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生——周氏宗谱——世纪之交的时代
早春。
大运河上最后一星渔火也已熄灭,河面上吹过一阵阵凛冽、湿润的风。月隐了,星遁了,灰褐色的雾霭正悠缓地消融,夜将尽,驸马巷寂然无声。
驸马巷地处淮安西北角,只是,它为何冠以“驸马”二字,典出何处, 已无从查考,想必历史上它也有过一段“钟鸣鼎食”、“诗礼簪缨”的日子吧!巷子中段与它呈“丁”字形相接的是局巷,紧挨两条巷子衔接处,有一座东西两个院落相通的宅子,这里便是周攀龙的府第。
周攀龙,又名殿魁,字云门,19 世纪 70 年代离开故里绍兴,在南京作官多年,后来到淮安府山阳县(今淮安市),初为师爷,在县衙做幕友,晚年才谋得山阳候补知县。
淮安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自东晋义熙七年设山阳县至清末,它曾以自己的辉煌,在中国东部宽阔的江淮流域独领风骚长达 15 个世纪。尤其是清末,作为漕运、盐政要津,更使它鼎盛一时,名闻遐迩。周攀龙似乎喜爱上了这座古城,刚到,即和二哥周骏昂买下了建于清代咸丰年间的驸马巷的宅院。它青砖灰瓦,古朴典雅,风格近似江南民居。大门两丈见外有一座照壁,门口有一对雕工考究却并不威严的石狮子分守两旁,油漆剥落的大门紧关着,似乎与外面的世界相隔绝。夜风,吹拂着瓦楞上几茎枯败的蒿草, 给这座宅院平添了几分苍凉和落寞⋯⋯
这天,却有些异常,子夜已过,整座宅院灯光闪烁,人影匆匆,不时传出探询的话音,都在焦急地关注着东首那间屋。这是周攀龙次子贻能的居室, 此刻,贻能的妻子冬儿正躺在床上,临产前强烈的阵痛使她呻吟不止,额上、脸上汗水涔涔。
夜,依然寒冷,几案上的油灯不停地摇曳着,炭盆里的木炭添了一遍又一遍,火很旺,化解着寒气。这会儿,没有什么期盼的奇瑞,也没见什么不吉的征兆,随着产妇一声紧似一声的呻吟、喘息,接产婆已凑近床铺忙碌开来,猝然,“哇——”地一声裂帛似的啼哭,宣告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这哭声是极平常的,与无数婴儿的啼哭差不多,但在周府却显得非同寻常,虽说周攀龙已在去年谢世,可这孩子终究是周老太爷的长孙啊!
襁褓中包裹的是个瘦弱的男孩,天庭饱满,浓眉大眼,左颊上有明显的酒窝。初为人母的冬儿痴迷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孩子,不舍离去。几天来,她原本是忧心忡忡的,不只担心头胎孩子是男是女能否顺产,还因为家在清江浦(今淮阴市)的父亲万青选正缠绵病榻,生命垂危。娘家已数次派人来通报老人的病况,而她却因临产难以前去探望,以尽孝道。她万分不安,祈求上苍保佑父亲转危为安,每时每刻都在期盼着那边传来让她宽心的消息。她唯有等待,那份焦虑郁结在胸,只有看着身边的孩子,才使她凄迷的面孔泛出一层淡淡的快慰。
“该给孩子起个名字了吧!”她转脸说道。 “七哥正在斟酌哩!”弟媳陈氏话音甫落,身穿宝蓝色细丝驼绒长袍,
外罩暗花青缎马褂的贻能,笑容灿烂地一脚跨进房门。
“小名大鸾,如何?”贻能瞅着妻子。 “大鸾?”冬儿似乎没弄明白。 “对,大鸾。”贻能稍稍提高了声调,“《说文》云:‘鸾,亦神灵之
精也,赤色五彩,鸡形,鸣中五音。’《山海经》云:‘女床山有鸟,状如翟而五彩文,名鸾,见则天下安宁。’⋯⋯”
“就是说,鸾乃神鸟,它一出现,天下就太平无事了。”弟媳陈氏顿时心领神会,靠近冬儿说。
“大鸾好,好⋯⋯”冬儿不禁笑道,“那学名呢?” “家谱上,大鸾属‘恩’字辈,我琢磨叫恩来吧!”贻能得意地晃着脑
袋,“恩者,爱也。《诗》云:‘恩斯勤斯。’先贤归有光曰:‘父母思勤, 养我身兮。’来者,未来也,《论语》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古人还有一个说法:‘恩自日边来。’”陈氏笑眯眯地补充道。
“恩来,这名字好,真好。”冬儿笑得更开心了,她不由得瞟了丈夫一眼,“老爷,这名字你起得真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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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一直盼你能生个儿子,名字么,已想了几天啦!” “啊,是这样⋯⋯”冬儿点了点头,显得心满意足。
大鸾——恩来,就这样来到了纷纷扰扰的人世,时在清光绪戊
戌年(二十四年)二月十三日卯时(即 1898 年 3 月 5 日晨 6 时左右)。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谁也没有料到,历史将把它永远记载下来。
翌日,清江浦万府的万立鉁来到淮安驸马巷周宅。立鉁和冬儿乃万青选的续弦夫人所生,手足情深,他是来通报父亲病故的事,顺便探望待产的姐姐。
贻能迎了上去,一见立鉁热孝在身,便知一切,但他担心立鉁这样去见冬儿,冬儿会受不了的,颇有几分犹豫。
立鉁似有所悟,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需要通报的事,已不言自明;而他想知道的事却尚未提及,忙问:“冬姐生了?”
