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佳期——散曲辉煌

从1320年至1368年元朝灭亡，散曲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前期，关汉卿、白朴、卢挚、姚燧等散曲大家在1321年前后相继离世，张养浩、张可久、乔吉、徐再思、杨朝英、周德清、钟嗣成等后期代表曲家相继达到创作高峰，元曲的创作中心也从以大都为中心的北方转移到了以杭州为中心的江南。

这一时期，不但散曲创作再续前期的辉煌，而且出现了散曲的文献整理、理论总结等多种形式的元曲新成果，另外，这时，散曲的创作题材、写法、美学追求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形成独特成熟的曲风。

张养浩雅致化的散曲佳作

张养浩，字希孟，号云庄，自称齐东野人，山东济南人。张养浩少年知名，19岁被荐为东平学正，历官堂邑县尹、监察御史、翰林学士、礼部尚书、参议中书省事等官职。为官期间，抑制豪强，赈灾济贫，做了不少好事。

张养浩擅长写散曲，他的散曲题材广泛，但真正能体现其散曲影响的是那些数量不多的反映民生疾苦、忧国忧民的作品，从而把反映社会现实的重大题材引入散曲，拓宽了散曲的创作天地，成为散曲发展史上别开生面的独具魅力的一位重要作家。

张养浩散曲有小令161首，散套两套，大部分是罢官闲居之后所作，其创作高峰和代表作品大都在1321年归隐后的8年间。

张养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直言敢谏，关心百姓疾苦，这在其散曲作品中有一定的体现，其中最著名的是[中吕·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全曲分三层：前三句为第一层，写潼关雄伟险要的形势。如此险要之地，暗示潼关的险峻，乃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也由此引发了下文的感慨。4至7句为第二层，写从关中长安万间宫阙化为废墟而产生的深沉的感慨。末四句为第三层，写作者沉痛的感慨。

由于直言敢谏，张养浩得罪了当朝权贵被罢官，张养浩在回味官场的体验中冷静地思索历史和现实，进一步感悟到官场的险恶。他在[双调·水仙子]写道：

中年才过便休官，合共神仙一样看，出门来山水相留恋。倒大来耳根清眼界宽，细寻思这的是真欢。黄金带缠着忧患，紫罗裥裹着祸端，怎如俺藜杖藤冠？

人到中年正是事业发达的时期，作者休官还乡，非但没有失落惆怅的感觉，反而充满由衷的喜悦。曲中道出了个中原委。仕途险恶，官场倾轧，身居其中，每时每刻如履薄冰。相比之下，布衣藤冠的乡村生活格外令人神往。

离开险恶的官场，回到风景秀丽的家乡，张养浩的心情十分愉快，他在[中吕·朝天曲]中写道：

挂冠，弃冠，偷走下连云栈，湖山佳处屋两间，掩映垂杨岸。满地白云，东风吹散，却遮了一半山。严子陵钓滩，韩元帅将坛，那一个无忧患。

张养浩在两次归隐闲居的8年间写下了大量体现隐居生活闲情逸致和歌咏田园风光的散曲作品，这类散曲中，写得最多是就是对隐居美好生活的赞美和描述，如[中吕·喜春来]：

拖条藜杖山林下，无是无非快活煞，王侯卿相不如咱。兴来时斟玉斝，看天上碧桃花。翻腾祸患千钟禄，搬载忧愁四马车，浮名浮利待何如？枉干受苦，都不如三径菊四围书！

还有[双调·水仙子]《咏遂闲堂》：“绰然亭后遂闲堂，更比仙家日月长。高情千古羲皇上，北窗风特地凉，客来时樽酒淋浪。花与竹无俗气，水和山有异香，委实会受用也云庄！”

这类的作品，还有很多，如[双调·雁儿落带得胜令]、[双调·折桂令]《凿池》、[双调·水仙子]《咏江南》、[双调·殿前欢]《对菊自叹》等。

虽然归隐的生活是惬意而愉快的，但是，张养浩却无法深放弃对国家社稷、对黎民苍生的社会责任，因此，当1329年关中大旱民不聊生，朝廷召他任陕西行台负责赈灾时，他在散家财后毅然登车赴任。对于此番再度出山，他在[南吕·西番经]中表白了自己的心迹：

天上皇华使，来回三四番，便是巢由请下山。取索檀，略别华鹊山。无多惭，此心非为官。

既然是“无多渐，此心非为官”，那么这位已经近古稀之年的老人所为的就只是庶民百姓了。

这次陕西任职救灾的时间不过短短的4个月，却成为他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也成就了他散曲创作中的重大突破，即从抒发个人的隐逸闲情，开始转向社会民生的重大题材。

