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的梦幻——柯尔律治

《抒情歌谣集》的另一位作者就是生于 1772 年 10 月的萨塔尔·泰勒·柯尔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柯尔律治 10 岁时便去伦敦求学。在此段时期,他与英国著名的散文家查尔斯·兰姆过往甚密。1791 年至 1793 年间,他在剑桥大学读书。由于前途无望,出于一时的冲动,他以假名投入了军旅生涯。后来在家里人的帮助下,才回到剑桥,但又因他反对正教,而失去了晋升的希望。他与湖畔派的另一诗人骚塞合写了《罗伯斯比尔的倾覆》一剧。后又与骚塞筹划一个小小的移民团体,但却偶遇萨拉·弗里克,于是两人结婚了。萨拉的妹妹玛丽也嫁给了他的朋友骚塞,于是移民计划告吹。1796 年在一位慈善家的说服下,办了《警卫者》杂志。最后也因拉不到拥护者,出了大约十几期后就停刊了。

1797 年,柯尔律治与华兹华斯相识。这不仅把华兹华斯从萎靡不振中拯救了出来,也给柯尔律治无尽的灵感。正是在这一年中,他写出了确立其声誉的《西舟子吟》、《忽必烈汗》和《克丽斯托贝尔》的片断。《克丽斯托贝尔》是一系列诗体传奇。续篇后来一直未写出来。故事讲的是一个神秘女子出现在月夜的古堡旁,自称是逃难来此,其实是吸血鬼的化身,古堡里的小姐将其收留下来,而她却在小姐身上施邪,同时挑拨古堡主人老爵士与女儿之间的关系。故事写到此后就不了了之。但就已完成的这部分来说,足以看出柯尔律治渲染气氛的本领。整个故事阴森可怖,把女妖本性中的魔气所具有的那种特殊力量描绘得栩栩如生。如女妖用蛇一样的眼睛斜视着姑娘等的描写。这一首诗的价值在于它是第一篇洋溢着真正的浪漫主义精神的诗歌。其音韵、题材以及表现手法都如此新颖、奇特,以致影响了后来的几位重要的浪漫主义作家。司各特就特别欣赏那谐调的韵律。拜伦也从此得到启发,并赞美柯尔律治“诗写得粗犷、别开生面而美丽。”

《忽必烈汗》是一首仅有 54 行的诗。这是个充满了东方情调的梦。据作者说,一日因身体不适,饮了一点鸦片酊,当时他正在读一篇有关忽必烈建造宫殿的游记,没读完就因药物发作而睡着了。在梦中,梦见自己写了二三百行诗,醒来后记忆犹新,便赶紧抄录下来,但写到 54 行时,一位客人的到来把他打断了,之后不复记得其余的诗行。这首梦幻性的诗被最优秀的批评家认为是最精美的。诗中有亚洲的大汗、地下圣河、阴冷的大海、森林、有围墙和寄望塔的宫殿和御花园,还有操琴的非洲姑娘以及啜饮甘露和天堂的灵感之泉的诗人。在这首诗中,诗人用他的想象力把这一切融合在一起。

《古舟子吟》也是一首任想象力驰骋的诗。这首诗也与梦有关,但这次却不是诗人在梦中会见诗神,而是一个叫做约翰·克鲁克善克的人说他梦见有人因做了坏事而经受极痛苦的赎罪过程以及一条有人影出没的鬼船。柯尔律治就是以此为基础写成了一部首尾完整的叙事长诗。

故事情节是这样的;有人去参加婚礼,半路被一个老水手拦住,要给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他讲得那么娓娓动听,以致于赶路人听得忘了自己要去的地方,接下去就是一篇虚虚实实充满了阴森可怖的情节的故事。原来,水手的船在行驶途中遇到了冰雪和大雾。多亏一只信天翁的指引,船才到达了平安地带。然而一个水手却鲁莽地杀死了这只救命鸟。

