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苦了两夫人

“小妹,小妹,赵四——!”

赵四正在房中收拾行装,一听张学良大声呼叫,连忙跑出来,只见张学良满头虚汗,正痛苦地偎依在椅子上。

“快,快去叫杜医官!”

赵四望着他那副萎靡、痛苦难熬的神情,知道他又是毒瘾发作了!她赶紧扔下手中的衣物,匆匆跑到隔壁,找来帅府的杜医官,给张学良注射了一针吗啡!

赵四站在一旁,托扶着张学良的胳膊。一针吗啡下去,张学良的痛苦解除了,面色渐渐恢复了常态,可是赵四看着这黄瘦的肌肤,衰微的面容,却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一种怜悯和忧虑涌上了她的心头……

张学良吸毒的毛病由来已久,已染成宿疾。他最早开始于1925年,张学良怎么也没有想到,郭松龄竟起兵倒戈,率领张学良交付他的东北军精锐,挥师出关,讨伐张作霖。此事后来虽被弹压下去,但使张作霖极为恼怒,对张学良刺激也极大。张学良为了解脱忧思,便开始借物消愁。

郭松龄事件之后,张学良接受教训,决意不再设立副职,军政大事一切均由自己一人决定。这样一来,夜以继日的辛劳奔波,本想借此刺激物兴奋精神,于是日积月累,便渐渐地为此“阿芙蓉”所染。每当行军打仗时,他常常靠吸食鸦片提神;而遇有忧愁烦闷时,又每每依赖这毒品消愁。就这样,日久天长,酿成痼疾。

张学良当然知道,吸食鸦片,是很不光彩的恶习,所以当他继父秉政,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时,就曾下过决心,戒除嗜好。杨宇霆当时向他介绍了一种日本注射药,名叫巴文耐鲁,说它对戒除鸦片具有特效。张学良恢复健康心切,急不择医,于是叫当时帅府的马医官按时给他注射。可是,这种“巴文耐鲁”中含有海洛因,过了一些时日,张学良虽然可以不吸鸦片烟了,但却又离不开这种吗啡针。他对此大为恼火,一怒之下,将马医官撤了职!

“九·一八”东北沦陷,尤其是这次热河失守之后,张学良烦恼愈甚。他心绪焦躁,悒悒寡欢,而内心苦痛又无法诉说,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借物解愁。最近这些天,他注射吗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精神随之也变得越来越萎靡,加上去年一场伤寒大病,一个刚刚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竟是一副衰微老态!往日美俊飘逸的少帅风采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是面黄肌瘦,病体恹恹。

1933年3月12日,张学良在夫人于凤至、赵一荻及顾问端纳等人陪同下,在北平清河机场乘飞机离开北平,前往上海。临行前,张学良又抓紧时机对东北军的人事和善后工作做了交代和安排,并特意提升、委任了几名干部。其中有曾想杀死自己当汉奸弟弟的黄显声,有追随自己多年的陈海、高福源以及赵四推荐的阎涛。另外,对自己一直有所歉疚的杨宇霆和常荫槐家属也给予了适当的抚恤。枪杀杨宇霆的第二天,他就派人给杨夫人送去一万元的抚恤金,并写信许诺抚养其子女就学,这次他又特意提拔常荫槐的侄儿去山西任实业厅长。这些使张学良良心不安的事都安排妥当之后,在临行的当天晚上,他又特意带着赵四小姐去中和戏院看了最后一场京戏。这正是当年“九·一八”事变发生时,他和赵四一起看戏的剧院。张学良行期如此紧迫,他还硬要挤时间到这个剧院观看一次京剧。难道这仅仅是跟故都告别?抑或是苦中寻乐吗?不,也许只有赵四清楚,张学良的这一举动,是多么的感慨万千、意味深长。

当天下午抵达上海,张学良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声明,大意是:东北军属于国民革命军,他的辞职包括转让指挥权。最后,少帅说:“我十分宽慰地卸掉了我肩上的重担,使我能致力于实现很久以来的愿望:恢复健康,进一步训练我的头脑,使自己能够履行一名公民的义务。我希望我的朋友和同胞能够在这方面帮助我实现这愿望。”

张学良一行人到上海后,先暂居于挚友张群在福煦路的81号公寓。少帅将在上海逗留,等待宋子文为他办理出国手续。此间,张学良总是被忧愁和烦闷所困扰。他吸食鸦片的恶习又发作了。见此情景,赵四小姐非常难过,下决心帮助少帅戒毒。她是位识大体的女性,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但是为了少帅摆脱毒害,只好独自出面找人劝说张学良戒毒。她不好强拉有吸毒嗜好的于凤至大姐劝说张学良,便暗地里找端纳和宋子文,请求他们帮助她说服少帅戒毒。端纳和宋子文听了非常称赞赵四小姐的想法,欣然同意劝张学良戒毒。

