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末年河北梆子女伶兴起

就在河北梆子艺人遍地开花的时候,河北梆子的女演员也随之产生了。据《优伶小传》记载:

庚子后,天津女优盛行。

另外,据《游艺画刊》所刊登的《三十年前关外坤伶漫谈》一文也提到:

营口自光绪二十二年夏季,始有福顺坤班在此鬻艺。是为关外有坤伶之嚆矢也。

这就说明,在清代光绪年末,在辽宁营口就有了女演员的演出活动。另外,文章中还提到,该班的女演员是由京津聘到的,这说明北京、天津地区,出现女演员的时间较营口更早一些。

1900年以后,河北梆子女演员大批地涌现,其中著名的有小兰英、李飞英、贾翠英,人称“三架鹰”。另外还有姜桂喜、杨翠喜、小桃、小翠、小香水、金月梅、张凤仙、王克琴等女艺人,也非常著名。

清代末年,这些著名的女演员在主要活动在天津、保定、唐山、营口、沈阳、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城市,以及河北、山东、东北三省的广大农村。

其中,小兰英本名姚佩兰,香河县人。她6岁进入了天津宁家坤班,最初学老生。出科后,小生、武生、花脸都无不擅长。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她演老生有“雌音”,演花脸有“炸音”,让人称叹。

小兰英后来到北京、上海、武汉、山东及东北等地挑班演出,赢得了广泛赞誉。她还曾与杨小楼合演《连环套》,与李吉瑞合演《巴骆合》,与盖叫天合演《虮蜡庙》,蜚声天津舞台。

清代末期以后,河北梆子女演员的队伍继续发展壮大,随后,又增添了大批的新生力量,以至于影响越来越大。

1912年,河北梆子女演员进入北京后,以锐不可当之势席卷了北平剧坛,一举打破了北京戏剧界由京剧和老派梆子所维持的局面,形成了河北梆子发展的第二次高潮。

据当时的戏曲杂志《半月戏剧》记载:

当时,女伶刘喜奎以梆子花旦献艺氍毹,声势煊赫。座价之昂,压倒老谭,更无论杨小楼、刘鸿声、梅兰芳辈矣。

……当时,老谭以喜娘锋芒过盛,竟久久不愿出台,且语至好谓“坤角不敌刘喜奎,男角不敌梅兰芳”。

……除刘之外,鲜灵芝、张小仙、刘菊仙在广德楼,金玉兰、杜云红在中和园,金刚钻在三庆园,鼎足而三,将北平号称戏剧中心的大栅栏完全占据。

这其中所说的刘喜奎被誉为“中国戏曲界的明珠”。她初学京剧武生和老生。10岁时拜毛毛旦为师,改学河北梆子青衣、花旦等行当。

1913年刘喜奎进京演出,由于她唱腔委婉,姿容秀美,表演质朴自然,名声一天比一天大。

刘喜奎擅长演《辛安驿》、《蝴蝶杯》、《鸿鸾禧》、《打樱桃》,以及新戏《新茶花》等。她是第一位演出新戏的女演员,曾先后到上海、哈尔滨、天津等地演出。

当时,刘喜奎在庆乐园,座价高达一元大洋,这是当时剧界最高的票价,而且场场爆满,少有能和她竞争的人。这说明,女演员的兴起,不仅冲击了老派直隶梆子,也冲击了京剧。

后来,富连成的班主叶春善曾回忆说:“当秦腔作回光返照之时,其势反较前盛。故二科生徒几无不习梆子者,即今之马连良氏,也曾习《取洛阳》之小王子,即此一端可知。”

由于女演员问世之后产生了巨大影响,1917年,著名河北梆子艺人田际云,在北京着手建立了河北梆子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科班崇雅社。

