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在丘里木斯克

作品概览 西伯利亚林区一个名叫丘里木斯克的小镇上,有一座老式的木头房,顶上有一间阁楼。一条木板人行道,一个和这所房子一样古老的庭前花园。花园边长着一圈醋栗,中间杂生着花草。这原是旧俄时代一个商人的住宅,现在是国营茶点部。

花园的位置显然妨碍从街的右侧去茶点部的顾客,他们必须顺着人行道沿着花园的栅栏绕半圈才能过去。虽说并不费劲,不过十来步路,可是人们却养成了这种习惯,不肯多走一步,而是照直地往花园里走,结果是栅栏的一侧折下了两块木块,醋栗丛被折断,花草横遭践踏。直通茶点部台阶的花园便门敞开着,挂在一个铁环上晃荡着。

这是一个夏天的早晨,18 岁的茶点部服务员瓦莲京娜第一个来上班,发现便门挂着,就跑上前去修理,她从地上拣起从栅栏上拆下的木板,装回原处,然后扶直花草,着手修理便门。但便门从铁环中脱落下来,哗啦一声倒在地上。这时茶点部凉台上有个人十分灵巧地站起身来。这可把瓦莲京娜吓得惊叫起来。这是个干瘦的老人,个子不高,驼身,一头白发许久没有修理了,他手里拿着棉袄,脚旁一个小包。他是从深山老林里来的叶列麦耶夫, 夜里才到小镇,不想打扰别人,就在凉台上过了一夜,见瓦莲京娜修理便门, 叶列麦耶夫上前帮忙,很快就修好了。

茶点部的第一个客人是麦切特金。他 40 岁上下,今天穿一身崭新的西服,戴一顶样式滑稽的呢帽。他走进花园,连拆了两块木板才钻了进来。他是个胖子。他的举止拘谨得出奇,显然想装得像首长那么严肃,总是做出一副领导人那种无事不管的样子。一见叶列麦耶夫就严厉地问他在这儿干什么?是谁批准他在这睡觉?搞得老人诚惶诚恐,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不容易茶点部的营业员霍罗希赫来了。她 45 岁上下,精力充沛,行动果断有力,衣着讲究。一看见她,麦切特金说话了:“当心⋯⋯您可不是头一回,您经常迟到⋯⋯您要注意,对您已经有反映啦。”霍罗希赫也不是好惹的,她说: “⋯⋯你要是结了婚,谢天谢地,就不会上这儿来了,你就会在家里吃饭, 那可是功德无量啊!不过,我可不羡慕你的老婆。”

麦切特金在凉台上用餐,原来茶点部内部正在整修,来修理的正是霍罗希赫的丈夫杰尔加切夫。杰尔加切夫年近 50,高个、宽膀、一头卷发。总之, 一个仪表堂堂的汉子,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腿是条假腿,走路的时候明显有点跛。这会儿他正从麦切特金走过的那条路进入花园。他右手挥动得很利害, 左手拿着一个木工工具箱,胡子也没刮,愁眉苦脸的。但是一看见叶列麦耶夫,马上变得高兴起来。他们是老朋友,叶列麦耶夫自从妻子去世后,就一个人留在老林里,唯一的女儿嫁到城里后也早不来信了,老人家这次来是想领取养老金的,他给地质队当了 40 多年的向导。

瓦莲京娜从厨房出来收拾麦切特金坐过的桌子,看到花园的情况,就放下托盘,去拾掇木板和便门。

麦切特金走了,叶列麦耶夫松了口气:“这个人可走了,真是个大首长!”杰尔加切夫告诉他麦切特金只不过是区卫生科的会计,由于管得过多,人称“第七书记”。

阁楼里住着卡士金娜,一个 28 岁的很妩媚的女人,最近这位女药剂师

正俘虏了一个从城里来的 32 岁的青年法官沙曼诺夫。他们正准备到楼下用早

餐,他们的对话楼下营业部里听得清清楚楚。瓦莲京娜一听到他们的声音, 脸色一变,动作也变得紧张,不自然了。

沙曼诺夫中等个儿,面容消瘦。他身上的一切:穿着、说话、动作都显得邋遢、放纵,有一种不加掩饰的精神涣散和漫不经心的作风。有时他会突然兴奋起来,短时间内显得精力充沛,但过了这股儿劲,往往变得更加淡漠。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退休。原先沙曼诺夫可不是这个样子,在司法界他红极一时,妻子是个大人物的女儿,长得又漂亮,有自己专用的小轿车,总是汽车进汽车出的,那时他什么都有,真不知道还缺什么。要不是他干了一件“糊涂事”,他可是前程无量呀!原来一年前,某要人之子开车压死了人, 这个案子由沙曼诺夫审理,谁也没想到他要把那位少年关进牢里,于是审判延期了,侦讯工作交给了别人。沙曼诺夫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和上峰顶上了牛,结果是他离开了妻子,衣衫不整,哪儿也不露面,完全垮了。几天之后, 这桩案子就要开庭审判了,沙曼诺夫收到了传票,要在法庭上发言,但他却认为自己的发言改变不了什么,谁也不需要他的发言,他不想去。

