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根于现实的土壤中——对艰苦说句没关系
1997 年 4 月 19 日,《中国青年报》在头版头条以“黄土壮歌”为题, 叙述了刘笑的成功之路。
刘笑,山西省柳林县薛村乡农民,首届全国十杰青年农民之一,全国农村青年星火带头人标兵。
同很多回乡知识青年一样,刘笑曾经渴望着能改变自己的农民身份。一开始,他挤在了搞文学这条羊肠小道上。一个身高不足 1.5 米的驼背残疾人, 没有参军、招工的奢望。那是一个走投无路的青年自认为唯一可走的路,能写出点名堂,就不用端着泥饭碗了。
于是,他把自己往废窟洞里一关,就写了起来。小说、诗歌、散文、曲艺、电影剧本,样样都练。用各种稿纸、作业本、烟盒纸、牛皮纸写出来的草稿,摆起来足有一人高。一封封投稿信发出去,又一封封地退了回来。有人劝他:“别写了,你写不成的!”刘笑不服:“我用 3 年时间,如果写不成就自杀!”
3 年过去了,4 年也过去了。刘笑的几百万字文稿,仍然没有一个变成铅字。他渐渐绝望了,再往外投稿时,把笔名写成“留笑”或者“流笑”。他知道,所有的亲戚邻居,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把他的作家梦当成一个笑话。他想,我这一辈子,大概也只能在社会上留下些笑料,流传些笑话罢了。
刘笑又作了最后一次努力。他揣着书稿,来到《吕梁英雄传》的作者、文坛“山药蛋派”领袖马烽的家里。马老先生谆谆教导一番,掏 20 块钱送他
走了。一个 20 岁的小伙子,人生没体验过的东西还很多,就写出了 3 部长篇小说,确实可笑。
文学梦彻底破灭。刘笑把 4 年间写出的所有文稿都抱到黄河滩上,一把火烧了。他坐在水边,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看着黄河奔流不息,滔滔北去, 这个失败了的“文人”,感受到了这条大河宏阔的胸怀。他不想去死,他还要试一试别的活法。
一开始,照着报纸上介绍的致富门路,刘笑养过鸡,养过兔,种过天麻, 种过蘑菇,逮过蝎子,逮过土元。但是,因为技术还不到家,又不熟悉市场, 干一样赔一样,几年过去后,刘笑已经欠下了将近 2000 元的债。在 80 年代初的吕梁农村,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大概命运之神觉得把刘笑折磨得够了,终于向他露出一丝微笑。乡里的农业技术员推广地膜覆盖技术,碰上了刘笑。当时,还没几个人相信这种新的种植方式,无偿赠送的地膜也无人认领。刘笑在外面闯荡过,毕竟眼界开阔了一些,他决定试试这个新事物。
他说服家人,划出近一亩宝贵的水浇地做试验。刘笑把他视为生命的最后一注,投在了西瓜上。结果赢得了满堂红!经过地膜覆盖的西瓜,比常规种植提前 20 天上市,卖了个好价钱,总收入 1800 元,多年的陈债,一次还清。
第二年,他承包了 4 亩河滩地,用地膜覆盖技术试种了 21 种蔬菜。半年
时间纯收入 6000 多元。收获的季节,刘笑的卖菜车轰动了周围各大集镇。这个受惯了冷眼的人第一次发现,人们用羡慕和敬佩的目光注视着他。
1985 年秋天,刘笑被授予“吕梁青年致富先锋”称号。当年底,当上了薛村乡团委书记。这超出了刘笑原来对自己的人生设计。要干就干出个样子来,刘笑捏着一把劲。
他自己花钱买来优质瓜种和地膜,肩扛手提,翻山越岭,走村串户,办起了西瓜技术培训班。岂料,响应者不多,他跑了 13 个村,总共才发展了
28 户。刘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这 28 户农民的瓜田上。一辆破摩托车驮着他,没日没夜地进行巡回辅导。3 个月后,瓜熟蒂落,28 户瓜农平均收入过千元。
28 户瓜农的成功,拉开了一场科技致富的序幕。第二年,刘笑以这 28 户农民为基础,组建了吕梁山区第一个农民专业科技协会——“薛村乡西瓜协会”。很快,又膨胀为“柳林县西瓜协会”,然后是覆盖整个吕梁山区、跨越晋陕两省河川地区的“吕梁山西瓜集团”。“刘会长”、“刘书记”成了最受当地青年欢迎的人。
1995 年,刘笑又自告奋勇,到乡里两个特困村兼任党支部书记。在这两个村,他实现了吕梁农业史上的又一大突破:在干旱缺雨的高山上种植蔬菜, 把过去只能在水浇条件好的平川地带种植的青椒、黄瓜、豆角等等都搬上了山顶。他苦思多年的旱地水作物全封闭种植技术获得了成功。
刘笑的这种技术思路其实很简单:在对蔬菜进行覆盖的时候,把垄背和垄沟一块儿铺上地膜,把天上降下的雨都积存在垄沟里。雨过天晴,再往积水沟的表面覆盖上一层地膜,又防止了积水的蒸发。每一垄农作物需要滋润的时候,在垄坡上朝作物根部斜扎一排孔眼,让积水自动下渗,一滴水都浪费不了。
刘笑的这项发明,与以色列的滴灌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处,却简化到了极点,更适合于处于干旱状态的中国大部分地区的农村。中国农业大学的一位博士生导师了解了刘笑的发明后,感叹道:“什么是学问啊!这就是最了不起的学问!”
刘笑一直在拚命地闯,拚命地干。在经过一次次失败之后,终于获得了成功。他的成功,在于他坚忍不拔地与命运抗争,同时也在于他将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选定在脚下的土地上。劳动使他感到充实,创业使他有了成就感。农村的相对落后,反而提供了有志青年大展宏图的机遇。那里的机遇,不仅留给了刘笑们,也留给了已跳出农门的大学生们。这样的故事,已屡见不鲜。
辽宁大学生物系毕业生谭立萍和她的同班同学、爱人王贵春,1992 年, 主动放弃了优越的都市生活,卷起铺盖到农村当农民,把学到的知识用在食用菌的培植上,并创办了沈阳市丰源菌蕈研究所。几年后,他们的年收入近百万元。乡亲们亲切地给谭立萍送了个“蘑菇皇后”的美名,共青团沈阳市委授予她“沈阳市十大杰出青年”称号。
何风华,复旦大学生物工程系遗传所 96 届毕业生,在毕业分配时,作出了与众不同的选择,回家乡从事农业科研。何风华的老家在湖北江汉平原, 那里是国家粮棉生产基地,但耕作方式还是传统的一家几亩地,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农业应该远远不止停留在这样的水平上,我读了这么多年书, 应该为家乡做些贡献!”何风华带着满面朴实的笑,向送行的人说:“再见了,上海!”——这是《文汇特刊》的一期封面故事:回家。何风华前面的路不会平坦,但我们更愿意相信,他会成功的。
理想之花,只有植根于现实的土壤中,才会结出丰硕的果实。离别了安逸,你选择了艰辛,但不必后悔,成功会报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