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闳中奉诏探韩熙载而作画

韩熙载到南唐之后,深受南唐中主李璟的宠信,后主李煜继位后,当时北方的宋朝威胁着南唐的安全,李煜一方面向北宋朝廷屈辱求和,一方面又对北方来的官员百般猜疑,整个南唐统治集团内斗争激化,朝不保夕。

在这种环境之中,官居高职的韩熙载为了保护自己,故意装扮成生活上腐败,醉生梦死的糊涂人,好让李后主不要怀疑他是有政治野心的人以求自保。

但是李煜仍对他不放心,就于964年派画院的“待诏”顾闳中和周文矩到他家里去,暗地窥探韩熙载的活动,命令他们把所看到的一切如实地画下来交给他看。

大智若愚的韩熙载当然明白他们的来意,韩熙载故意将一种不问时事,沉湎歌舞,醉生梦死的形态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顾闳中发现,宾客中有当年的新科状元郎粲、太常博士陈雍、紫薇郎朱铣等官员和教坊副使李嘉明,此外就是当时一些走红的歌女和舞女。

夜宴的气氛异常热烈,宾主觥筹交错,大有一醉方休之势。夜宴进行当中,还有歌女唱歌、奏乐和舞女跳舞助兴。宾客们一个个陶醉于欢乐之中。

顾闳中心里明白,韩熙载这种沉湎声色来消磨时光的做法,实际上是力求自保,想借此来表明自己对权力没有兴趣,以达到避免受皇帝怀疑和迫害的目的。

回去后,顾闳中和周文矩根据自己的目识心记,各自绘制了一幅《韩熙载夜宴图》送给后主李煜。李煜看了画以后,对韩熙载的戒心减少了许多,一幅传世精品却因此而流传下来,而韩熙载在南唐累官至中书侍郎、光政殿学士承旨,得以善终。

《韩熙载夜宴图》原两幅,但周文矩所作的一幅失传,后来流传的图卷是顾闳中的作品。据说顾闳中的原迹已经失传,此图卷为宋代人临摹的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

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以连环长卷的方式描摹了南唐巨宦韩熙载家开宴行乐的场景。此图绘写的是一次韩府夜宴的全过程。这幅长卷线条准确流畅,工细灵动,充满表现力。设色工丽雅致,而且富于层次感,神韵独出。

为了适于案头观赏,将事件的发展过程分为5个既联系又分割的画面。构图和人物聚散有致,场面有动有静。对韩熙载的刻画尤为突出,在画面中反复出现,或正或侧,或动或静,描绘得精微有神。

在众多人物中超然自适、气度非凡,但脸上无一丝笑意,在欢乐的反衬下,更深刻地揭示了他内心的抑郁和苦闷,使人物在情节绘画中具备了肖像画的性质。

全图工整、细腻,线描精确典雅。打破时间概念,把不同时间中进行的活动组织在同一画面上。人物多用朱红、淡蓝、浅绿、橙黄等明丽的色彩,室内陈设、桌椅床帐多用黑灰、深棕等凝重的色彩,两者相互衬托,突出了人物,又赋予画面一种沉着雅正的意味。

《韩熙载夜宴图》不仅仅是一幅描写韩熙载私人生活的图画,更重要的是它反映出那个特定时代的风情。由于作者的细微观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把韩熙载生活的情景描绘得淋漓尽致,画面里的所有人物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在场景之间,画家非常巧妙地运用屏风、几案、管弦乐品、床榻等之类的器物,使之既有相互连接性,又有彼此分离感;既独立成画,又是一幅画卷。

全画组织连贯流畅,画幅情节复杂,人物众多,却安排得宾主有序,繁简得度。在这幅巨作中,画有40多个神态各异的人物,各个性格突出,神情描绘自然。

《韩熙载夜宴图》从一个生活的侧面,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统治阶级的生活场面。画家用惊人的观察力,和对主人公命运与思想的深刻理解,创作出的这幅精彩作品值得我们永久回味。

全卷分为“听乐”、“观舞”、“间息”、“清吹”和“宴散”5个画面片段,各段独立成章,又能连成整体。每一段都以一扇屏风为自然隔界。

第一段“听乐”,主要描绘了韩熙载与宾客们宴饮,听教坊副使李家明的妹妹弹琵琶的情景。画家着重地表现演奏刚开始,全场气氛凝注的一刹那。

画上每一个人物的精神和视线,都集中到了琵琶女的手上,结构紧凑,人物集中。但人们敛声屏气的神情中使场面显得十分宁静,从这弹奏琵琶的手上,似乎传出了美妙清脆的音符,而这音符震动着观众的耳膜,勾画了他们的内心情感。