霍罗希赫和杰尔加切夫真是一对冤家。卫国战争时他们只是一对恋人, 杰尔加切夫上了前线,战争刚结束,霍罗希赫的私生子帕士卡就出世了,杰尔加切夫在战时被俘,后来流放到了北方,一直到 1956 年才回来。杰尔加切夫深深地爱着霍罗希赫,却一直不能宽恕她,直到现在他还很痛苦,特别是近来帕士卡在家里渡假,两人常常因此而吵闹。

帕士卡 24 岁,体格魁悟,行动笨拙,穿着一件鲜红、样式古怪的上衣, 脚上一双粗笨的劳保皮鞋,他拆下花园栅栏上的木板,一脚踢开便门,便门又在铁环上挂着,直冲进花园,他那横冲直撞的劲头同他的外貌很相称。霍罗希赫希望儿子快点回工作单位去,因为在这个小镇上除了她以外,谁都不需要他。帕士卡不走,他想要得到瓦莲京娜。瓦莲京娜正收拾卡士金娜和沙曼诺夫坐过的桌子,就被帕士卡缠上了。他拦住姑娘的去路,又抓住她的手, 要姑娘答应晚上和他约会,在一旁的沙曼诺夫看不过,便解了姑娘的围。

杰尔加切夫喝醉了,叶列麦耶夫的到来成了他不断要酒的借口。一看见帕士卡他就来气了,一把抓住帕士卡的胸口,两人在凉台上互相推拉起来, 霍罗希赫企图把他们分开,但是不行,还是沙曼诺夫的一声“住手”喝住了他们。他们一家争吵着从花园出去了。

瓦莲京娜走进花园,拾起木板,开始修理栅栏。沙曼诺夫起先心不在焉, 然后细心地观察起瓦莲京娜来了。沙曼诺夫好奇地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因为只要有人走一趟,一切都白费了。瓦莲京娜回答问题时神态严肃,她说修理花园是为了保持花园的完整,她要一直修到人们学会沿人行道走路为止。沙曼诺夫却认为瓦莲京娜是在白费劲,他很忧郁地说:“因为他们总要穿过花园走,永远这样。”瓦莲京娜却提醒他,现实生活中就有沿着人行道走的人, 而沙曼诺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沙曼诺夫对这个回答感到惊奇,他自己从没有注意到这点。沙曼诺夫带着极大的兴趣重新观察瓦莲京娜,这才发现瓦莲京娜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沙曼诺夫真不明白,自己看见她都快一年了,今天上午才真正看清楚眼前这位姑娘。瓦莲京娜被他看得直低着头,连自己干的活都看不见了。当瓦莲京娜抬起头时,沙曼诺夫发现她脸都红了。

突然,沙曼诺夫觉得眼前的姑娘多象他以前的一个爱人,这真是怪事。这一带和瓦莲京娜差不多大的姑娘都到城里去了。瓦莲京娜为何不去?也许是她的父亲不让她去,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事,噢,也许是在谈恋爱,她爱上

谁了呢?沙曼诺夫感到伤心,因为像瓦莲京娜这样的姑娘是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

然而在这里只有沙曼诺夫是个“瞎子”,人人都看得见的事他却看不见, 瓦莲京娜早就爱上他了。她都明白地告诉他了,她希望他不是个聋子。

卡士金娜在药房的窗口看见了沙曼诺夫和瓦莲京娜在谈话,醋劲十足地赶了来,沙曼诺夫希望她走开,让他安静点。

卡士金娜刚离开,帕士卡就来了,他警告沙曼诺夫不许他和瓦莲京娜在一起,要不他要宰了他,而不在乎沙曼诺夫皮带上拴着什么玩意儿。沙曼诺夫把枪解下,推给帕士卡,明白告诉他,自己今晚十点就要在这与瓦莲京娜约会。瓦莲京娜不需要帕士卡,他只是白费劲。狂怒的帕士卡向沙曼诺夫扣了扳机。但只清楚地听见枪机卡壳的响声,帕士卡扔下手枪,像醉汉般摇摇晃晃走下了凉台。

