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费尔内的抗争

1 消灭败类

几十年来,伏尔泰一直坚持不懈地与宗教迷信、狂热、褊狭或不宽容作斗争,宣传启蒙思想,但是他明目张胆地公开抨击教会势力的时候毕竟很少, 他比较讲究斗争的策略,一般情况下都是通过间接的、隐秘的手段与他们作斗争的。

1758 年 10 月,《瑞士报》登出一篇匿名文章,这篇文章宣称伏尔泰即使不是无神论者,也是被自然神的兴趣冲昏了头脑的疯子。对这一无耻的攻击,伏尔泰给予了坚决的回击,同年 12 月,他也在《瑞士报》发表署名文章

《斥一篇匿名文章》,公开地向宗教势力发出了挑战。这时的伏尔泰之所以能够勇敢地站出来,直截了当地抨击宗教的罪恶,首先是由于法国和瑞士当局勾结教会势力,恶毒攻击《百科全书》和他的一些著作,使他怒不可遏。其次或者说更主要的是由于他在瑞士获得了一定程度的独立和自由,他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信心。以前,他一直是在社会地位显赫的人的庇护下侥幸求安:年轻时,他仰仗贵族中的熟人和朋友;在英国,他得到权倾朝野的社会名流的支持;在西雷古堡,夏特莱侯爵夫人、里舍利厄公爵和法国王后的父亲波兰前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等人经常保护他;在普鲁士,他又得到普王弗里德*ÿ 希的荫庇。现在,他在日内瓦、在洛桑、在费尔内或图尔内,都有比较自由、宽松的环境。同时,他已是众望所归的欧洲知识界的元老,海内外慕名而来的造访者不计其数,即使是日内瓦的政府首脑或各地权贵也常常成为他的座上客,他已不必像以前当朝臣时那样诚惶诚恐、阿谀逢迎,用自己的人格去换取一时安乐。现在他可以为自己的利益与权利同别人抗衡,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意见,因为他已无坐牢或死亡的危险。

伏尔泰在费尔内时期发现了一个新的敌人的名字,或者说他给自己的敌人取了一个新名字:败类。“消灭败类”成为了他这一时期工作的主要内容, 他在致哲人党朋友的信中都要署上他们的战斗口号:“消灭败类”(écraserl’ infâme)。有时干脆缩写成“Ecr. linf”,以致有一位拆看他们信件的检查官以为这些信的作者是 Ecrlinf 先生。

1759 年,伏尔泰完成了民族历史题材的悲剧《唐克莱德》和悲剧《苏格拉底》。《唐克莱德》1760 年秋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由克莱龙小姐和勒坎主演,获得成功。

《苏格拉底》是伏尔泰“消灭败类”战斗中射出的一发重磅炸弹。剧本按照自然神论的观点,把这位希腊著名哲学家描绘成了一位宗教宽容斗争中的殉难者。伏尔泰自信他的这部悲剧会使宗教狂热者发抖。他在剧本中赞扬了苏格拉底的宗教观念,坚信它是以道德,而不是以形而上学为基础的。苏格拉底在崇拜神性,给人类以帮助、培养友谊和学习哲学时,自以为已经履行了责任,所以遭到当时的僧侣诅咒。这一剧本还公开讽刺了百科全书派的死敌、耶稣会机关报《特雷沃报》的主编贝蒂埃神甫。

1759 年 11 月,贝蒂埃神甫在报上发表文章攻击《咏自然法则》和《百科全书》,伏尔泰立即写了一篇尖酸刻薄的反驳文章《耶稣会士贝蒂埃患病、忏悔、死亡和显灵的记录》。他在文中写道,贝蒂埃由于在报纸上发表了太多的恶毒言论而中毒,还染上了瞌睡病,不停地打呵欠。为了医治这一怪病,

医生建议他吞下一页《百科全书》,但病情只能稍稍缓解。贝蒂埃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令人讨厌的,最后,他在平静中死去了。死后,他又奇迹般地显灵, 他告诉噶拉斯神甫的侄子,他在被认为是谦卑和温和的人之前,一直处于地狱之内,噶拉斯神甫的侄子后来告诉《特雷沃报》的编辑同仁,他从贝蒂埃的显灵认识到,骄傲是最致命的罪恶,是耶稣会士最害怕的东西。伏尔泰在这里把他痛恨的贝蒂埃神甫及其耶稣会士狠狠地戏弄了一番。

