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拯救含冤受屈的灵魂

卡拉事件是伏尔泰晚年亲身投入“消灭败类”实际斗争的第一起,后来他还为西尔文、拉拜尔和蒙巴义等人的冤狱而奔走过。他致力拯救含冤受屈的灵魂,不断地向弱小者伸出援助之手。

与卡拉案件几乎同时,1762 年 1 月图卢兹法院管辖下的一个小镇卡斯特尔也发生了一件类似的恐怖案件。伊丽莎白·西尔文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姑娘,神情呆板,反应迟钝。一天,她离家外出后,一直没有回家。他的父亲保尔·西尔文到处寻找也没有结果,他心急如焚。几天后,该镇主教召见西尔文,并告诉他,他的女儿曾经到主教府上寻求庇护,现在已被送到女修道院监护。保尔·西尔文先生确信他的女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肯定是被不怀好意的天主教徒绑架的。但是,这位软弱的胡格诺教徒没有能力解救自己的女儿,只能默默忍受心中的痛苦,听天由命。伊丽莎白在修道院里受尽虐待,以致引起精神错乱。7 个月后,她被送回家里,但已是整天疯疯癫癫, 无法正常生活。没过多久,这位疯姑娘又失踪了,一位准备取水的居民在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很明显,她是在精神失常中自杀的。

但是,教会却指控这个胡格诺教家庭杀生祭神,并建议司法当局逮捕西尔文夫妇和另外两个女儿。西尔文夫妇预感大祸临头,慌忙带着孩子逃离家乡。当地法庭进行了缺席审判,判处西尔文夫妇绞刑,两个女儿必须目睹执行死刑。判决之后,刽子手当众烧毁了西尔文夫妇的模拟像。

① 参见傅雷译《服尔德传》,载《傅雷译文集·老实人》,第 475 页。

② 参见王子春著《伏尔泰》,第 55 页。

伏尔泰为卡拉冤案争取平反的消息当时已传遍了整个欧洲,保尔·西尔文也早有所闻,他们逃到瑞士之后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到费尔内拜访伏尔泰,西尔文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冤情,请求伏尔泰帮助。伏尔泰同情这位父亲的悲惨遭遇,并真诚地相信他们都是无辜的。他慷慨地资助他们生活,积极为他们安排向巴黎高等法院申诉,并于 1766 年发表了题为《关于卡拉和西尔文有争议的谋杀案的公开意见》的小册子,猛烈抨击宗教狂热,为西尔文伸张正义。在伏尔泰的努力下,西尔文案件很久以后也终于得到了平反昭雪。伏尔泰《关于卡拉和西尔文有争议的谋杀案的公开意见》的小册子发表

不久,亚眠附近阿贝维尔小城又传来了一起宗教迫害案。

阿贝维尔城修道院有一位品行端庄的女院长,当地法庭一位年近 60 的风流小警官贝尔法对其垂涎三尺,一直热烈地追求她。女院长多次表示拒绝, 贝尔法怀恨在心,伺机进行报复。

女修道院长有一个 19 岁的侄子骑士拉拜尔,生活在她身边。他住在修道院外,但常常和几个朋友到院里用晚餐。贝尔法得知拉拜尔和他的朋友戴塔隆德在某次宗教仪式出巡时,没有向圣像下跪,而且还哼着下流小调,便联系几个星期以前一座桥上的十字架被人悄悄破坏一事,指控他们犯有亵渎和毁坏圣物罪。拉拜尔和戴塔隆德受到法庭传唤。戴塔隆德自知情况不妙,一听到风声便溜走了,他逃到普鲁士,加入了弗里德里希的军队,但拉拜尔落到了当局的手里。亚眠法院不负责任的法官立即判决拉拜尔死刑,并决定斩首后再行火刑。对逃亡的戴塔隆德则判处连根割掉舌头,在教堂门口斩下右手,然后缚在柱子上用文火烧死。

逃亡中的戴塔隆德到费尔内向伏尔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当伏尔泰得知法院的处罚方式后,他拍案暴怒,反动教会和司法当局竟残忍到如此程度, 上帝的子孙不是变成野兽了吗?他决不能饶恕他们的胡作非为,他哀叹光荣的法兰西民族竟能允许这样的宗教迫害事件屡次发生。年迈体弱的伏尔泰实在不能平静下来了,他要为这一新的冤狱再次翻案!