叶列麦耶夫的事情办得很不顺利,“他们只认纸,不认人”。沙曼诺夫同情叶列麦耶夫的遭遇,又无能为力,正在这时原来说好带沙曼诺夫进城的车子来了。沙曼诺夫从桌上拿过一张餐纸,匆匆写了几个字,把纸叠成四角, 请叶列麦耶夫交给瓦莲京娜,特别叮嘱他别交给其他任何人。而这些都被楼上的卡士金娜听到了。等沙曼诺夫走后,她赶忙来到叶列麦耶夫跟前和他搭讪,假装同情他,骗他自己是城里人,知道区卫生科的罗莎会帮他的忙,可怜的叶列麦耶夫上当了,他把那张纸条交给了卡士金娜,便去找那位什么都不知道的罗莎了。

麦切特金给叶列麦耶夫出主意,让他控告自己的女儿,向她要赡养费。老人坚决表示不同意,准备回到自己的老林里去。麦切特金觉得自己应该找卡士金娜来一次“严肃的谈话”,他爬上了卡士金娜的阁楼,他说“我个人对您和沙曼诺夫同志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有人汇报了。应当有所表示⋯⋯怎么办?”卡士金娜认为来一杯伏特加酒不错。麦切特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种突然出现的可能性使他呆住了,他甚至不知道楼梯在哪一边了。他要向卡士金娜“严肃地”求婚了。这可把卡士金娜逗得大笑不止。卡士金娜说自己配不上他,对于麦切特金这么一个原则而规矩的人来说,贞洁是最重要的,她劝他找个大姑娘。麦切特金却认为谈何容易,因为姑娘都跑光了,他总不能到中学去找。卡士金娜向他暗示着瓦莲京娜,并一再鼓励他“该咬就咬,该踢就踢”。

正在这时瓦莲京娜的父亲回来了,麦切特金赶忙跟上前去为他推摩托车,而且要和他“严肃地谈话,一个有利也有弊的问题⋯⋯”

帕士卡打猎回来了。他要把猎物送给瓦莲京娜,瓦莲京娜不领他的情, 他又约瓦莲京娜今晚到邻村跳舞,瓦莲京娜也拒绝了。

等麦切特金和瓦莲京娜的父亲从院子出来时,他们似乎谈妥了,父亲将麦切特金来求婚的消息告诉女儿。女儿则回答说:“他实在可笑,什么都不行。”但父亲却严厉地对女儿说:“⋯⋯他并不那么可笑。⋯⋯不喝酒,不打架,他有房子,有家俱,也有钱。是的,还有钱!因为一个人如果有了钱, 他就已经不可笑了⋯⋯我欢迎!”

霍罗希赫求帕士卡离开这儿,免得闯祸,甚至骂了他,帕士卡伤心得很。想不到的是瓦莲京娜这时却答应和他一道去跳舞了。瓦莲京娜穿着一件雪青色连衣裙,站在帕士卡面前,微笑地对他说:“你看,我已经穿好啦。”帕士卡朝她看了片刻,突然双手托起了她。

瓦莲京娜要求自己走。她走到花园边沉思地用手抚着便门,她已经觉得腻了,笔直地穿过花园走去。

今晚麦切特金显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他自以为是个不同凡响的风流情侣,坐在栏杆上,掏出一块白手帕,先卖弄地扇了几下,然后很响地往手帕里擤鼻涕,然后动人地、腼腆地要背诵一首抒情诗,他把坐在暗影中的卡士金娜当成是瓦莲京娜了。卡士金娜告诉麦切特金不必再等了,回家去歇着。

正在这时沙曼诺夫回来了,他在凉台上走了一遭不见瓦莲京娜的影子, 于是他拉起卡士金娜的手告诉她自己从今天起重新获得了这个世界,这一切当然都是因为瓦莲京娜的缘故。可是现在,瓦莲京娜在哪儿呢?卡士金娜只好道出事实的真象:瓦莲京娜没看见字条,她和帕士卡到邻村跳舞去了。沙曼诺夫无言地逼视着她,然后从台阶上跑下,快步往左边走去,同瓦莲京娜他们走的方向刚好相反。

已是深夜了,霍罗希赫,杰尔加切夫,卡士金娜以及瓦莲京娜父亲都没有睡,瓦莲京娜的父亲骑上摩托找女儿去了。

瓦莲京娜和帕士卡之间显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瓦莲京娜鄙视地对帕士卡说:“你别再靠近我。⋯⋯你离开这个地方吧⋯⋯你不走的话,我就告诉父亲。”霍罗希赫知道帕士卡干了好事,而帕士卡却以为“绳子套住了”, 瓦莲京娜是他的了。