“生啦,男孩。”贻能应道。
“呵,”立鉁惨淡的脸上闪出笑意,“喜事,喜事!”
“是鉁弟吗?”蓦地,透过印花蓝布门帘,从隔壁房间传来冬儿的声音。立鉁迅速脱去孝服,露出一袭浅蓝色锦云葛长袍,蜇入内室,匆忙中竟
忘了取下孝帽,冬儿一瞥,便哭开了。
“姐姐,别哭,别伤着身子。”立鉁强抑悲伤,躬身床前,“瞧,我这外甥长得多英俊,真讨人喜爱啊!”
“他来了,父亲却走了⋯⋯”冬儿沉浸在痛悼之中。 “爹弥留之际,一直叨念着你的名字,不知你是生男还是生女?”说着,
立鉁叹息了上声,“老人家是最疼爱你的了。” 这话,使冬儿嚼泣不止。
“好了,别再哭了,爹活了九秩有六,一生积善积德,立言立功,谁不说老人家有福分,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和孩子平安的。”立鉁说着转向贻能,“姐夫,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起了,起了!”贻能遂告之。 “大鸾,恩来,好啊!”立鉁轻轻击掌赞道。
“鸾儿也着实让人疼爱,”冬儿说,“抱憾的是,爹的衣食之恩未报, 我心里总⋯⋯”她哽噎得说不下去。
“你好好养息,等出了‘月子’,我接你回清江浦。”立鉁安慰道。姐弟俩唠叨了一阵,立鉁遂从内室走了出来。 “但愿这孩子将来能有出息,光宗耀祖。”立鉁对贻能说。 “是啊,”贻能接道,“先父一生,除了置下这眼面前的宅院,既无土
地,又少积蓄。而我,百无一用,无所作为,周氏一门也就寄厚望于这孩子了。可是,世事多变,往后的日子长啦,也说不定会怎样⋯⋯”
“姐夫,你也别愁,只要悉心培育,孩子长大之后,中个举,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报效朝廷。”
“这是难有把握的事。”贻能沉郁他说:“不过,周氏倒也有过功名奕世的先辈,虽非累代为宦,却一直是诗书传家,大鸾么,我总要让他多读些书。”他边说边把立鉁引至侧屋暂且安顿下来。
刚才立鉁的一席话,贻能只看成是安慰,对周家的未来,他有过憧憬, 却总埋在心中。有时,孤灯枯坐时,他也回想过自己的家世。他是父亲周攀龙在江宁布仓大使任上出生的,记事后,曾回过祖籍绍兴,参拜过绍兴宝鉁桥祖居“百岁堂”。他记得“百岁堂”三门上有一副对联:“莲溪绵世泽, 沂国振家声”,他不完全理解,父亲告诉他,此处“莲溪”指的乃是周氏始祖周敦颐,《宋史》卷四二七载有其传略:
“周敦颐,字茂叔,道州营道(今湖南道县)人,元名敦实,避英宗旧讳改焉。以舅龙图阁学士郑向任,为分宁主薄⋯⋯移郴之桂阳令(今湖南郴州市),治绩尤著⋯⋯通判虔州(今江西赣州市)⋯⋯熙宁初,知郴州⋯⋯为广东转运判官⋯⋯以疾求知南康军,因家庐山莲花峰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营道所居‘濂溪’以名之。”“博学力行,著《太极图》, 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又著《通书》四十篇,发明太极之蕴。”“(南宋)嘉定十二年赐谥曰‘元公’。淳祐元年,封汝南伯,从祀孔子庙庭。”