伏尔泰立即给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写信,请求他设法解救拉拜尔并关照已加入普军的戴塔隆德。

拉拜尔在亚眠法院判决后,被押往巴黎复审。在巴黎,他向高等法院提出了上诉,检察长认为拉拜尔确有冤情,建议撤销亚眠法院的原判,但最高法院 25 位法官在最后表决时,有 15 人坚持维持原判,这样,拉拜尔又重新

被押回阿贝维尔,1766 年 7 月 1 日,按照原判拉拜尔被斩首并处以火刑。在逮捕他时警察从其身上搜出的一本《哲学辞典》也被当作他的罪证投进火堆焚毁。

当伏尔泰弄清这一案件的细节时,拉拜尔已被处死。当初,他认为天主教徒拉拜尔只不过是个玩世不恭,不安分守己的年轻人,不相信他对宗教的挑衅行为有任何哲学背景。他听说拉拜尔读过《哲学辞典》这类自由主义书籍时,认为这是敌人别有用心的宣传。当巴黎高等法院的法官正式宣称拉拜尔亵渎宗教,原因是他看了现代哲学书籍,受到自由思想家的影响,并点了伏尔泰的名时,伏尔泰才相信这一案件与卡拉和西尔文不同,确实有非同寻常的政治背景。他非常恐慌,担心马上会牵连到自己,便赶紧离开了费尔内。离开几天后,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于是又勇敢地回到了费尔内的家中。他又积极投入为拉拜尔冤案平反的斗争,7 月中旬, 他激愤地写下了《记拉拜尔骑士之死》一文,严厉指责法国司法制度为宗教

狂热分子服务。

拉拜尔事件引起了伏尔泰对自由思想家在法国处境的担忧,腐朽的司法制度和狂热的教会当局既然连一个不满 20 岁、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的轻微鲁莽行动都不能饶过,那么他们能饶过早已如芒刺在背的自由思想家吗?他准备为哲人党兄弟们寻找安全处所,不过,他的努力没有成功,哲人党们不想离开启蒙运动正风起云涌的法兰西。

伏尔泰对公众在拉拜尔事件上的麻木态度甚为不满,他对达兰贝尔说, 人们只是随便谈论几句这件事,便聚集到歌剧院寻欢作乐,而把无辜惨死的青年早已忘到脑后。他不能昧着良心随波逐流,他拖着赢弱的身躯不屈不挠地为拉拜尔和戴塔隆德的冤狱平反而奔走呼喊了十多年,由于巴黎高等法院赞同亚眠法院的判决。国王路易十五也表示支持,伏尔泰的努力最终没有取得任何结果。对此,他十分遗憾,他曾在一篇文章中愤慨地写道:“这些小花脸!吃人者!⋯⋯你们从跳舞的篝火场边和从演滑稽歌剧的格雷弗广场赶来,车裂卡拉,烧死这可怜的青年,我简直不愿意同你们呼吸同一种空气。”

①机智、爱说笑话和喜欢嘲讽的伏尔泰,现在暂时放弃了他惯用的武器,因为

在与杀人犯的斗争中需要的不是这个武器,这里需要的是人民代言人的像钢和剑一样锋利的语言。他说:“不!不!现在不是说笑话的时候,在屠宰场上讲究机智是不适当的。”①

为拉拜尔伸冤虽然以失败而告终,但是伏尔泰并没有心灰意懒,他仍然十分关心那些蒙受冤屈的人们,并积极为他们伸张正义,讨回公道。因他的帮助而得救或得到昭雪的人很多。1769 年,一个名叫马丁的农民被诬告杀人而受车裂,后来真正的凶手招认了,伏尔泰设法争取为马丁平了反。1770 年圣奥曼地区的蒙巴义夫妇被诬告杀害自己的母亲,法院把蒙巴义夫妇判了死刑,蒙巴义被当场处死,妻子缓刑。伏尔泰照例为他们仗义执言,他发表了题为《阿拉斯法院的谬误》的小册子,猛烈抨击腐败的司法制度草菅人命。在伏尔泰的出面干涉和争取下,蒙巴义的妻子终于获释,法院承认死者是无辜的。后来法属印度总督拉里·笃朗达勒又被诬告叛国通敌,法院在严刑逼供之后对其处以死刑,伏尔泰了解真相后又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反对这种轻率的判决。他得到了公共舆论的一致响应,拉里伯爵的冤案又得以平反昭雪。

伏尔泰就是这样以罕见的胆略,不懈的斗争精神,为不幸的人民奋力抗争,维护永恒的理性和正义。他的行动,使法国专制政体的威信每况愈下, 人民大众对封建专制和宗教狂热的仇恨情绪与日俱增,费尔内成了欧洲舆论的中心,当时的进步人士都尊敬地称伏尔泰为“费尔内教长”。这是伏尔泰的荣誉,也是法兰西民族的骄傲。维克多·雨果曾激动地说:“伏尔泰的名字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整整一个时代。”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