卡士金娜把条子给了瓦莲京娜,告诉她:“他在这儿等过你,晚上 10 点钟⋯⋯他爱你⋯⋯。”瓦莲京娜呆坐着。

奔走了一夜的沙曼诺夫回来了,卡士金娜没有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中。沙曼诺夫深情地对瓦莲京娜说:“我找你来着⋯⋯你听见吗⋯⋯从十点钟起我到处都找遍了⋯⋯”瓦莲京娜双手捂脸,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沙曼诺夫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但他表示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瓦莲京娜一句话,他就带她离开这儿。

帕士卡说沙曼诺夫是白费劲。两个都站着,随时准备扑向对方。这时瓦莲京娜的父亲回来了,父亲追问女儿到底上哪儿去了,跟谁一起去?沙曼诺夫和帕士卡都说瓦莲京娜跟自己去的。瓦莲京娜却对父亲说自己是跟麦切特金去的,跟他俩无关。

第二天一早,帕士卡已备好行李要离开了,叶列麦耶夫也要回森林里去了,沙曼诺夫向民警局打电话,要求到法庭发言。瓦莲京娜严肃而平静地走上凉台。看见花园的情景,不慌不忙地坚定地朝花园走去,走到栅栏边,加固木板,和往常一样,她的工作又遇到了障碍,离便门最近的叶列麦耶夫站起身来帮助瓦莲京娜。

鉴赏与分析 《去年夏天在丘里木斯克》无疑是剧作家创作思想的总结,它发展了作者一贯的道德探索的主题,在揭露丑批判恶的同时,召示美的理想,呼唤善的回归。

在剧本中,我们很容易感觉到现实社会中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正直的法官无法伸张正义,善良的老人老而无养,美好的姑娘横遭凌辱,道德的栅栏被人任意拆除。虽然《去年夏天在丘里木斯克》不是悲剧,但它的确给人以一种沉重感,这种沉重感就源于剧本对社会现象的深刻挖掘,这里既有历史原因造成的不幸,如霍罗希赫一家的不和与猜忌,那是二次大战留给苏联人民心灵和生活的创伤。然而作家更多地是把笔放在现实,现实社会中“只认

纸,不认人”的官僚作风,官场上那因袭而强大的腐败势力,生活中美和善的事物横遭摧残,势利小人极易得势,人们早就拆除了思想道德上的栅栏, 作者意味深长地描写道:不仅那些庸俗、势利的小人们没有了这道“栅栏”, 就是生活中受过这样、那样创伤的,还可以称之为好人的人们,像霍罗希赫、杰尔加切夫,也自觉加入了拆除花园栅栏、抄近路的行列。剧本给人的重压感正在于此。

万比洛夫描写了这些丑和恶,并非说明这种恶与丑的不可战胜。相反, 作者通过剧中的三位主要人物,表现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美和善定能战胜丑与恶,虽然这种过程是曲折与复杂的。

这三位主要人物就是沙曼诺夫、瓦莲京娜与叶列麦耶夫。

瓦莲京娜酷似契诃夫笔下的女主人公,她纯洁、有理想、不随波逐流。像契诃夫一样,万比洛夫也对自己的女主人公倾注了真诚的爱。这是一个体现作者道德理想的形象。在《去年夏天在丘里木斯克》中,瓦莲京娜就是作者塑造的真善美的理想的化身,这位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姑娘,从小生长在偏僻的小镇,聪明美丽、质朴无华。

每天一清早她总是第一个到茶点部,打扫卫生,开门迎客,她手脚麻利, 争着做事,中午还要利用午休的时间料理家务,把一个农家的庭院里里外外整理得井井有条。剧中作者从幕启到剧终不断重复瓦莲京娜修理栅栏的动作,意味着她对理想的坚定信念,她说修理花园是为了使它完好无损,她要一直修理到人们学会沿人行道走为止。可是这在闭塞守旧的北方小镇上却办不到。她爱沙曼诺夫、爱得那么深沉。她受到帕士卡的欺骗后,沙曼诺夫谅解了她,但她却不愿玷污这种她所珍惜的纯洁感情,饱含着悲愤舍沙曼诺夫而去。她那小市民心理严重的父亲,看中了麦切特金在镇上有着稳定的社会地位和资财,又怕女儿外嫁而远走高飞,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瓦莲京娜只能听天由命。剧终时,她一直在修花园的便门,说明美的理想虽然破灭,但她的信念是坚定的。

