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京的梅花

庭院里的梅花已经含苞欲放,再过几天,院子里就是一片如火如荼的灿烂云霞。小川家的四个大孩子——小学生香代子和妙子、6 岁的芳树、4 岁的茂树,在庭院里正玩得开心。

“梅花什么时候开呢?”4 岁的茂树天真地问。

谁也答不上来。四个孩子跑进屋子问妈妈。妈妈正在哄才一岁零两个月的弟弟秀树。

“孩子们,今年可能看不到梅花开了。”妈妈遗憾地说。 “妈妈,这是为什么呢?” “你们的爸爸突然得到调令,要到京都大学去当教授。这就得离开

东京,到京都的新家去。”

看不到梅花开,四姐弟有些失望。但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的爸爸要当大学教师,他们格外高兴。再说,到一个新的地方去生活,他们总觉得既兴奋又激动。离开东京的家,去京都的日子说到就到了。

那是 1908 年的 3 月末,是一个略带寒意的夜晚。姐弟们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有梅花的家,背在妈妈背上的秀树也有点不安宁,一直手舞足蹈, 眼珠直转,伊呀乱语。

姐弟们第一次坐火车,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奇。当火车穿过富士山麓时,孩子们仰望着雄伟的富士山,胸中感慨万千。

妈妈把秀树抱近车窗,让他也看看美丽的富士山。

望着庄严的富士山,爸爸充满感情地对孩子们说:“希望你们个个都像富士山那样,成为一个体面、秀美、受人尊敬的人,也包括秀树在内。”

尽管才一岁多,秀树仍然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在我的记忆中,我觉得最早的,还是背在母亲背上的自己的身影。母亲背着我走在京都火车站的天桥上,我直想睡觉,在母亲背上打盹。第一次到京都时的情景, 记忆非常清楚。看见天桥那肮脏的天棚和煤烟熏得漆黑的窗子,似乎也听到了汽笛声和机车发出的喷射蒸气声。”

那时,日俄战争才结束不久,战争中获胜的日本正趾高气扬。刚到京都暂时住在泽文旅馆的小川一家,也怀着新的期待和不安,在昏暗的油灯下憧憬未来。尽管旅馆给了小川一家一大间屋子,但对于七口之家来说,还是显得窄窄巴巴。

房间的角落摆了一张小桌子,桌上堆满了书本和资料。父亲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备课,查找资料。

没有可供两个男孩玩耍的地方,芳树和茂树就在父亲的身旁嬉闹。哥俩的争吵和打架是免不了的,这时,还是婴儿的秀树,只好用啼哭来表示抗议。

对孩子们的喧闹,父亲只有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有时也起身调解或大声呵斥。有一天,孩子们突然安静下来,这是因为父亲发起了高烧, 胳臂也疼,从右臂的肩膀一直疼到手腕。

京都大学的医生到家诊断,确诊为蜂窝组织炎,父亲住进了医院。这是一种怪病,属于疑难病症,父亲是否能痊愈很难预料。家里的

人觉得眼前一下全黑了,一种绝望的感觉笼罩着全家。

姐弟们无精打采地在旅馆看家,母亲背着秀树到医院照料动了手术的丈夫。尽管天天在医院,作为婴儿的秀树对家庭的困境却稀里糊涂, 就像做了一场梦。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父亲的病终于好了。

笼罩在全家头上的阴霾消散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春天回来了一样。的确,京都正是阳春时节,东山上盛开着艳丽的樱花。即使坐在家

里,也可以闻到樱花的清香。这时,姐弟们才感觉到京都的春天和东京一样美丽,才觉得自己总算成为京都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