画卷里,韩熙载虽放浪形骸,但始终双眉紧锁,难掩忧心忡忡。桌案都比较低矮,正是由席地而坐到垂足高坐的过渡时期,琵琶箫鼓、秀墩床榻,室内的陈设器物无不体现了时代的特点。

现实主义的题材要求画家深入地观察生活,捕捉生活细节,目识心记,悉心体会,然后艺术地再现,把自然形态上升为艺术形态。

画家对于不同的人物,根据他们不同的身份和年龄,刻画出他们各自不同的姿态、性格和表情,显示出作者不同凡响的画艺。此段出现人物最多,计有7个男人5个女人,有的可确指其人,弹琵琶者为教坊副使李佳明之妹,李佳明离她并侧头向着她,穿红袍者为状元郎粲。另有韩熙载的门生舒雅、宠妓弱兰和王屋山等。

第二段“观舞”描绘了王屋山舞“六么”,韩熙载亲自为舞伎击鼓,气氛热烈而动荡。其中有一个和尚拱手伸着手指,似乎是刚刚鼓完掌,眼神正在注视着韩熙载击鼓的动作而没有看舞伎,露出一种尴尬的神态,完全符合这个特定人物的特定神情。

第三段“间息”描绘的是宴会进行中间休息时,客人散后,主人和诸女伎休息盥洗的场面,人物安排相对松散。韩熙载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躺在内室的卧榻上,一边洗手,一边和侍女们交谈着,也是整个画卷所表现的夜宴情节的一个间歇,整体气氛舒缓放松。

第四段“清吹”描绘的是韩熙载更便衣乘凉,听诸女伎奏管乐的情形。人物疏密有致,乐伎们的吹奏动作中,使人感到高亢、丰富的管乐和声,调动了欣赏者的情绪。

女伎们吹奏管乐的情景,韩熙载换了便服盘膝坐在椅子上正跟一个侍女说话。奏乐的女伎们排成一列,参差婀娜,各有不同的动态,统一之中显出变化,似乎画面中迷漫着清澈悦耳的音乐。

第五段“宴散”画面描绘宴会结束,宾客们有的离去,有的依依不舍地与女伎们谈心调笑的情状,结束了整个画面。完整的一幅画卷交织着热烈而冷清、缠绵又沉郁的氛围,在醉生梦死的及时行乐中,隐含着韩熙载对生活的失望,而这种心情,反过来又加强了对生活的执著和向往。

头两段最传神,主宾或静听,或默视,集中注意于弹琴者的手上和歌舞者的身上。击鼓打板的都按节拍演奏,似乎还有声韵传出画外。由于顾闳中观察细微,把韩熙载夜宴达旦的情景描绘得淋漓尽致,5个场景,40多个人物音容笑貌无一不活脱绢上。

画面中乐曲悠扬,舞姿曼妙,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更突出了韩熙载心事重重,悒郁无聊的精神状态,每段中出现的韩熙载,面部角度、服饰、动作表情各有不同,但有一点相同,脸上没有笑意,总是深沉、忧郁的。

把一个才气高逸,但神态抑郁,既置身于声色之中,又韬光养晦,矛盾复杂的内心世界刻画得入木三分。与一般宴乐图比较,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

这幅图有些画面没有画出墙壁、门窗、屋顶,也没有画出光暗及灯烛,但通过人物的活动,却能让观众感到宴乐是在室内的夜晚进行,体现了我国传统绘画的简练手法。犹如我国的旧戏剧,不用布景,只用手势、眼神等动作让观众感到周围景物历历在目。

《韩熙载夜宴图》在用笔着色等方面达到了很高水平,如韩熙载面部的胡须、眉毛勾染的非常到位,蓬松的须发好似从肌肤中生出一般。

全画工整精细,线条细润而圆劲,人物衣服纹饰的刻画严整又简练,非常利落洒脱,勾勒的用线犹如屈铁盘丝,柔中有刚,对器物的描写真实感强。

敷色上也独有匠心,既浓丽又稳重。比例透视有法度可寻,是一幅有重要历史文物价值和杰出艺术成就的古代人物画精品。在绚丽的色彩中,间隔以大块的黑白,起着统一画面的作用。

