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湖水水上山——镜泊湖纪行

⊙施立学

镜泊湖，古称忽汗海，在黑龙江省牡丹江上游临近古渤海国的宁安县境内。我和伙伴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正是盛夏一个星期天。

汽车沿盘山公路盘盘而上，悬崖峭壁间两行镏金镶玉的诗撞入眼帘：

山上湖水水上山北国风光胜江南

这是叶剑英元帅 1982 年夏日游镜泊湖时写的诗中的两句。它吸引我跳下汽车，去看这山上湖泊。绕过塔形屋门，尖尖屋顶，廓庑曲栏，髹白抹红， 恍若仙境的镜泊山庄，但见林荫尽闪，山石大开，一汪明镜般的大水接天盖地，铺在游人面前。这里青山若素，波澄籁静，景色天然浑成，淳朴中带有秀丽，静穆里又含妩媚。

湖面上帆张桅举，游舰如梭。箭一样射向碧波的小划子带起了我们的游兴。我和伙伴们也撑起一只，向碧波粼粼中漂去。

镜泊湖啊，镜子一样的湖，风平浪静。只是偶尔有三二游鱼跃出水面， 或有顶着细细波浪的快鱼，徘徊游船左右，偶一伸手，竟能捕捉一二条。湖南北长 45 公里，东西最宽仅 6 公里，东岸，最狭处不及一里。一排排，悬崖峭壁威武雄壮，如张着大口的雄狮，吞吐着镜泊湖这只绣球；西岸，一尊尊铁青色的巨石小巧玲珑，远远望去，如蛟龙戏水。山间岛上，古松老榆，遒干劲枝缭青绕碧，青葱的林下，遍开野花。有紫红的玫瑰，大红的百合，蓝色的桔梗，洁白的威灵仙和金黄的白屈菜，含芬吐芳，与清澄湖水中红艳艳、粉嘟嘟的大蓼吊花，相映成趣。青石、红花、碧水、白云、绿树、蓝天，不亚于一幅淋漓尽致的水彩画。游船就在这水彩画中穿行，人儿就是那画中人。

据宁安县志记载：镜泊湖，不是传说中的由上天红罗女随手甩下一块洗面镜，随而成湖，而是几万年前火山爆发，随着天崩地裂一声响，冰碛物、泥石流扑向牡丹江河道，堰塞而成的全国最大的堰塞湖。

一时间，山裂了，水涨了，水错山横，汇流成湖，创造了这鬼斧神工难以完成的形象——“山上湖水水上山。”畅想的游船带我到历史千年，而脚下一叶小舟正自由地摆荡。伙伴问我，这多的山，这多的石，挤压了牡丹江， 堵塞了一汪大水，形成了海拔 350 余米高的镜泊湖。这湖水，难道就俯首于这山川峡谷的拥抱吗？一旦奔马般地涌出，将是怎样的情景呢！于是，我们弃船登岸，去寻镜泊湖的出口。

在镜泊湖下游不远处有一个宽敞的世界，山林、巨石一时躲得远远的， 被赫色石头挤得喘不上来气的水流，此时，缓缓地流过平展展的石面，湖水清浅，被人称为石炕。一排排旅游汽车在石炕上打盹，一簇簇游人的花伞开放在石炕上。偌大一个天然浴场，一个怕是上天七仙女至今还没有发现的胜地呀！

伏卧石炕，听流水声訇然作响，下行五七十米，声越烈，如狮吼虎啸。只见一条瀑布，高约 20 米，宽 50 余米，自高空滚落，急流飞泻，力山撼岳， 声如巨雷。水珠若琼花碎玉，飞沫似雾霭霏霏，一溅数十丈，日光里，闪烁

着五彩虹霓。奔腾咆哮，如万马千军，杀向战阵。这就是镜泊湖最壮观的景象——吊水楼瀑布，是我国著名的大瀑布之一。

瀑布下有一深潭，深约百米，翻花打滚，流沫成轮，如一鼎煮沸了的油， 散发着地表面闻不到的腥涩。望着这令人股栗的飞流，我思绪的瀑水也飞扬了。

镜泊湖是美的，天然的美，一种思想和意志被堵塞了千年万年而充满淡淡哀愁的“美”。如果说，也算一种美，毋宁说，是一种悲剧的美。

一百多年前诗人龚自珍写了《病梅馆记》，为那些被斫直、删密、锄正才称其为美的梅花呼号，说的不也是这个道理吗？古往今来有哪一种自以为得意的、蛮横的堵塞不以失败告终呢？被堵塞的镜泊湖不是把整个生命化作一条愤怒的瀑布，呼啸着冲出束缚它的罗网，而汇入千流万流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们爱镜泊湖的自然美，爱吊水楼的天然美，但愿社会生活中，也要出现这种美，镜泊湖的沧桑变迁，怕是人生的一面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