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廷根学生面面观

大学生有充分的“学”的自由,是格廷根大学学术自由的一个重要方面。这里没有由学校或教师制定的学生必须执行的教学计划,学什么,什么时候学,是否参加考试,什么时候参加考试全是学生自己的事。学习进程一般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叫“Grundstudium”(基础学习),主要学基础知识, 同时介绍一些初步的专业知识。在这个阶段,学生没有导师,自然也就不需要像牛津、剑桥的学生那样定期去找导师,在导师指导下安排自己的学习。学习结束时很多专业要举行所谓的“中间考试”。第二阶段叫“Hauptstudium”

(主要阶段),学习专业知识,并在此基础上有所侧重。对于学习自然科学和经济科学、社会科学(不包括语言、历史、哲学)的大多数学生,第二阶段的学习通常是围绕自己的“文凭论文”(即毕业论文)安排的。格廷根大学非常重视与科学研究紧密结合,不但教师要搞科研,学生也要搞,毕业论文中必须有自己的研究成果。这个阶段每个学生都必须找一个教授作导师,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论文题目,同时也才能得到开展工作所必须的条件(设备、经费等等)。毕业论文题目教授自己也并不能任意提出,它通常是教授从政府有关部门、企业或其他渠道得到的科研课题。出题部门既然肯出钱, 当然会对所要解决的问题有明确要求,这个要求就成为评价毕业论文的客观标准。

理论课与实验课是分开进行的。理论课由教授讲授,只在学期中进行。实验课则由有关实验室开出,原则上只要工作人员不在休假,学生就可以和他们联系,要求上课。像中国目前这样包罗万象,教材动辄四、五十万字的“大”课,格廷根是没有的。他们把一门“大”课分成了许多“小”课,其中通常有一门是“中心课程”(如:“地球化学导论”),辅以很多门专题课。“中心课程”当然是这个专业的学生一般都要听的,专题课则可根据自己的论文题目和兴趣,只选听一部分。大多数课程都是一学期上完,每周上l~2 学时(每学时 45 分钟)。这样,“中心课程”的讲授时数多在 30 学时

以内,专题课则只有 10 几学时。学期中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从早上 8

点开始到晚上 10 点为止都可以排课,这就为学生在全校范围内选听课程提供

了方便。由于每学期开出的课程多达近 4000 门,格廷根大学不得不每学期编

印发行一本厚达 500 多页的“课程表”。为便于注册,每门课不得不给一个五位数字的代号。

在格廷根大学,每门课的课时数很少,这除了和把大课化小、一门课分为多门课有关以外,还和讲授方法有关。教授并不向学生传授系统知识,而是只讲一个大概,指点学生如何去获取这些知识,大量工作必须在课下由学生自己去完成。在某种程度上它有一点像训练运动员,讲课就象训练开始时教练讲解训练要求和注意事项,在这之后训练本身才真正开始。

第一阶段的学习大多数学生要用四个学期,第二阶段则可长可短,因人而异。近年来由于毕业后就业不易,大学生可以享受各种优待,不少人对做毕业论文采取“慢慢来”的态度。

18 周岁是德国法定的成年年龄。到了这个年龄,人们除取得公民权,允许考汽车驾驶执照,允许进未成年人不准进的“娱乐”场所以外,大多要开始独立生活,即在生活上和经济上逐步摆脱对父母的依赖。在德国,学龄前儿童已经开始有一点自主权,例如,父母或亲友送给他们的玩具,图书等属

于他们所有,自己有权处理。格廷根每年春天“艺术节”的时候都开放“儿童市场”,很多孩子(有的只有三、四岁)摆地摊卖东西:看过的书,不想再要的玩具,讲故事的录音带,等等。价格大都非常便宜,但由于买主也是小孩,所以常常还是要通过一番认真的讨价还价才能成交。小学生开始有一定程度的独立性,例如,他们可以在公共图书馆办自己的借书证,借自己想看的书,想听的录音带,也可以借玩具。孩子们都喜欢不需要家长带领,而是单独去图书馆,这时他们在前厅存放衣物,进馆翻找图书,一举一动俨然大人。中学生自然有比小学生更大的独立性,他们已经可以不由父母带领独自外出旅行,高年级的甚至可以出国旅行。