而周敦颐为更多人所知,则因他那名篇《爱莲说》,不爱牡丹之富贵,
独爱莲“出淤泥而不染”,心志高洁,为后世所景仰。 “百岁堂”对联中之“沂国振家声”的“沂国”,系指绍兴宝祐桥周氏
祖周茂,“字元泊,元进士,官至左丞相,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封‘沂国公’, 赠太师。”在绍兴,无论是周恩来的周,或周树人(鲁迅)的周,都尊周茂为迁绍时的始迁祖。
饶有趣味的是,周恩来的宝祐桥周氏,与周树人的覆盆桥周氏,同宗出于绍兴“鱼化桥周氏”,宗祠相同,皆系明代正德年间(1506—1521)周逸斋的后人,也就是说距今约 400 多年前为同宗。宝祐桥的周氏此后虽未再出现过周敦颐、周茂这样的朝廷重臣,却不乏饱学之士。据有关资料记载,周恩来的 17 世祖(即高祖)为笑岩公,名之棠,尽管没有什么功名,却写得一手锦绣诗文,从传世的一册《焚馀诗稿》①中,我们约略可窥其风貌和才情, 这里,不妨举出一二。
先看《自述》,诗云:
“才愧曹子建,谋惭张子房。读书书未解,吟诗诗涉狂。谈心闲访友,消闲偶持觞。知贫依鲍叔,养客羞孟尝。何时金作屋,戏彩事高堂。椿树病已瘦,萱堂发已苍。敢求升斗禄,拟欲游四方。青毡难守旧,南浦许寻芳。建业须及早,莫待醒黄粱。”
① 《焚馀诗稿》存淮安市图书馆。
一个郁郁不得志而又不甘沉沦的、正直的士子,宛若就站在我们面前。谦抑而责己甚严,旷达却壮志难酬。
再看《其二》,诗云:
“人情薄如纸,世态淡如水。为人不由人,当作奇男子。我行不入邪,我言不苟皆。言只舒我心,行则安吾履。躬耕惟砚田,不须分疆场。舒怀惟笔锋,何事执弧矢。欲希倚马才,抛尽雕虫技。功名虽偃蹇,此志无时已。身忽作飘带,门总开桃李。惟冀才学成,不愧一佳士。内动亲心欢,上对天颜喜。”
看来,这位老先生一心想让自己成为倚马千言、忠孝双全的“佳士”,
只是,命运未能遂其所愿。据其曾孙周嵩尧(周恩来的堂叔)在《焚馀诗稿》的“补白”中写道:“笑岩三十岁以前肆力于诗等文词,其后遂专研经济心理之学,著述数种,于毛捻之变(即太平军和捻军起事——引者注)散佚无存。”
周笑岩固然功名不就,但到他的儿子——周氏 18 世祖樵水公周光勋, 却谋得了颇为显赫的官职,这在周嵩尧 1897 年(即周恩来诞生的前一年)中举的资料周中有记载:
“光勋(字樵水)诸赠奉政大夫,提举衔,两淮候补盐运通判,升用同知;直隶州仪征县知县,江苏候补同知,晋封中宪大夫。”
“提举”,封建时代官名,主管专门事务的职官。“同知”,为清代知府、知州的佐官,分掌督粮、缉捕、海防、江防、水利等,分驻指定地点。“同知”和“通判”,又类似今之地市级行政长官之副职。
而这位周光勋,即是周恩来的曾祖父。看来,周光勋既然曾任“两淮候补盐运通判”,在江苏为官有年,那么,这与其子周攀龙后来由绍兴迁苏, 并任江宁布仓大使和山阳候补知县,或许不无关系吧!