从这以后,在河北的广大农村地区,也有少数科班开始招收女徒,如晚期的饶阳崇庆班就招收了女生学习。不过,这一时期由老艺人私人传授,仍是培育女演员的主要方式。

河北梆子女伶兴起,为梆子艺术增添了生力军,对于推动可北梆子艺术,特别是旦角艺术的发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河北梆子女艺人的贡献,首先表现对艺术的出新方面。由于女性演员的生理条件与男性演员存在着天生的差异,如声带、音域、形体等方面的差异,这就决定了河北梆子必须开创适宜女性特征的艺术新路。

这期间,一些女艺人和当时著名的梆子男艺人,如何达子、魏联升等人一道探索河北梆子声腔、宾白、表演、化妆等方面的推陈出新,获得了良好的效果。其中,他们以变革声腔、音乐最为活跃。因此,旦行的声腔、音乐的发展相当迅迅速。

例如,当时,女伶代表人物金刚钻首唱了悲调二六板、反梆子等本剧种前所未有的新板腔。大慢板、哭相思、十三咳等原有板式的丰富和改造也都出现在这个阶段。

这时,女伶们充分发挥女性声音脆亮、圆润、清晰的有利条件,使声腔更加婉转,刚中带柔,在保持传统河北梆子慷慨激越的风格的前提下,又增添了浓郁的抒情味道。音乐伴奏较前也大为火炽、激烈,震撼人心。

在表演方面,女艺人的身段、步法、指法赋予女性的自然、经盈、柔美,化妆也较男性扮演女性细腻,增添了舞台人物造型的美感。

此外,女艺人还与男演员一道,对舞台上使用的语音、字韵进行了较多的变化,把山陕音和方言土语变为天津一带的语音,使河北梆子更加地方化。

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变革,打破了清一色男性演员一统河北梆子舞台的局面,对于卫派河北梆子的形成以及繁荣,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另外,女艺人的繁荣,也促成河北梆子剧种在大江南北的迅速传播。因为自从女伶兴起之后,天津的女艺人经常成批地被邀请到外省各地献艺,尤以上海、汉口、济南、苏州、奉天、张家口、北京等地最为盛行。一时间,各地的梆子女艺人风靡一时。

如,那一时期,沈阳所有的戏园,几乎都被河北梆子女艺人占据。女伶金刚钻领衔在上海十六铺新舞台演出,连演20多天,看客始终络绎不绝。

金刚钻嗓音甜美明亮,中气十足,人称“金嗓钢喉”。唱腔高音刚劲清脆,低音婉转饱满,善用衬字行腔,她唱的大安板,迂回跌宕,摇曳生姿,念白喷音有力,字字铿锵。所以她在上海一登台就广受欢迎,因为当地观众的一再挽留,剧社只好延长演出日期。

同年,女伶小香水应邀到上海天声园演出,当时正值京剧名家梅兰芳也在上海丹桂戏园演出。小香水本名李佩云,她幼年随继父赵永才学唱河北梆子的旦行兼学生行,后来又得到著名艺人魏联升的真传。

小香水的生行唱腔慷慨激越,没有脂粉气,而旦行唱腔质朴舒展,妩媚委婉,颇具阴柔之美。她的嗓音极佳,高音脆亮而不噪,中低音响堂,真假声结合自然和谐,音域超过两个八度。

她的唱腔中慢板较少,多以二六板和快板取胜。特别是她唱的二六板,眼起板落、眼起眼落、赶板夺字、顶闪结合等技法交替运用,深受观众欢迎。

于是,在黄浦江畔,河北梆子和京剧的两位名角大唱对台戏,结果不相上下,当时被人称作“梆黄竞雄”。小香水走后,上海有人在报上著文称:“小香水走后,天声园也绝响。”

河北梆子女艺人登上北京的戏曲舞台后,对北京的京剧也造成了冲击。后来出版的《民权素》刊登的“燕都梨影”一文,记述了1914年和1915年河北梆子女艺人在北京演戏的情况。文章写道:

刘喜奎、小香水、小月英、赵紫云、李小来等大名鼎鼎女伶,联袂入京,炫妍斗美,以博时誉,致使男伶几无伸足之地,虽以谭鑫培之老气苍凉,犹不敌刘喜奎之美目一盼。

及至去岁年终时,刘喜奎演《新茶花》于三庆,京中人士若狂。同日夜第一台杨小楼演《长坂坡》,王凤卿演《战成都》,取价六角,观众寥寥,刘喜奎取价一元而马车、汽车盈门。

《十日戏剧》也刊登文章说:

女伶刘喜奎以梆子花旦献艺氍毹,声势煊赫,座价之昂压倒老谭,更无论杨小楼、刘鸿升、梅兰芳辈矣。老谭以喜娘锋芒过盛,竟久久不愿出台。

1918年,当时北京的著名报纸《顺天时报》主持选举伶界大王,梆子女伶刘喜奎所得票数,比京剧梅兰芳还多5741票。

[旁注]

王克琴 我国戏剧舞台上第一批女伶。她先是学唱京戏,后来也唱河北梆子,是皮黄、梆子“两下锅”。她专工花旦,扮相艳丽大方,唱念做兼能。她先后转演于津、京、沪、汉等地,许多皇室贵胄、文人墨客为之倾倒,写了很多诗词来赞美她,如“一朵牡丹犹比艳,两朝菊部少齐名”等。

杨小楼(1878年~1938年),京剧武生演员,杨月楼之子。他在艺术上继承家学,师法俞菊笙、杨隆寿,同时博采众长,逐渐形成独树一帜的“杨派”。他在当时和梅兰芳、余叔岩并称为“三贤”,成为京剧界的代表人物,享有“武生宗师”的盛誉。

盖叫天(1888年~1971年),原名张英杰,著名京剧艺人。他继承了南派武生创始人李春来的艺术风格,又吸取京剧与昆曲、地方戏中各流派武生和其他行当表演艺术的长处,并借鉴武术。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盖派”表演艺术。其代表剧目有《武松》、《狮子楼》等。有“江南活武松”之誉。

叶春善(1875年~1935年),京剧老生演员,富连成班主。他出身于梨园世家,幼时即进入小荣椿科班,工老生,与杨小楼、程继先、郭际湘、郭春山等为师兄弟,出科后,曾搭四喜、福寿等班。他虽然本工老生,但旦净末丑的戏也会,兼通昆曲,可以说是六场通透。

梅兰芳(1894年~1961年),是近代杰出的京昆旦行演员,“四大名旦”之首,“梅派”艺术创始人。同时也是享有国际盛誉的表演艺术大师,其表演被推为“世界三大表演体系”之一。其代表剧目有《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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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雅社是近代第一个招收女性的戏剧科班,1916年由京剧演员田际云在北京成立。当时首期共招收女学生57人,兼授京剧、梆子,培养了生、旦、净、丑的各行女演员。

出于此科班的有老生铁宝山、李伯涛等,小生梁桂亭等,武生梁春楼、粱瑞楼等,旦角金少梅、福芝芳、常九如、张碧玉、郑菊芳,净角张子寿、范风茹、龚翠兰等均曾享名一时;该科班于天乐园首次亮相,剧目为《池水驿》、《汾河湾》、《贾家楼》等,随之又演出了《二进宫》、《青石山》、《恶虎村》等诸多剧目。

崇雅社历时三年,于1919解散。后来金少梅、福芝芳等仍以崇雅社名义演于城南游艺园。碧云霞、秦雪芳、雪艳琴、孟丽君、孟小冬、云飘香、于紫云、于紫仙、盖荣萱、蓉丽娟、李桂芬、李慧琴、方震涛;苏兰舫、郭瑞卿、任绛仙、章遏云等相继在此演出时,班底基本是原崇雅社演员,仍保持坤班的性质。田际云晚年仍拄拐杖多次来此进行艺术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