人物服装的颜色用的大胆,红绿相互穿插,有对比又有呼应,用色不多,但却显得丰富而统一。所有这些都突出地表现了我国传统的工笔重彩画的杰出成就,使这一作品在我国古代美术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韩熙载夜宴图》无论是造型、用笔、设色方面,都显示了画家的深厚功力和高超的绘画技艺。

《韩熙载夜宴图》是我国古代画史上的名作,以连环长卷的方式描摹了南唐巨宦韩熙载家开宴行乐的场景。韩熙载为避免南唐后主李煜的猜疑,以声色为韬晦之略,每每夜宴宏开,与宾客纵情嬉游。《韩熙载夜宴图》中绘画的就是一次韩府夜宴的全过程。这幅长卷线条准确流畅,工细灵动,充满表现力。

总而言之,《韩熙载夜宴图》采用了我国传统表现连续故事的手法,随着情节的进展而分段,以屏风为间隔,主要人物韩熙载在每段中出现。

画家在构图上做了精心安排,每段一个情节、一个地点、一个人物组合,每段相对独立,而又统一在一个严密的整体布局当中,繁简相约,虚实相生,富有节奏感,图中3个屏风绝不雷同的处理方法体现了画家巧妙的构思。

人物的趋向动势变化丰富,疏密向背有致,神态动静相宜,全图之势蓄于画卷之内,紧密而富有张力。第三段景物中安置了一枝烛台,红烛高照,点明了《韩熙载夜宴图》特定的时间,而并不精心描绘夜色,这种我国传统式的意象表现手法与方式,共同构成了一种“有意味的形式”。

画家对人物的刻画尤为深入,以形写神,显示出高超的艺术水平。五代时期人物画中肖像画的技巧前所未有地发展,顾闳中就是一位著名的肖像画家。

古代称肖像画为“写真”,“真”就是指对象内在的精神实质,即“神”,具备了高超的写真技巧,对创作人物画来说自然是得心应手。

通过对不同对象的形体姿态、目光手势的相应描绘,画中人物有的弹奏舞蹈,有的按拍欣赏,情态生动。而对主人公刻意描绘,曲尽神形。

韩熙载形体高大轩昂,长髯,戴高巾,从倚栏倾听,到挥锤击鼓,直至曲终人散,各个不同的场合始终眉峰双锁,若有所思,沉郁寡欢,与夜宴歌舞戏乐的场面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表现了韩熙载复杂的内心世界,刻画了人物特殊的个性,十分传神,由此深化了《韩熙载夜宴图》的内涵。

无论是设色还是用笔,《韩熙载夜宴图》的表现技法堪称精湛娴熟。古人善用矿物质颜料作画,历经岁月的磨砺依然璀璨夺目。《韩熙载夜宴图》多处采用了绯红、朱砂、石青、石绿等色,对比强烈,而整个画卷统一在墨色丰富的层次变化中,色墨相映,神采动人。

古人作画,专尚用笔,在准确地把握了对象的形体特征以后,用笔除了勾画出对象的外在轮廓之外,同时具有表达对象本质的要求,线是一个独立的艺术元素,在东方绘画中具有独特的审美意味。

用笔的变化概括起来说就是“轻重疾徐,偏正曲直”八个字,实践起来却是千变万化,全凭画家妙悟,自然灵变。

《韩熙载夜宴图》用笔挺拔劲秀,线条流转自如,铁线描与游丝描结合的圆笔长线中,时见方笔顿挫,颇有韵味。人物衣纹组合丰富有变化,须发的勾画“毛根出肉,力健有余”,画尽意在,成功塑造出了一个富有生命活力的艺术形象。

这幅《韩熙载夜宴图》的作者顾闳中,910年生,980年逝世,五代南唐画家。江南人。元宗、后主时任画院待诏。工画人物,用笔圆劲,间以方笔转折,设色浓丽,善于描摹神情意态。主要存世作品有《韩熙载夜宴图》卷,为古代人物画杰作,也是顾闳中唯一的传世作品。

顾闳中与周文矩齐名。周文矩是五代时期南唐画家,约活动于南唐中主李璟、后主李煜时期,后主时任翰林待诏。周文矩工画佛道、人物、车马、屋木、山水,尤精于仕女。周文矩也是出色的肖像画家。存世作品多为摹本《宫中图》、《苏武李陵逢聚图》、《重屏会棋图》、《琉璃堂人物图》、《太真上马图》等。