报刊专栏撰稿人佛勒龙也是反对狄德罗和伏尔泰的重要干将之一。1754 年,年方 35 岁的佛勒龙就当上了里热、蒙多邦、南锡学院院士。他长着鹰钩鼻,有一张渴望肉欲的嘴和一双机灵而不明亮的眼睛,一副学究派头。他贪图享乐,生活奢靡,早年因冒犯当局蹲过文森监狱和巴士底狱,曾在圣路易中学教过书。1754 年 8 月,他在《文学年鉴》上辛辣地讽刺伏尔泰,1755 年又抓住达兰贝尔在《百科全书》第 5 卷卷首撰写的纪念孟德斯鸠逝世一周年的文章,攻击作者,指责整个《百科全书》。1756 年,又在《文学年鉴》上大肆攻击狄德罗的《私生子》。1760 年,他又胡说什么伏尔泰的作品没有普遍性,嘲笑这些作品只能在法国昙花一现。

伏尔泰对佛勒龙的恣意妄为早已恨之入骨,1760 年 7 月,他把刚刚完成的喜剧《苏格兰女人》交给巴黎喜剧院公演。这是一部挖苦讽刺佛勒龙的喜剧,伏尔泰希望借此出出心里憋了很久的怒气。在剧中,佛勒龙被刻画成一个热衷于诽谤而生活的人,他居然宁肯作假证也不放过一个使他反感的无辜女孩。他自诩“是一个杰出的编辑”,无耻地宣称“我称赞低能者,我蔑视真正的天才”。佛勒龙厚着脸皮出席了该剧公演之后,马上动笔反击。他发表了一封臭名昭著的公开信,对伏尔泰进行恶毒攻击和责难。伏尔泰也激动起情绪来,不肯善罢甘休,第二年初,他发表了《佛勒龙轶事》,对他展开人身攻击,指责他把侄女当情妇,使她两次怀孕,并在第二次怀孕时把她匆匆嫁给了别人。

1759 年 9 月,法兰西学院任命小诗人蓬皮尼昂接替莫伯都依的职位。1760

年 5 月 10 日,当他出席就职仪式发表演说时,突然恣意攻击哲人党,指责法兰西学院对一些危险学说的宽容。他首先就对伏尔泰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他认为伏尔泰进入法兰西学院时的就职演说是以种种伟大的大拼盘拼凑出的最平庸、最无味的演说词。接着他肉麻地吹捧莫伯都依、黎世留、路易十四都是伟人。他演说的其余部分都是对当代哲学家和文学家的咒骂。

蓬皮尼昂在法兰西学院的就职演说中大放厥词,引起了伏尔泰的愤怒, 他立即以克洛多雷的笔名,发表了一篇题为《何时》的文章,嘲笑蓬皮尼昂的放肆和无知。随后,百科全书派的莫尔莱神甫也写了《如果》和《为何》进行驳斥。伏尔泰意犹未尽,又以德利斯的笔名续写了《是》和《否》。这些文章像一连串的炮弹,对启蒙哲学的政敌进行猛烈轰击,形成了蔚为壮观的“小品词大战”。蓬皮尼昂恼羞成怒,便写了一篇《陈情书》呈交国王, 希望得到至高无上的国王的同情和支持,结果也未能如愿以偿。

启蒙思想家们还有一名危险的敌人帕利索。他像佛勒龙一样,对百科全书派咄咄逼人之势甚为不满,曾抛出一篇题为《论大哲学家的几封小信》的文章,责备哲人党夸张偏执,互相捧场,对敌手妄加中伤。还对狄德罗的《私生子》大加讽刺。1760 年 5 月,帕利索精心炮制的一出喜剧《哲人党》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这一闹剧把哲人党的理想描绘成了有害公共秩序和社会道德的东西。它的上演虽然遭到法兰西喜剧院著名演员克莱龙小姐等的抵制,

