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缘

村庄

全山石太想认识一个画家了!他想画家乡的月湖,画湖中的竹洲,画田野、大山⋯⋯

认识了画家,就可以跟他学画,有画家指点,就可以画出很多很多的画。“你认识画家吗?”全山石问爸爸妈妈,问哥哥姐姐,问老师,问同学,

他们都摇头,谁也帮不上忙。找不到画家当老师,全山石真有点儿失望,但这没关系,画画,仍是他最爱干的事。

斯斯文文的全山石,闷声不响地为自己布置了一间画室。

被他称作画室的,是 10 平方米大小的房间,这房间原是大哥的,大哥去了上海,父亲就给了他。虽说房中只是一桌一凳一床,可全山石喜欢的宝贝全在这儿:床边的墙上挂着石膏人头像,其他三面墙上贴着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画片,桌上有好几本美术书,有颜料,抽屉里还有他的画册。

说起画册,可来得不容易,它是全山石用二三年时间收集起来的香烟画牌粘贴而成的。全山石是个乖孩子,从不跟兄弟姐妹争什么,只是在替爸爸买烟这事上,特霸道。妈妈清楚,他是被画迷住了。那时每包香烟启封后, 可抽到一张画牌,上面印有五彩的《水浒》、《三国演义》人物,或电影明星大头像。多买一包烟,就多一张画牌。好几次,同学来家玩,想用棒糖换他的画牌,全山石宁可不吃棒糖,也不换,这可是他的宝贝噢!

一有空闲,全山石就把自己关进小小画室,照着画牌,画人物。有面圆耳大、鼻直口方、络腮胡须、“倒拔杨柳”的花和尚,有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的 80 万禁军教头林冲,还有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画了一遍又一遍,一张纸他正面画过画反面,中间画过画边上⋯⋯一直要画到像个样子才罢休。

有一天放学,全山石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擦笔画摊前的老艺人,他想, 对了,这就是现成的画家了。从那开始,他一放学,就奔向擦笔画摊,看老艺人画画。他看老艺人怎样迅速、准确地捕捉人的面部表情,看老艺人怎样运用粗细不同的十几支擦笔画画,看老艺人如何画格子放大照片。假期里, 他往往一看就是半天。

回家他就学着画。没钱买笔,这可难不倒全山石。柳枝条剥去皮,可以烧成炭笔,是他从一本书上看来的,当然真做起来并不容易,为这,全山石好几次都闹了个大花脸,可他终于琢磨出了个好方法:把柳枝条剥去皮,削成方形,把铁皮包在柳枝外,再放入灶火中烧。这样烧出来的炭笔,比街上买来的都好使。买颜料钱不够,全山石就从药店里买点赭石,或加点红,或加点蓝,配出非常沉着漂亮的灰红、灰蓝。有了炭笔,有了颜料,画山水、画人物,妙不可言!没有九宫格,全山石就干脆不打格了,凭直觉,凭判断, 徒手放大照片,试了几次,效果挺好。

从此,一发不可收,全山石对绘画越迷越深。他还把哥哥书上的高尔基像,放大 32 倍。他觉得在画室那盏昏黄的油灯下,学习如何表现静物在灯光下的明暗投影,真是太棒了!全山石还常被老师找去出墙报,每到这种时候, 他总在自己的画室里先练上一阵子⋯⋯

全山石的画笔用完了一支又一支,画稿增加了一张又一张,日子,也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

5 年后,全山石真的认识了一个画家,画家说全山石已经掌握了扎实的

素描功夫。后来,全山石考进了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1954 年毕业并留任研究员的他,受国家派遣,进入前苏联列宁格勒列宾美术学院。他的同学说: “全山石是留苏学生中最用功的一个。他的素描习作深得学院学术委员会赞赏,每学期都有他的习作留校作为示范作品。毕业时,他是当时中国留学生中唯一获得红色文凭的学生。”

现在,全山石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画家,到中国美术学院去走走,说不定你就能遇到他。

(全山石,浙江宁波人,1930 年 10 月出生。现为国家教委艺术教育委员会委员、全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浙江油画家协会会长、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是当代中国油画家中颇有影响,颇具代表性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