从此,恶运接连不断地降临全船。首先,船停止不动了,一切都好像凝固了一样,人人干渴,夜晚处处是鬼火的闪动。船上众人把这一切都归罪于

老水手,于是把死的的信天翁挂在他的脖子上。

静寂中突然开来了一条只剩骨架的破船,船上有两个女鬼在掷骰子,其中一个叫“死亡”,另一个叫“死中之生”。结果,“死中之生”赢了,后果是除了老水手外,其他人都倒下死了。老水手独处可怕的大海,周围是死去的同伴,以及他们那诅咒他的眼神。接着老水手看见出现在海上的水蛇, 诗人这样写道:

呵,快乐的生物!言语难得它们的美丽形容 我的心里涌出了爱

不知不觉地祝福了它们。

随着他的祝福和祷告,挂在他脖子上的信天翁落了下来, 像一块铅那样沉入了海中。

多少年来,他第一次坠入了沉沉的梦中,醒后却发现下雨了。这从天而降的甘露滋润了他那久渴的身体和灵魂。然而,在他彻底得救之前,他必得再经受诸多考验:船上的死尸突然站起并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船开始行驶,他听到从天上传来的美妙的歌声,接着船突停突疾驶如飞,老水手在昏迷中听见两个天使谈论着他的罪与罚。

终于他醒来了,发现自己已来到祖国的海岸线。一只坐着领航员及他的孩子和一隐士的小船来接他。小船刚接近,大船沉落,老水手被小船救起, 终于摆脱了可怕的诅咒。但老水手却非把这一经历讲给他人不可。

从表面上看,这首诗似乎宣扬着一种迷信思想,即对残酷地杀死一只信天翁竟会造成了全船水手的死亡这一荒诞不经的思想感到迷惑不解。其实, 从诗人对罪与罚的关系上看,他却宣扬了一种爱,一种基督教的博爱精神。诗人想告诉读者心中只要有爱,就会得救,就像那位对水蛇也产生一股爱意的老水手那样。如诗人在结尾处写道:

别了!别了!请再听我

进一言,赶赴婚礼的客人! 谁爱人、鸟和兽,

谁就祷告有门。

谁最爱万物,不论大小, 谁的祷告也最灵。

因为慈心的上帝爱我们, 爱他造的万物和人。

这首诗的著名之处除了这一主题外,还有诗人精巧的语言和铿锵的音调。诗中通篇洋溢着真实、自然状态下的大海的气息,呈现了大海那喜怒无常的脾气和令人心惊胆颤的浩瀚无垠。如:

忽前忽后,不停地转,

死亡之火狂舞在夜晚。 海水燃烧如女巫之油, 绿色、白色、又一片蓝。

海上那清凉的微风,那翻腾的泡沫,那可怕的浓雾,尤其那血红的夕阳映照下的酷热的、古铜色的天空以及那些颠簸在大海之上的人们的苦难、饥渴, 他那么苍白的面容,临死前发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等等通过诗人的想象力,真实地再现在读者面前。难怪有人评价柯尔律治说他是用自然主义的手法来写超自然的题材。

除了上面分析的几部作品外,柯尔律治还写下了其它优秀的诗篇,如《青春与暮年》、《沮丧》、《寂寞中的恐惧》、《霜夜》、《无希望的工作》, 但大多伤感、阴郁,也不太为人所知。

1789 年,柯尔律治与华兹华斯结伴去了一趟德国,在那儿,他拜访了一些名流。其中就有奥·威·施莱格尔。随后,他翻译了席勒的《华伦斯坦》一剧。1817 年,他发表了著名的《文学传记》。在这一书中,柯尔律治探讨了诗的性质。而想象力就是他关于诗的理论的中心。他说:“⋯⋯诗的天才以良知为驱体,幻想为外衣,运动为生命,想象力为灵魂——而这个灵魂到处可见,深入事物,并将一切合为优美而机智的整体。”柯尔律治的这一理论引起了后来许多人对这同一问题的探讨。如雪莱、济慈。

1818 年,柯尔律治做了一系列关于莎士比亚的讲演。后来收集为《关于莎士比亚讲演集》一书。晚年,柯尔律治沉溺于吸食鸦片之中,同时又伴随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但作为皈依了正教的教徒,也越来越虔诚。最后所写的东西无非是些梦幻和清淡以及宣扬教化的文章,晚年,这个以想象力而著称的英国湖畔派诗人已经成了一个“固执的老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