张养浩在这短暂却意义非常的人生最后阶段，写出了其散曲创作中最有价值的作品，他的代表作小令[中吕·山坡羊]《潼关怀古》就是此时作品，又如[中吕·喜春来]中有：

亲登华岳悲哀雨，自舍资财拯救民，满城都道好官人。还自哂，比颜御史费精神。

路逢饿殍须亲问，道遇流民必细询，满城都道好官人。还自哂，只落得白发满头新。

乡村良善全生命，廛市凶顽破胆心，满城都道好官人。还自哂，未戮乱朝臣！

这些作品或记述他的善行义举，或表现他关注百姓的官德，或表现他惩处奸恶的官威，无论是哪一种，都体现了他以民为本的思想和亲民爱民的情感。

为了解除陕西大旱，张养浩曾“亲登华岳悲哀雨”，祈祷上天降雨以救万民。也许是张养浩的诚意感动了苍天，就在他刚一到任就天降甘露，真是春夜喜雨，大旱问题转瞬间得到了圆满解决。张养浩是喜不自胜，写了小令[双调·得胜令]《四月一日喜雨》：

万象欲焦枯，一雨足沾濡。天地回生意，风云起壮图。农夫，舞破蓑衣绿。和余，欢喜的无是处！

以及散套[南吕·一枝花]《咏喜雨》，看[南吕·一枝花]《咏喜雨》[尾声]就可知道张养浩的喜悦之情：

[尾声]青天多谢相扶助，赤子从今罢叹吁。只愿的三日霖霪不停住，便下当街上似五湖，都淹了九衢，犹自洗不尽从前受过的苦！

张养浩为官30多年，也算是十分风光，最终他选择退隐，也是出于自愿，并没有多少牢骚，所以他在说到世事险恶，不如闲居的时候，也是比较平和的，不像有些人那么尖锐。

张养浩的散曲，无论是写景，还是抒怀，都比较雅致，有诗化甚至散文化的倾向，自然有一种气象。明朱权《太和正音谱》评张养浩的散曲如“玉树临风”，指出他的作品格调高远。他的作品文字显白流畅，感情真朴醇厚，无论抒情或是写景，都能出自真情而较少雕镂。

[旁注]

御史　史是我国古代一种官名。先秦时期，天子、诸侯、大夫、邑宰皆置，是负责记录的史官、秘书官。国君置御史，自秦朝开始，御史专门为监察性质的官职，这种官职一直延续至清代。

山坡羊　曲牌名。北曲中吕宫、南曲商调，都有同名曲牌。南曲较常用，字数定格据《九宫大成谱》所载，南曲大抵是七、七、七、八、三、五、七、八、二、五、二、五。北曲较简单。常用作小令，或用在套曲中。

水仙子　北曲曲牌，又称为《湘妃怨》、《冯夷曲》、《凌波曲》、《凌波仙》等。双调，首两句宜对。六七句可作5字，宜对；亦可作两个4字句，与末句相配。兼作小令、套曲。也可带《折桂令》为带过曲。

折桂令　曲牌名，属北曲双调。字数定格据《九宫大成谱》正格是六、四、四、四、四、四、七、七、四、四，但是第五句以后可酌增四字句，或单用作小令，或用在双调套曲内。

得胜令　属北曲双调。字数定格据《九宫大成谱》正格是五、五、五、五、二、五、二、五。一般接在双调《雁儿落》曲牌之后，两曲连用或作小令，或用在双调套曲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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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养浩于1288年前后，以山东东平学政入仕，历任礼部令史、御史台掾史、中书省掾属等下级官吏等10多年。1308年升为监察御史，因上疏直论时政而为当国者所不容，被定罪罢官。

1312年复出，历任陕西行台治书侍御史、礼部侍郎、礼部尚书等。1320年，命为中书省参知政事，进入元朝的决策机构，但不久即因上书谏言激怒了英宗，于1321年以父老为由辞官归隐故里。

自1312年至1321年的10年间，当是张养浩一生在政治上最得意的时期，归隐8年间先后拒绝了朝廷的7次征聘，隐居不出。他在归隐闲居的时期，写下了大量体现隐居生活闲情逸致和歌咏田园风光的散曲作品。

1329年关中大旱，诏命为陕西行台中丞前往赈灾，张养浩为民着想，毅然赴任，到任4月因劳累而卒，消息传开，关中人皆有悲色，元朝廷封其滨国公，谥文忠。张养浩为民鞠躬尽瘁的精神赢得了时人和后人的爱戴和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