至于周攀龙,我们从周恩来另一位堂叔周嘉琛 1902 年中举的资料周中, 可见如下记载:
“殿魁,国学生,理问衔,前任江宁布仓大使。” “国学生”系清代教育制度的最高学位;“理问”属封建时代官名,是
“布政使”司的直属官员之一;“江宁布仓大使”即管公仓的财政官。
这份周嘉琛中举资料,则是写在周攀龙已卸下江宁布仓大使一职,而尚未就任山阳候补知县之际。
周攀龙生有四子,即:贻赓(字曼青)、贻能(劭纲,字懋臣)、贻奎
(字焕臣)、贻淦(字簪臣),按周攀龙兄弟几房所生子女的大排行,他们分别为四、七、八、十一。
贻能,即周恩来的父亲,据周嘉琛中举资料记载: “劭纲,国学生,主事衔。”
可见,劭纲和他父亲一样,也获得过清代最高学位。说到“主事”,也是官名,在明情时代为各部官员中最低一级,官阶为六品。中进士后分派各部,须先补主事,以后方可逐步递升为“员外郎”、“郎中”等官。上写“主事衔”,即“六品衔”。不过,周劭纲像是从未当过什么官,倒是在几个地方,替七品知县当过师爷,也即周恩来所说的“文书”。
周 嵩尧(1873~1953)中举资料,存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编号为 11144《浙江乡试朱卷》。
周 嘉琛“庚子、辛丑”恩正并科中举资料,存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编号为 11900《浙江乡试同年齿录》之五。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周攀龙去世,第二年,恩来出生,这时,他的四伯贻赓远在北方当师爷;八叔贻奎残疾,半瘫在床;十一叔贻淦已染上肺痨。
周攀龙生前,因原任山阳知县恋栈不去,他也只能一直是“候补”,作些典礼告示之类的闲差,收入不丰,加之他“不事生产,不买地”,只有驸马巷宅院和城外几分坟地是私产,他一死,家道中落,日子的艰难也就可想而知。
周恩来降生人世,委实不是时候。家,是这样,而时代更是糟糕透顶, 内忧外患,中国正濒临灾难的深渊。
1840 年的鸦片战争,西方列强的隆隆炮声轰开了大清皇朝闭关自守的大门,中国开始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
半个世纪之后,1895 年,周恩来出生的前三年,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明文规定清政府割让辽东半岛、台湾、澎湖列岛给日本;赔偿日本军费白银二亿两;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允许日本在各通商口岸开设工厂等等;
1897 年,德国在沙皇俄国的怂恿之下,于 11 月间占领了山东胶州湾;
就在周恩来出生的 1898 年,也是灾难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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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英国迫使清政府声明,不同意长江流域各省割让或租借于他国, 变“利益均沾”为“利益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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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德国迫使清政府订立《胶澳租界条约》;沙俄迫使清政府订立《旅大租地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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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法国强租广州湾,迫使清政府宣布广东、广西不割让他国;日本迫使清政府声明,不将福建割让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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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英国强祖九龙半岛深圳河以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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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英国迫使清政府签订《租借威海卫专约》;
⋯⋯
东西列强,就这样猖獗地宰割、瓜分着中国,腐败无能的大清皇朝已是百孔千疮,严酷的现实,像火炙烤着无数志士仁人的心,使救亡图存一时成了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强烈要求,他们奔走呼号,自 1888 年康有为康第一次上
书清廷,请求变法;1895 年旅京的 18 省 1300 余名应试举人“公车上书”;
1896 年,梁启超梁创办《时务报》《,倡言“变亦变,不变亦变”,中国政治舞台上新旧两派一直进行着殊死的斗争。
周恩来诞生三个月之后,北京紫禁城内发生的酝酿已久的“戊戌变法”, 却以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六君子”被戮和光绪皇帝幽禁于瀛台告终,资产阶级改良派导演的一场短暂而悲壮的政治活剧,
康 有为(1858—1927):广东南海人,清光绪进士,戊戌变法的领导者。政变失败后,为保皇党领袖。著述有《大同书》等。
梁 启超(1873—1929):广东新会人,清光绪举人,康有为的弟子,戊戌变法的主角之一。晚年执教于清华大学。在主办《时务报》、《清议报》、《新民丛报》时期,他撰写的一系列鼓吹资产阶级社会政治学术思想的文章,对辛亥革命前后的知识分子,有重大的思想启蒙作用,是影响巨大的百科全书式的人物。
《 时务报》:清末维新派的报刊,梁启超等主编,旬刊。1896 年(光绪二十二年)8 月在上海创刊,以“变法图存”为宗旨,宣传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想。1898 年 8 月出至第六十九期后,改为《昌言报》,由汪康年主编,至 11 月共出 10 期停刊。
转瞬间便息鼓收场了。
两年后,又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义和团起义⋯⋯
这一切,在交通便利、商贾云集的淮安,不能不有所传闻、有所感应。只是在大门紧闭的驸马巷周府,却并未引起什么震荡,唯有贻康、贻能寄回的银票逐月减少,使主妇们猜测起外面世道的变化。童稚的周恩来则无所察觉,他只是瞪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房舍、窗橱、窗棂外的天井和天井上方那一块湛蓝湛蓝的天空⋯⋯他的世界就这么大,他不会知道,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作为一个仕宦之家的后代,会那么紧密地将自己跟积贫积弱、多灾多难的祖国结合在一起,演出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