就经济上对父母的依赖性而言,西方国家大学生总的说来要比中国小。在西方国家中,德国大学生又更小一些。根据社会调查资料,德国 1976 年30%大学生完全不从父母处拿钱。一方面这是因为那里工资水平比较高,大学生利用假日或课余做工所得,一般就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和学习;另一方面也因为德国大学除 1983 年新建的一所外全部是公立的,不收学费。大学生如果在经济上有困难,还可以从政府得到补助或贷款。经济相对说来有比较大的独立性,使得人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把大学生看作一个单独的社会阶层,当然是一个比较贫穷的阶层。

在学生宿舍里有地毯,有冷热水,有暖气,有工人打扫住所和走廊的卫生,被套、床单等每三周更换一次。对于大多数学生,宿舍是他们看书和做作业的主要地方。一个邻居曾对我说,他不能想象两个人或更多人合住一室, 因为房间里有其他人就无法学习。但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希望过一种“集体”生活。

德语早饭叫“Fruhstuck”,直译成汉语就是“早点”。它总是很简单, 除咖啡或茶外,其他都是现成食物:面包、黄油、奶酪、果酱、灌肠等,也有的人加一只煮鸡蛋。这样,早饭总是自理的,没有专门的早点铺,饭馆和学校食堂早上也不开门。晚饭叫“abendbrot”,即“晚面包”,也很简单, 大体和早点类似,只不过有时把热饮料改成葡萄酒、啤酒、果汁或牛奶,大多数学生晚点也是自理的。相对说来比较重要的是午饭,对于很多大学生来说这是一天中唯一的一顿热食。这样,学生食堂就成了这里的一项重要福利设施。学生吃午饭的情况,据调查 1979 年 49·6%的人是食堂的常客,21% 的人自己做饭,还有 10.5%的人只带点现成食物,利用课间休息或工作间歇买瓶啤酒,甚至喝点自来水就凑合过去。1982 年食堂常客的比例增加到 52

%以上,自己做饭的比例仍保持在 21%左右,午饭只吃点冷食的则猛增到近20%。这意味着其他就餐方式(主要是到饭馆吃饭)的人数大大下降,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大学生经济状况的恶化。最便宜的饭馆,例如中国饭馆,优待大学生的“份饭”价格也在 5 至 8.5 马克,而学生食堂的价格是:1.20 马克,1.70 和 2.20 马克(两种份饭)。2.70、3.70 和 4.20 马克(三种自选饭)。这些饭当然是足够吃饱的,从营养学角度来看调配得也还不错,但按照中国的标准,口味实在是难以夸奖。

在格廷根,大学生的衣着一般都很随便。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西装笔挺的男青年一定不是大学生。在庄重的场合(例如上教堂)女学生一般要穿长裙,平时则什么都穿——除了西装。和中国类似,女学生大多穿着比男学生好些。在中国,大学生穿补钉衣服的已经不多见了,但在格廷根这还很普通,特别是男学生。不少男学生的补钉显然是自己缝上去的,色调不协调,

针脚粗拙。衣着随便,当然更不会花很大力气去打扮化妆了。

课余生活和假期生活是格廷根大学生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他们和中国大学生差别最显著的地方之一。中国大学生很难过上课余生活,因为每周要上五天课,每天差不多有六节,加上复习、做作业,下午的一个钟头体育活动大概就是最重要的课余生活内容了。周末看一次电影,洗洗衣服,有时上街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当然自己也构成这热闹场面的一部分。寒假时间,中国大学生一般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一部分大学生开始有真正的暑假, 出外旅游,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也尝尝出门难的滋味。家在农村的学生不少得回家劳动。当然也还有一些人假期中留在学校继续用功。而格廷根大学生课余时间和假期比中国大学生多得多,每周只上五天课,暑假有整整三个月(一般从 7 月中到 10 月底),寒假稍短也有两个多月(一般从 2 月中到 4 月底),另外圣诞节到新年期间还有约两周假期。寒暑假期间当然也有一些学习活动,如实验课、地质、地理、生物专业的野外实习,但大部分时间是由学生自己支配的。这么多的“自由时间”,格廷根大学生们都是怎么用的呢?