端纳与张学良平时谈话都用英语,但此时劝说少帅戒毒,却用汉语讲话。他劝张学良趁此下野出国之机会,戒除吸毒的嗜好,休养身体,恢复健康,发奋图强,做一名真正的大丈夫!端纳的汉语尽管说得不太流利,但“大丈夫”这三个字说得既真切又响亮。

宋子文在劝张学良戒毒时,则由浅入深、天南海北、旁征博引地说明吸毒的危害。他还从生理学的角度,讲了吸毒对人身体的损害,讲了少帅未来的前途。张学良对他这套讲述,并没有怎么在意,待他讲到最后,临告别时有意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如巨锤撼心。宋子文说:“汉卿,我劝你在出国前一定要戒除毒品嗜好,这不仅是为了你本人的身体健康,而且也关系到国家的体面观瞻!”

“关系到国家的体面观瞻”一语,对张学良触动很大,使他最后痛下了决心。这之前,张学良想的只是个人的痛苦、委屈,自己是背着“不抵抗”的罪名被迫下野出洋的,这很大程度上是充任替罪羊,代人受过!可经宋子文这样一点拨,他骤然醒悟,自己一到国外,便是代表国家,代表中华民族,如仍吸食毒品,精神不振,岂不让洋人耻笑我中华民族!如依旧这样面黄肌瘦,精神萎靡,外国人见了准想,大名鼎鼎的少帅,原来就是这副尊容,靠这样的“东亚病夫”带兵怎能不败呢?不,绝不能让他小看我中国人,绝不能因为自己,污损中华民族的形象!

张学良办事历来是一经决定便雷厉风行。这天,张学良把身边的人都召集到屋里,郑重地说:“我无论如何要戒毒,你们是我身边的人,最容易动摇我的意志。当然,戒毒也是有危险的。我想你们就把要说的话都讲出来,不然,你们都会后悔。”

于凤至和赵四及端纳等人听了少帅的话,都瞪大了眼睛。戒毒,这是他们共同对少帅的企盼。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少帅现在就开始戒毒。眼下少帅瘦弱不堪,戒毒受的罪能挺得住吗?大家看着少帅铁青的脸,坐在沙发上闷不出声的样子,就不再说什么了。

屋内的气氛令人窒息。于凤至开口打破了这氛围,用温和的口气说:“汉卿,你戒毒的决心使我们大家感到高兴。只是你的身体能不能经受得了,我很担心。我看,先征求一下医生的……”

“医生?”张学良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吼道,“我不相信医生,那次我算领教了。我的命运,自己主宰,绝不容别人插手!”

于凤至夫人听了并没有动气。她理解丈夫。那次少帅戒大烟时,找来一位日本名医,不但没有戒掉大烟,反而又染上了吗啡,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因为这件事,张学良对请医生有顾虑。

这时,端纳心平气和地对张学良说:“汉卿,医生里是有坏人,但我深信好人还是多数。你的身体虚弱,强行戒毒身体是否能受得住,只有让医生检查一下再决定。为了东北父老,为了你的抱负能得以施展,你就听夫人的话,找医生决定吧。”

张学良觉得端纳说的有道理,同意请医生决定是否可以立即戒毒。在屋的好友宋子文答应为张学良请来德国名医密勒博士。这位博士对张学良早有所闻,知道少帅是已故张作霖的大公子,又是统兵数十万的年轻将领。他对少帅染上吸食毒品的嗜好表示同情和惋惜,决心帮助少帅戒除这个恶习。密勒博士为少帅仔细诊视后,认为他身体没有别的疾病,只是虚弱些,可以戒毒。博士郑重告诫少帅:“要戒除毒根,对阁下是极其痛苦的,我想至少需要两周左右的时间才能奏效。所以,请阁下要精神准备,下决心忍受痛苦的折磨……”

张学良从密勒博士的话音里听出,他对自己戒毒的决心有疑虑,便说道:“密勒博士,请相信我的决心吧!”密勒博士见少帅有决心戒毒,答应从明天早晨起为他戒毒。

这天傍晚,上海一些名流都来看望张学良,听说少帅要戒毒,都到病榻前祝贺。张学良慷慨激昂地拱手说:“诸位,学良我为能收复失地、上前线杀敌,现借岳军兄这方宝地戒毒,还望各位体谅我的苦楚。从今天起,我闭门谢客,不戒毒干净,清除毒根,学良决不出门见人。所以,还请各位仁兄给予谅解。”

