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尾巴的小公鸡

汪逸芳

儿子属鸡，我们就叫他赤膊小鸡，“人来疯”的时候，戏谑为“鸡爪疯”，自鸣得意的时候，我们就打趣他为“翘尾巴的小公鸡”。

上学之前，好像没有“翘尾巴”的历史，但有几件事一直忘不了。

幼儿园中班，赵晨学会了心算，百以内加减已很熟练。有一次在火车上见一个小女孩（大约小学一年级）练心算，臂上有一道红杠。赵晨真希望与她比一比，把那道“杠杠”比下去才得意呢。可是当他一挨近，那“一道杠” 就开始朗读语文课本了，普通话又标准又动听，听得他连连后退，对我说， “妈妈我要上学。”那个时候，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有一次，家里来了个上二年级的小朋友，两人一样争强好胜。于是拿一幅图来考，画面是夜空、星星和两个小女孩。小客人的口头“作文”是“有两个小朋友，一起看星星， 星星眨眼睛，它们向小朋友打招呼。”这是个挺机灵的小朋友，发挥得不错。轮到赵晨了，他说：“两个小朋友从家里出来，想看看星星到底是什么样的， 左看右看看不清，就坐上了飞机，飞上天空，一看，啊，星星原来是五角星。” 说出了一种稚童的直觉。

小公鸡从小好学，也谦虚，佩服有真本事的人，却也处处要显示出自己也有本领，做事希望做得与别人不一样。进小学后，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成了诗意喷发的三年，他以一双童稚的眼睛，观察、体验全新的校园生活。比如

《换牙》：“我嘴里有个小偷/把我的牙/偷走了/后来我捉住了他/让他把牙/ 一颗一颗还给我。”形象、机巧，又显示出小小男子汉的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再如《时间啊》：“时间是个捣蛋鬼/没等我睡够/就把我从被窝中拉起/ 没等我的乒乓打完/就把铃声敲响/时间呀时间/你能不能等一等我。”写出了儿童玩耍与学习发生冲突的矛盾心态。又如《西瓜地》：“我的肚子/是一块肥沃的西瓜地/一天播种/年年结瓜/永远只结一个/长不大的小西瓜。”其间仿佛蕴含了一点叫人忍俊不禁的幽默。那个时候，做母亲的内心充满快乐， 看到了一种写作的概括能力与诗的想象力，无论他将来去做什么，从儿时的表现看，孺子还是可教的。

孩子的一种自然形态的喷涌，社会和学校却给予了很大的荣誉，他得了8 次奖，其中 7 次是全国奖，得海峡两岸儿童文学征文奖时还得了 900 元奖金，这下小公鸡可神气得不得了。那以后曾一度刺激了他的这种进取心，脑子也灵光，真的还写出了几首不像诗的诗。比如《喷嚏》：“冬天/北风感冒了/呼噜个不停/梅花也感冒了/打出了一个个雪白的喷嚏。”《礁石》：“胡子/总是长在爸爸的脸上/海老了/大海的下巴上/也长出了绿色的胡须。”诗里的跳跃和奇想给人一种很鲜亮的感觉。但不久，孩子的心让武侠书、七龙珠和游戏机牵走了，表面上与从前一样，其实人在心不在，要是碰上父母出差，连老师都摇头：“妈妈出差你也出差。”

面对儿子的起落束手无策。跟他说道理，他比你懂得更多，说得更完整， 批评不起作用，物质刺激也只能管一阵子。母亲的苦恼无处可诉。不过，孩子总是孩子，此一时彼一时，只要真下功夫，那颗遗失了的心可以重新找回来。只是一旦找回，就得小心翼翼地“看护”好，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滑落了，有了一段波折以后，最近小公鸡的尾巴又翘了起来：“妈妈，我现在对得起你了吧！”大约天下的孩子都以为在为父母读书，如遂他们的心愿， 便是“火树银花的夜晚/我们相聚在欢乐树下/没有作业/没有烦恼/只有欢乐

和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