体育活动无疑是格廷根大学生课余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除学生村北侧规模宏大、设备齐全的体育研究所外,还有 25 个运动场,34 个体育馆,4 个室内游泳池,4 个露天游泳池以及若干网球场,马术场。体育研究所有田径场、足球场、篮球场和一大片草地,另外还有很大的室内运动场,里面有游泳池、三个篮球(排球)场、羽毛球场、体操房、乒乓球室等等。有些人每星期五晚上必定去打两个钟头排球,风雨无阻,痛痛快快出一身汗,以此来“庆祝”一个星期的结束。德国在欧洲就像山东在中国,以出“大个”闻名,格廷根的男学生身高 1.80 米以上的非常普遍,1.90 米以上也很常见, 女学生则大多在 1.70 米以上,1.80 或更高一些的也很多。他们不但个子高, 而且体质壮,没有像中国青少年里“豆芽”似的细高个。在排球场上,你经常可以看到身高力壮的男学生为瘦小的女学生供球扣杀的有趣场面。

格廷根附近有很多树林和草坪。周末天气好的时候,经常有很多人去那里呼吸新鲜空气,或骑自行车,或徒步。

周末只有两天,而且星期六上午许多人得采购下一周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所以只能在格廷根大学附近活动。圣诞节——新年假期和寒假较长。不少人利用这个机会从事冬季运动,主要是滑雪,近的到哈茨山,远的到瑞士或奥地利(阿尔卑斯山)。暑假时间更长,相当数量大学生出国旅行,主要是往南欧方向:西班牙、法国、意大利、希腊。通常自己开汽车去,自己搭帐篷住,或住“青年旅馆”。

玩纸牌、看电影、听音乐会也是格廷根大学生课余生活的组成部分。打桥牌的人不多,通常是玩一些比较简单的扑克游戏。电影院的票价(8—12 马克)对于大学生来说是贵了一些,所以在大教室(最大的可容上千学生) 放映的“学生场”很受欢迎,票价仅 2 或 2.5 马克。大学有自己的业余管弦乐队,演出地点一般是大学礼堂。教堂里有时也有音乐会,演奏的常常是巴赫的作品。大学生中喜欢现代音乐的人远比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多,因此不时有一些流行歌手到格廷根来演出,票价多在 9 马克左右。

喜欢音乐的大学生,最方便的办法是在宿舍里一个人举办“音乐会”: 听唱片,听录音带,或收听广播电台的音乐节目。

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政治活动也是大学生课余生活的内容。我的邻居

有一个学日耳曼学的女学生,是教会活动的积极分子,她去教堂的次数比另一个学神学的学生还多。另一个学师范的女学生热心于为大家服务,她和另外几个人把废纸(报章杂志)搜集起来去卖,得到的钱用来编印出版“学生新村报”,免费向所有“村民”赠阅;另外还募捐旧衣物,救济波兰难民。或是参加生态保护运动。

最后,格廷根大学生课余生活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是做工。在中心食堂大门左侧,专门有一个办公室为大学生介绍各式各样的工作,从为中小学生补习功课,到在饭馆、商店里当杂工。这里有不少大学生暑假到美国旅行, 也是靠在美国找一些临时性工作来挣所需要的钱。每年春天,在德国一些杂志上都可以看到“靠做工认识美国”的广告,这种活动显然对双方都有利: “雇主可以雇到廉价的劳动力,大学生可以不花什么钱到美国去玩一趟。近年来,随着西德失业人数的不断上升,大学生课余找工作也越来越困难了。一些原来被视为“低贱”或报酬太低而不大有人愿意干的工作,现在也有人干了。特别是一部分没有经济来源或经济上很拮据的外国学生,几乎到了有活就干的地步。和我住同一楼的一个黎巴嫩学生,我几乎每天都是早上 6 点起床跑步,他在同一时间出外做工。他对我说过他干的活很苦,黎巴嫩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他现在只能靠自己了。生活苦一点,报酬低一点,这还没什么,可悲的是有极少数学生竟操起不正当的营生来。有的大学生经常出入色情场所,更有甚者,她们还解释说,那也是一种职业,一种能在短时间里“赚很多钱”的职业。

除了在小酒馆跑堂,开出租车已经成了大学生仅有的少数几种挣钱途径之一。在学期中间每周只允许干一至二班,每月最多可得到 563 马克不需上税的报酬,假期里自然不受此限制。从下午开始的晚班以及星期五、星期六生意较好,愿意在这些时候“上班”的大学生也就比较多。

总之,格廷根大学是没有围墙的,有形的、无形的,都不存在。进入大学就是进入了社会,大学生是一边在社会的海洋里游泳,一边学习科学、技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