正，在创作中有过于注重形式美的缺点。但是作为一种清丽的风格，自成元代散曲群芳中的一葩，他的作品使散曲园地更加丰富多彩。

尤其是他的写景作品，用词典雅，给人一种美的感受，因此被封为散曲的“正宗”，对后世的散曲创作有着巨大影响。

[旁注]

都监　古代官名，即“监军”。唐代中期后出兵作战，常以宦官为监军，因督察多路兵马，故称“都监”，或“都都监”。宋代设有路“都监”，掌管本路禁军的屯戍、训练和边防事务。资历浅的武官担任“都监”职务时，称“押监”。

蛟　我国传说中能发水的龙，由于蛟龙常被人们目击，而应为人知，蛟栖息在湖渊等聚水处，也会悄悄地隐居在离民家很远的池塘或河流的水底。隐栖在池塘与河川的蛟龙，一般会被称作“潜蛟”。

酬唱　用诗词互相赠答唱和的意思。大致有几种方式，第一种是和诗，只作诗酬和，不用被和诗原韵。第二种是依韵，也称同韵，和诗与被和诗同属一韵，但不必用其原字。第三种是用韵，即用原诗韵的字而不必顺其次序。第四种是次序，也称步韵，即用其原韵原字，且先后次序都须相同。

梧叶儿　元代的一种曲牌格式，形式上好像元人小令，实际上是曲。《太平乐府》注“商调”。《唐书·礼乐志》载：商调，乃夷则之商声也。多格体。

朝天子　唐代教坊曲名，也用作词调名。《阳春集》名为《思越人》。作为曲牌，双调，46字，上下片各4句四仄韵。代表曲作有张可久的《朝天子·闺情》、汪元亨的《朝天子·归隐》、明王磐的《朝天子·咏喇叭》等。

[阅读链接]

张可久虽然写了大量的归隐田园的作品，但他归隐林下，不过短短的3年，其余时间，都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甘为小吏。可以说一生奔走官场，多任幕僚和小吏，其仕途据《录鬼簿》记载，曾由“路吏转首领官”，此外还任过昆山幕僚、桐庐典史、监税松源，也曾在会稽、三衢等地任职，官职虽多，但无一例外，都是小吏。

张可久足迹遍及浙江、江苏、安徽、湖南、江西等地，但主要活动都在元代江浙行省，即今浙江杭州域内。那个时候，元曲的创作活动中心已转移到江南。

在江南张可久和当时的曲家都有交往，与卢挚、贯云石、刘时中、大食惟寅等著名曲家多有唱和，在圈子里很有名气，大食惟寅称其为“词林谁出先生右，独占鳌头”，“声传南国，名播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