众友人听了,对张学良的决心深为感佩。张群对少帅的这席话更感欣慰,端起酒杯敬请张学良喝下,预祝戒毒成功。张学良接过酒杯,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宋子文上前紧紧握住少帅的手,久久不放。

3月13日早餐后,张学良便进了内屋。开始戒毒前,他叫赵四进来。此时,赵四不知屋里发生了何事,匆匆进屋,见密勒博士与少帅没发生什么事,有些莫名奇妙。这时,张学良对赵四说:“我要戒毒了,你一定帮助我。”

“汉卿,我一定帮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一荻,从现在起,你在门外看着,不管屋内发生什么事,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是为什么?”

“密斯赵,”密勒博士解释,“我要为张将军戒毒,要从他的内脏治起,这是极其痛苦难熬的,时间可能在两周左右。我担心,在张将军疼痛难忍时亲朋好友会闯进屋来营救,这就会前功尽弃……”

“所以,我命令你把住门!”张学良坚定地说,“不行任何人进屋,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赵四见少帅戒毒决心如此坚定,高兴得几乎掉出眼泪,保证道:“我向你发誓,坚决执行你的命令!”就这样,她一直看守着屋门。

张学良戒毒的第一天上午,屋内只有他一个人。他看莎士比亚戏剧集和线装《全唐诗》。茶几上,有一大盘瓜子和一大盘水果及一壶浓茶,供他无聊时吃喝用。中午,赵四让警卫端着午餐送进屋内。张学良因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口就让警卫把饭菜端了出去。下午,屋内传出张学良焦躁不安的踱步声。赵四知道,此时少帅的毒瘾发作了。隔一会儿,她又听到张学良高声朗读诗句。她听得出来,这诵诗声中夹杂着一腔排遣不掉的烦恼,饱含着男人的激昂。晚饭,张学良一口未吃,警卫无奈,将饭端出去了。

掌灯时分,张学良走到门口,告诉赵四:“请欧阳教授进屋来。”赵四领命后,让副官去请欧阳教授。不一会儿,欧阳教授快步进了少帅戒毒屋里,见到中国象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欧阳教授明白了:少帅让他来是要战几个回合,以分散毒瘾之缠纠啊!

欧阳教授故意激少帅说:“看你这个样子,还想和我下棋?”

“看你说的,学良下几盘棋的力气还是有的,今天我非得让你认输!”

在平时,张学良和欧阳教授对弈时,少帅获胜是偶尔的。下棋时,欧阳教授从不让棋。他认为下棋代表一个人的性格,如果轻易认输,就会影响人的本性。所以,不管张学良输得怎样惨,欧阳也不让棋。而少帅又是个专好碰硬的人,对方越是强硬,他反而愈是钦佩。然而,此时欧阳与少帅对弈却破了例,几次让棋,目的是让戒毒中的张学良高兴,以有利戒毒。可是在下棋中,少帅的毒瘾又发作了。欧阳见少帅痛苦的神情,轻声说:“汉卿,我理解你的苦处,要不要把夫人和四小姐请进来?”

“不用,欧阳教授,你先去休息吧。让我自己渡过这一关吧。我要是这点勇气都没有,那还能统率三军吗?”

欧阳教授告辞了。屋内只剩下张学良一个人。他轻轻闭上眼睛,以坚强的意志抗拒着毒瘾的煎熬。午夜,张学良屋内静静的。于凤至夫人和赵四的心忐忑不安,时刻注意少帅戒毒的动静。突然,少帅屋里传出“咕咚”声响。于凤至预感到丈夫可能发生不幸,气喘吁吁地跑上楼。见赵四和一名警卫守在门口,她的脸上流着泪水。于凤至知道赵四对少帅在屋内的痛苦一清二楚,但是她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外忠实地执行着少帅的命令。

于凤至对赵四和警卫说:“我有权关心丈夫的死活,把门打开……”

“我说过了,谁也不许进来!”张学良在屋内吼道,“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违抗!”