[旁注]

画院 古代的官署名。在古代宫廷中掌管绘画。它除为皇家绘制各种图画外,还承担皇家藏画的鉴定和整理及绘画生徒的培养。宫廷画院始于五代时期,盛于两宋时期。后蜀时期蜀主孟昶创立的翰林图画院是我国历史上最早出现的画院。

状元 古代科举考试以名列第一者为“元”,乡试称“解元”,会试称“会元”,殿试第一的就是状元。因历朝历代多以文艺及哲理为取才的标准,虽然状元中不乏政治家、史学家,但仍以文学家为多。

中书侍郎 古代官名,帮助中书令管理中书省的事务,是中书省固定编制的宰相。中书令在汉代开始设置,郎称为“中书郎”,魏晋时期,正式称为“中书侍郎”,东晋时期又曾一度改为“通事郎”,其中一人职掌诏命。元代中书省的长官称为“中书丞相”。

引首 书画手卷在装裱上所留空白纸方的地位。为国画手卷的第一部分。作用类似书籍封面内的副页,长度约为画幅的1/5。可以在上面题写。因在开卷时首先看到,故称。

几案 人们常把几案并称,是因为两者在形式和用途上难以划出截然不同的界限,几是古代人们坐时依凭的家具,案是人们进食、读书写字时使用的家具,其形式早已具备,而几案的名称则是后来才有的。

榻 古代小憩用的卧具。榻制作精致,形态优美,面较窄小,可坐可卧,是女人专用的床榻。榻与床相比更小,更精致玲珑,其形态更接近三人沙发,过去常常是有钱人家放置在闺房或亭榭间,供大家闺秀、贵族小姐休息所用,也可作为闺房陈设家具。

箫 我国一种非常古老的汉民族吹奏乐器,分为单管和竖吹。箫一般由竹子制成,吹孔在上端,以“按音孔”数量区分为六孔箫和八孔箫两种类别。箫的历史悠久,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适于独奏和重奏。

门生 东汉称儒学宗师亲自授业者为弟子,转相传授者为门生。东汉中后期,与宗师形成私人依附关系。唐代科举考试,考生得中进士后,对主考官也称门生,虽有投靠援引之意,已非依附关系。后世门生,主要是指学术上的师承关系。

鼓 我国传统的打击乐器,也是祭祀时使用的神器。鼓可以分为祭祀用的雷鼓、灵鼓、乐队中的晋鼓等。其中,专门用于军事的叫“汾鼓”。此外,路鼓、晋鼓等也用于军旅。上古时代的战鼓皆由鳄鱼皮制成,而鼓皮选用鳄鱼皮,是取鳄鱼的凶猛习性以壮鼓声。

觥 古代的盛酒器。流行于商晚期至西周早期。椭圆形或方形器身,圈足或四足。带盖,盖做成有角的兽头或长鼻上卷的象头状。有的觥全器做成动物状,头、背为盖,身为腹,四腿做足。而且觥的装饰纹样同牺尊、鸟兽形卣相似,因此有人将其误以为兽形樽。然觥与兽形樽不同,觥盖做成兽首连接兽背脊的形状,觥的流部为兽形的颈部,可用作倾酒。

烛台 我国传统的照明器具之一,指带有尖钉或空穴以托住一支蜡烛的无饰或带饰的器具,也可以指烛台上的蜡烛,有些容器同样烛台能够起到烛台的作用。

翰林 皇帝的文学侍从官,翰林院从唐代起开始设立,始为供职具有艺能人士的机构,但自唐玄宗后演变成了专门起草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院里任职的人称为翰林学士。明清时期改从进士中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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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闳中领受了使命,夜至韩熙载的府邸,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以上。还有一种说法,见于《五代史补》,说韩熙载晚年生活荒纵,每当延宾客请谒,先让女仆与之相见,或调戏,或殴击,或加以争夺靴笏,无不曲尽,然后韩熙载才缓步而出,习以为常。

同时还有医人及烧炼僧数人,每次来无不升堂入室,与女仆等杂处。后主李煜知道之后,虽然很生气,但是因为韩熙载是朝中大臣,不想直指其过,于是命待诏画图以赐之,使其自愧。不管怎么说,从这一点来看,后主李煜了解韩熙载夜生活的目的,都是出于善意,或欲重用,或欲促其能有所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