但是得到王室的认可,帕利索的保护人罗贝克公主在公演时亲临剧场以示支持,王储也表示欣赏。教会人士更加拍手称快。由于它具有一定的煽动和欺骗性,当时颇受到一部分人的欢迎,因而对哲人党产生了极为不良的影响。一时间,它成为巴黎上流社会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客观地讲,这部喜剧如从艺术的角度加以评价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剧情安排和人物性格刻画都很一般,舞台上也没有什么创新之举,它之所以受到欢迎是因其对启蒙思想家进行了别出心裁的人身攻击。剧中的克里斯潘被描绘成四只脚走路的人,这显然是代表崇尚原始主义的卢梭;罗狄德明显是狄德罗的代名词,他被刻画成为无耻的骗子,经常利用自己关于人性的丰富知识,来骗取天真无知的妇女,他还在七年战争中表现出不热爱祖国的情绪。《哲人党》还影射了杜克洛、爱尔维修、格里姆等一大批百科全书派的代表人物。帕利索为伏尔泰的崇高威望所迫,不敢在剧中对其妄加攻击,达兰贝尔大概是因为退出了《百科全书》的编辑队伍,也得到了帕利索的“饶恕”。

帕利索侮辱哲人党,损害启蒙思想家的恶劣行径,激起了百科全书派的极大愤怒。狄德罗开始撰写《拉摩的侄儿》,他搜集了帕利索的种种卑劣言行,在书中对其进行了有力的还击。一向温文尔雅的百科全书派重要成员莫尔莱神甫也一反常态作出了强烈的反应,他出版了《作为喜剧〈哲人党〉前言——夏尔·帕利索之幻想》一书,严厉谴责帕利索,甚至还直接指责其宫廷的庇护人罗贝克公主,并暗示她末日将要来临。国王当然不能容忍这种冒犯行为,莫尔莱神甫不可避免地被关进了巴士底狱。

帕利索一直非常尊重伏尔泰,他在《哲人党》序言中宣称,他和伏尔泰关系很和睦,他把剧本寄给伏尔泰并声明,他攻击的只是哲学中的弊端,而不是像伏尔泰这样真正的哲人。伏尔泰虽然对这位坦率的学生抱有好感,但是他把启蒙事业看成是自己的神圣事业,把对这项事业的责任和对同志的义务放在个人感情和礼节之上,坚定地反对帕利索对哲人党的挑衅行为。在给朋友和支持者写信时,伏尔泰表示,他坚决反对帕利索在舞台上嘲笑哲人党, 他认为全体巴黎人民应该明辨是非、分清敌我,团结起来反对帕利索可耻地歪曲哲人党的理想。在与帕利索的通信中,伏尔泰也毫不隐瞒自己与《百科全书》的密切关系,承认自己为它写了 12 个条目,认为这一杰作是教育人民和维护国家荣誉所不可缺少的,他拒绝帕利索对百科全书派及其自由思想的一切批评。

伏尔泰、狄德罗、达兰贝尔、卢梭是 18 世纪法国启蒙思想运动的代表人物,但是由于他们的思想基础、政治见解和斗争策略上存在差异,因而难以形成稳固的统一战线。卢梭第一个走上了分裂的道路。伏尔泰在《哲人党》的问题上,对帕利索只采取了较为温和的批评态度,远远没有达到狄德罗和达兰贝尔所希望达到的激烈程度,这又引起了他们之间新的一轮争吵。伏尔泰抱怨哲人党们对帕利索的攻击持观望态度,没有积极反击。达兰贝尔则反驳伏尔泰作为哲人党的众望所归的领袖,没有很好地保护和引导哲人党,为受辱的同志雪耻。伏尔泰此时虽已无所畏惧,但是为了整个启蒙事业他还必宣考虑斗争的策略,他不愿意让人们把哲人党与“阴谋集团”等同起来。他认为掌握国家权力的那些人决定着国家的前途,因此必宣注意培养与他们的友谊,不论是外国君主、本国君主,还是王公大臣,如果他们能接受哲人党的主张,就可以实现启蒙运动的理想,建立开明政权,消灭败类。达兰贝尔和哲人党其他代表人物则认为王公贵族是敌视启蒙事业的,他们不可能接受