于凤至听了丈夫的话,只好作罢,站在门口处,倾听屋内的动静。这时,端纳、欧阳教授和副官等人也来到门口,静听屋内的动静。

此时,张学良在屋内毒瘾难忍,用头“咚咚”撞墙。这声音像利剑,刺痛了门外人们的心。渐渐的,丑陋“呼呼”声越来越小,频率越来越慢。最后,屋里一点声响也没有了。这时,站在门口守卫的赵四再也控制不住急迫的心情,用钥匙打开屋门,让于凤至大姐第一个冲进屋里,她紧跟其后进屋。只见张学良横躺在地板上,满头是血。于凤至扑过去,抱住丈夫的头,放声大哭。

端纳见这情景,和赵四一商量,立即找医生来抢救。片刻,密勒博士来到少帅身旁,见他双眼紧闭,浑身抽搐,知道他正在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博士从内心佩服少帅的坚强意志。密勒博士为张学良检查,决定给他打针。从昏迷中醒来的张学良见到针头,条件反射,大吼:“我不打针,你们都出去,我不打针……”说到这儿,张学良又昏了过去。

密勒博士对少帅拒不打针,感到莫明其妙,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端纳急忙上前解释,密勒听罢,笑着晃了晃头,催助手赶快打针。当张学良注射了安眠剂后,他便安静地睡着了。

这时,端纳问密勒:“戒毒,你有什么特效药吗?”

“先生,我可以坦率地说,戒毒从来就没有什么特效药,完全要靠戒毒人的意志和体力。凭我观察,张将军是意志坚强的人,完全可以挺得住戒毒的痛苦。要注意,这种情况在戒毒过程中还会发生。”

在密勒博士为张学良戒毒期间,为了防止毒瘾发作时抓伤、挠破皮肤,他让人把少帅的四肢用绳索绑在床柱上。当药力或毒瘾发作时,张学良经受着揪肠裂腑的痛苦,发出阵阵痛苦的求救声。站在门外守卫的赵四不忍听到这痛苦之声,只好用手堵住耳孔,但泪水却一次次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就这样,张学良以顽强的毅力配合密勒博士治病,经两周的痛苦折磨,终于剔除毒瘾。为使少帅尽快恢复健康,张学良全家移居到上海法国租界钷赖达路128号,闭门谢客。在此,少帅经过半个月的休养,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大大改善了。

一月之后,当张学良的密友、意大利驻华公使齐亚诺及其夫人,专程从北平赶来陪伴他同去欧洲出访时,齐亚诺竟惊愕地叫起来:“哎呀少帅,仅仅一月,阁下竟是判若两人哪!”

张学良由于年轻体壮,加之平素喜欢锻炼,注意保养,的确未及一月,他便精神大振,神采焕发,重又恢复了美俊潇洒的少帅风采!

四月中旬,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张学良带着于凤至、赵四和少许家人,在齐亚诺夫妇的陪同下,乘坐意大利罗西伯爵号轮船,扬帆南下。

海风阵阵,浪花排排。赵四望着恢复了健康的张学良,心中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当轮船经过广州虎门时,赵四悄悄地把家中残存的烟土、吗啡等,全部清理出来,包成了一包,跑到甲板上,送给了张学良。广州虎门是鸦片战争时林则徐焚烧鸦片的地方,张学良见赵四特地送来这么个包裹,不由得莞尔一笑。他望望赵四,没有言语,而是走到包裹跟前,飞起一脚,通地一下将包裹踢进了大海!赵四高兴极了,她象小鸟似的扑进张学良的怀里,给了他一个身心交融的甜吻!

张学良就这样,在贤慧的于凤至和活泼的赵四的陪同下,心情变得开朗愉快起来。轮船驶近香港的时候,他想这是祖国最后一个城市了,一种依依惜别的眷恋之情涌上他的胸怀,于是他吩咐船长,停靠香港码头,自己要最后再看一眼祖国的锦绣山河!

张学良进到内舱,挑选了一身整齐的衣装后,兴致勃勃地走出舱房,步上甲板,放眼望去,蔚蓝的海水,碧波万顷,香港岸边,近处帆旗点点,远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好一派壮丽风光!张学良整整衣襟,准备上岸。此时,于凤至和赵四已化妆打扮了一番,尤其是赵四更是兴致盎然!赵四还有个名字叫赵香生。是因她出生于香港,故名香生。赵四因有这层关系,所以对登岸去香港游览,格外积极。她和于凤至欢愉地步出船舱,待她们正准备上岸时,却忽然发现轮船并没有靠拢码头,而是仍在深海中行驶。

此刻张学良也发现了,他勃然大怒,派人喊来船长,厉声训斥:“你听见我让你靠近码头的命令没有?”

“听见了。”

“听见了为什么不给岸上打旗语?”

“旗语打过了。”

“那为什么不靠岸,还在深海行驶?”

船长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胖胖的,人很敦厚。他抬头望了一下张学良大发雷霆的面容,喃喃地解释说:

“他们回旗语,说、说……”

“说什么?”张学良追问一句。

“回说,不准靠岸。”

“嗯?!理由呢?”

“香港不欢迎‘不抵抗将军’!”

哇地一声,张学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身体一斜,栽倒在了轮船的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