沙曼诺夫是《六月离别》中的柯列索夫、《打野鸭》中的齐洛夫形象的继续和发展。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所遇到的矛盾,都有相似之处。但他们采取不同的态度。柯列索夫为了个人的学业与前途,与社会上不正之风妥协。齐洛夫看透了现实,无能为力,逃避尘世,走向大自然,而沙曼诺夫在伸张正义受阻后,他暂时退避了,他说:“我已经受够啦。用头去撞墙,让别人

——年轻点的,骨头硬点的人去干吧。”但是瓦莲京娜的爱情和她那执着的信念,却重新激起了他对社会的责任感,使他重上法庭去伸张正义。这里, 爱情就有了高尚的社会道德意义,沙曼诺夫的觉悟高出柯列索夫与齐洛夫, 他体现了作者的理想。

叶列麦耶夫的形象体现了作者对普通人命运的关注,叶列麦耶夫没有破坏茶点部的花园栅栏,还帮瓦莲京娜修理,他为人质朴、谦和,半夜来到镇上也不愿麻烦曾得过他好处的朋友,就在茶点部的门口露宿。他的大半生都在森林中辛辛苦苦地度过,他给地质队干了 40 年的向导,现在老了,自己的女儿又不负起赡养的责任。为了申请他应得的那份养老金,他求助无门,还受到一些小人的奚落和嘲弄,老人深受官僚主义之害,又饱尝了世态炎凉之苦。剧终时,他坚强地回大森林里去。作者对他投以尊敬的目光,同时寄予无限的同情。

万比洛夫的戏剧独具一格,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去年夏天在丘里木

斯克》有以下四个方面特点。

首先是真实朴素。万比洛夫以现实主义的手法表现了社会上存在的真实现象和人们的性格。剧本写的是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事和普通人:西伯利亚林区的偏僻小镇,一个略觉冷清的茶点部。剧情并不紧张,也无悬念,写的仅是人们在这个公共场所闲聊,出入,服务人员张罗招待客人,他们的亲友来谈一些事情⋯⋯这是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交谈,男女恋情,家庭矛盾和社会纷争。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平凡,真实和亲切。观众或读者熟悉这样的人和事,很自然就能置身于其中,与剧中人同喜怒共哀乐了。真实朴素,这不能不说是万比洛夫戏剧成功的原因之一。

含蓄深沉也是《去年夏天在丘里木斯克》的艺术特征之一。剧本中没有高昂的论调,没有奔放的热情,普通的人,普通的生活,普通的话语中包含着作者深刻的揭露和坚定的信念。剧本大量运用了潜台词。如沙曼诺夫对瓦莲京娜说:“我早就没有看见有人脸红了。”一句话道出了作者对人们拆除了道德栅栏的无限悲愤。瓦莲京娜对沙曼诺夫爱的那么深沉,但表达得却是那么的含蓄,没有任何夸大的、浪漫蒂克的色彩,甚至连一个“爱”字都没有说出。这样使得人物的思维活动和内心体验,远比他们公开表现出来的要丰富得多。

细腻的心理刻画,是本剧的第三个艺术特色。作者往往不重写事而重写人,特别善于写人物在遭遇不幸之后的心理状态。至于事件的来龙去脉,则由剧中人交待。如瓦莲京娜摆脱不了帕士卡的纠缠又拗不过父亲,只好听天由命,对此,作者有一段相当细腻的心理刻画,瓦莲京娜走到栅栏边,慢慢地、沉思地用手抚摸着被拆坏的便门,喃喃道:“你看⋯⋯又都弄坏了⋯⋯。”帕士卡听到后马上献殷勤,表示要替瓦莲京娜修便门,瓦莲京娜用手势制止了他,说:“不用了,这是白费劲。已经腻了⋯⋯。”她不喜欢没教养又自私的帕士卡,更不能想象要和麦切特金那么一个四十已过、头顶已秃、大腹便便、极端矫揉造作、庸俗而又势利的怪物生活在一起。然而父亲却要她接受这样的现实,她的理想被毁灭了,她不能不感到“腻了”。

对比鲜明是本剧的第四个艺术特征。万比洛夫经常在剧中将不同类型的人物进行对比。在本剧中卡士金娜和瓦莲京娜的不同就是通过她们对沙曼诺夫的爱的不同而表现出来的。颓唐的沙曼诺夫早已与卡士金娜同居,卡士金娜之所以钟情于沙曼诺夫是因为这个青年人曾在城里的司法界红极一时,受到社交界妇女的青睐,这个精神空虚的女人,虚荣心成了她爱情的动力。她与瓦莲京娜对沙曼诺夫的纯洁的爱不能同日而语。

总之,《去年夏天在丘里木斯克》是万比洛夫创作的思想的总结,也是他艺术发展的高峰。

(文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