哲人党的主张,因而不能信任和依靠他们。达兰贝尔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提高哲人党的声望和荣誉,从气势和影响上压倒对立派,然后保持相对的独立性, 通过自身的影响左右舆论,实现社会变革。

尽管伏尔泰与达兰贝尔等哲人党的代表在斗争策略上存在分歧,但是在具体斗争的方式上,他却是非常激进的。他在反对专制斗争中一直冲锋在前, 不心慈手软。按照达兰贝尔的解释是因为伏尔泰有独立而殷实的财富,有极高的声望,又远离专制统治的中心,因而无所顾忌。而达兰贝尔他们没有这些条件,他们只能采取相对委婉的、间接的、尽量不针锋相对的斗争方式, 来逐步实现启蒙思想运动的理想。伏尔泰感到达兰贝尔在“消灭败类”的斗争中有些踌躇,便热情地鼓励他:“勇敢而有力地讲出心中的话吧。打击后把你的手藏好。我完全相信他们是机敏的,有良好的嗅觉,会认出你的手, 但是他们不能判你有罪,你将和好伙伴一起摧毁空谈家的帝国。一句话,我把败类交给你。”①他在另一封信中还写道:“行动起来,为人类效劳吧;消灭宗教狂热⋯⋯我知道你们能够为理性复仇,⋯⋯在我死之前,让我满意吧!”②

伏尔泰认为,反击帕利索等人对哲人党攻击的最好办法,就是设法把狄德罗选入法兰西学院。他设想,只要狄德罗能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反对派对哲人党的非难便会不攻自破,他们也不敢再为所欲为。但是,远离专制制度统治中心的伏尔泰还没有充分认识到现实斗争的残酷性,他过高估计了他的贵族朋友们的能力,法兰西学院的大门不可能向《百科全书》的主编洞开。在支持狄德罗入选法兰西学院的活动失败之后,伏尔泰认识到自己依靠贵族和宫廷帮助的斗争策略存在问题,他逐步与其他哲人靠拢,更多地倾听他们的意见和呼声。1760 年 6 月,杜尔哥等哲人到费尔内拜访伏尔泰,他们就启蒙运动的走向和斗争方略进行了促膝长谈,伏尔泰更深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而更加赞同哲人党兄弟们的远见卓识。伏尔泰开始把“消灭败类” 斗争的重点转移到对宗教狂热、迷信和偏执的抨击上。

为了推动法国的启蒙运动,更好地启迪民众、动员民众,让人民自觉地起来向野蛮、愚昧的宗教习俗作斗争。伏尔泰一直想寻找一份最有说服力的材料。1762 年初,他终于在自己的家里把它找到了,这就是天主教神甫让·梅里叶的《遗书》。这份职业宗教家自我暴露的材料,原是梅里叶生前的手稿, 伏尔泰将它保存了 29 年。现在他要把《遗书》的某些部分公诸于世,把它作为自己掀起的“消灭败类”宣传运动的秘密武器。

让·梅里叶 1664 年出生于香槟省马泽尔尼村一个纺织工人的家庭,他曾遵照父母之命走上了传教布道之路。1687 年,他从里梅宗教学校毕业后,便开始担任教职,起初在马尔尼当神甫,1698 年开始负责埃特列平低级教区的宗教事务。1729 年 5 月自杀身亡。他从事宗教工作不久便发现,自己向教民所宣传的那套教义,全是欺骗人类正常理智的胡言乱语。这个生前默默无名的神甫,运用自己的智慧孜孜不倦地、秘密地从事着暴露教会内幕的工作, 但他自己没有勇气站出来做公开的揭露,向人们承认自己在讲坛上传道时所说的谎话。因此,他痛苦万分,夜不能寐,他想,即使自己生前不敢揭露自己,也要在死后让人们认识自己,了解教会的真相。于是,这个忍受巨大精

① 引自 A·O· 奥尔德里奇:《伏尔泰与启蒙时代》,第 275 页。

② 参见《伏尔泰全集》(法文版),第 41 卷。转引自葛力等著《启蒙思想泰斗伏尔泰》,第 225 页。

神折磨的神甫在自杀前,利用无数漫长的不眠之夜写下了自己心灵的独白—

—这就是他死后震惊世界的《遗书》。在这部洋洋 70 余万字的巨著里,梅里叶阐述了唯物论和无神论的思想,无情地戳穿了宗教维护封建统治的本质, 愤怒揭露出封建专制制度给广大劳动群众带来的苦难。这位天主教神甫承认,世界是永恒而无限的物质,根本不存在什么“救世主”,一切宗教义务都是谎言与欺骗。他痛斥社会的不平等,他说,一部分人享受着人生的欢乐, 残暴地统治着别人,而另一部分人则充当奴隶,受苦受难。他把教士、包税人、官吏和投机商统统斥之为富足的懒汉,而王权和封建主则是魔鬼与寄生虫。在《遗书》中,梅里叶还真实地描绘了自己的胆怯而又悔恨的矛盾心理, 他写道:“当我被迫向你们传道而说谎时,我的内心是多么地痛苦啊!你们的轻信引起了我心中多少悔恨。千百次我准备当众忏悔,但是我力不能胜的恐惧心理阻挡了我,使我不得不缄默下来,直到我的死亡。”①他真诚地希望人们赶快觉醒,奋起斗争,用革命的手段推翻暴君和僧侣贵族的统治,打碎精神枷锁,创造一个真正自由平等的新世界。

梅里叶逝世之后,他的《遗书》手抄本开始在法国流行,1735 年,伏尔泰从友人季里奥处得知了《遗书》的内容,他对梅里叶十分赞赏,认为他是像洛克一样伟大的哲学家。他请季里奥设法搞到了一份《遗书》的手抄本。 1762 年,伏尔泰编辑了《遗书》的摘要本,在日内瓦匿名出版,题为《梅

里叶号召教区人民反对腐朽透顶集团的呼吁书》,它仅仅是根据原书的第一部分选编的。伏尔泰最感兴趣的是书中评论基督教主要根源和批判基督教教义的部分。他根据“消灭败类”斗争的需要,对原书断章取义,把具有坚定的无神论信仰的梅里叶改变成了激烈谴责宗教迷信但却信仰上帝、害怕上帝发怒的自然神论者,他突出选编了梅里叶遗稿中揭露教士假仁假义、贪得无厌,对人民痛苦麻木不仁的内容,但却删除了梅里叶关于社会不平等的论述。尽管如此,这个摘要本仍在社会上受到普遍的欢迎,并连续再版了好多次。伏尔泰以天主教神甫的现身说法给专制政体和天主教会以致命的打击。

伏尔泰作为自然神论者,他不赞成梅里叶的无神论,不反对宗教,但是他反对天主教这种制度化的宗教。他拥护和赞扬梅里叶对基督教的揭露和控诉,他认为,“消灭败类”要坚决攻击超自然的宗教和基督教。他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体会到,基督教是社会不安定的根源,是真正宗教的敌人。基督教反复向人民灌输迷信,而迷信是引起宗教灾难的祸根。为了宣传自己的主张,他写了大量反基督的小册子。

1762 年发表的《五十个说教》是伏尔泰的宣战书。他认为《圣经》是最不确实、矛盾最多的书。书中有关奇迹的记述只不过是东方民族的民间传说, 使面包和酒变成肉和血简直是胡说八道。他说犹太人的上帝是专制、残酷、自私、爱报复和爱虚荣的,真正的上帝决不是基督教的上帝,而是自然神论的“钟表匠”,是秩序和爱之神,是正义、善良和无限之神,是一切人的慈父。他的宗教思想也像他的政治学说一样,上帝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开明君主。

为了宣传自己“消灭败类”的主张,伏尔泰在发表《五十个说教》、出版梅里叶《遗书》摘要之后,还先后撰写了一大批著作。1763 年发表《论宽容》,1764 年出版《哲学辞典》,1767 年发表《英国绅士博林布罗克的重要研究》,1770—1772 年撰写了《关于百科全书的问题》,1771 年出版《终于

① 参见王子春著《伏尔泰》,第 57 页。

得到解释的圣经》等,所有这些著作都是以“消灭败类”为主题的。除此之外,他还注意采用玩笑、对话、论辩等多种机智而风趣的形式,向人们反复灌输他矢志不移“消灭败类”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