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间坦诚相见

当萧伯纳在汤森地产公司管理出纳事务时,他的同学爱德华·麦克纳尔蒂也正在爱尔兰银行纽里分行工作。因此,他们之间的友谊,对萧伯纳而言,就显得特别珍贵了。

因为,萧伯纳始终处在特别的孤独之中:同事们都比他大十几岁或几十岁,在他们眼里,萧伯纳只是个聪明、富有才华而又勤奋的孩子,那些成年人谁也没想到要和他成为平等、知心的朋友。

萧伯纳的桌前,摆放着一张爱德华的素描画像:蓬松的卷显示出张扬的青春,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机敏的光彩,嘴角向上微撇,似乎一直在热情地问:“嘿!乔治,又在写小说吗?”

于是,萧伯纳的孤独就都随着爱德华微笑的清波荡漾而尽。

萧伯纳面对着爱德华的肖像,心里默默地说:“亲爱的朋友,只有你能清楚我的内心最需要什么,也只有你能体察到我在想什么,更只有你才知道我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萧伯纳的体内,天生就流动着艺术的血液,他弹琴歌唱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春日里明媚的草原,整个身心都感到温馨安静;当他掩卷深思的时候,脑海里不时闪现灵感的火花,他就会急切地拿起笔,记录下这些激情澎湃的瞬间,而世俗的世界就完全屏蔽于心门之外了;而当他凝视着一幅风格别具的图画时,思绪就会飘飞到一个遥远的时空里:

我是为艺术而生的!但是,现实却像寒冷的冬季,我要不停地为温饱而奔波、奔波,否则就只会冻饿而死!

萧伯纳面对着桌上洁白的信纸,心中涌动着难以扼制的激情,他奋笔疾书:

爱德华,你好吗?你在银行工作还习惯吧?你是否还在写诗?你对宗教是否又有了新的看法?

他们两人几乎天天都举行“通信决斗”,这种现象哪怕在写作技痒的青年男子之间也是少有的,虽然在女孩子之间比较普遍。

两个人都强烈地热爱艺术,彼此欣赏。但因为都柏林离纽里比较远,否则,他们恨不得天天见上一面才好。这一对志同道合的朋友真是相见恨晚。其实他们相识时才都只有十多岁。

很快,爱德华就“还招”了:

乔治,纽里的生活让我感到孤独!我时常怀念我们的同学时光,那时多好啊!我们共同探讨,激烈争论,以文会友,互相促进提高。唉!可惜时光一去不返了!

两个“孤独者”的信件来往越来频繁,他们也深陷于这种倾诉自我、表达自我、寻求理解的方式中不能自拔,友情和思念也随着“决斗”的白热化而日益加深了。

每天17时30分,邮差会准时敲响萧伯纳的家门。

萧伯纳听到“砰、砰”的敲门声,总是急切地冲出去,夺过邮差手中的信。

邮差越来越感觉奇怪了:“这个年轻人怎么每天都会收到同一个人的信?”这天,他终于憋不住问出了口:“先生,您这是怎么回事?”

萧伯纳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爽快地回答道:“我们俩正在进行通信‘决斗’!看谁能笑到最后。”

邮差不解地嘟囔着“通信决斗”四个字走了。

每天一下班,萧伯纳和爱德华就都坐在都柏林和纽里各自的书桌前,两个朋友说着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话题:辉煌梦想、宏大志向,以及惊世骇俗的见解。

音乐、戏剧、绘画、文学、宗教笔在飞,信在飞,海阔天空,任思绪飞扬。都柏林寄到纽里一篇文章,同时收到纽里寄到都柏林的一篇诗歌;然后你评论我的文章,我修改你的诗歌。

有时要说的话很多很多,但时间又不够用,这怎么办呢?看看萧伯纳是怎么做的,就可以知道爱德华也有相应的妙着:

萧伯纳随身带着纸笔,无论是在马车上、火车上,还是在等人的时候,甚至吃饭的时候他都能旁若无人地写将起来,那神思飞扬的表情,那龙飞凤舞的姿势,都让周围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萧伯纳的信中,永远都是那样笔锋犀利、入木三分;而有时又突施“倒高潮”的幽默妙招,常常让爱德华不由得拍案叫绝:“这个乔治的知识太丰富了,与他交谈,我永远都有的学。”

而萧伯纳慢慢发现了爱德华信中一处“欲盖弥彰”之处,他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爱德华在信中,常常会提到萧伯纳的姐姐露西,说她“优雅迷人,嗓音甜美,待人亲切。”。

看着爱德华的信,不由勾起了萧伯纳对姐姐的怀念:

萧伯纳有两个姐姐:大姐露西,二姐阿格尼丝。露西从小受母亲熏陶,精于韵律,弹一手好钢琴。后来,在李的培养下,接受发声法训练,歌唱技巧更得到很大进步,20岁就担任大型歌剧的女主角。

萧伯纳小时候没有伙伴玩,整天和姐姐呆在一块。姐姐读书他也跟着读,姐姐练琴他也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并模仿姐姐的动作,姐姐练声,他也用尖细的童音跟着唱。

母亲见了很好笑,有一天,她叫过萧伯纳说:“乔治,唱歌弹琴是女孩子干的事,你是男孩子,应该做男孩子做的事。”

一天晚上,大家都在客厅里谈论新近上演的话剧。琴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大家都吃了一惊:“钢琴怎么会发出声音来?”

露西走在前面,率先推开房门:只见萧伯纳正踩在一只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弹着钢琴,只是大家看了一眼就都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起来——原来他只用一根手指在弹。

从此,露西开始正式教弟弟如何谐调运用十个手指,如何识谱,不久,萧伯纳就能弹奏出优美的曲子了。

露西随母亲去了伦敦有五年了,姐弟之间只有以通信的方式来倾诉思念之苦。

发现了对手这一“破绽”,萧伯纳就使了一招“欲擒故纵”,他在信中故意吊起爱德华的胃口:

露西在伦敦歌剧界的名声越来越大,每逢她演出,戏院的票总是早早就被预订完了。报纸、杂志都对她大加赞赏:她嗓音甜美,举止坦率大方,妩媚迷人;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她具有一般演员缺乏的渊博的历史和艺术知识;随着剧情发展,她渐入佳境,唱得越来越自信,表演得越来越精彩,展示出天赋的歌唱和表演才能。

露西又在排练一出新的剧目。她给我来信了,说非常想念我们。

“我们”究竟指的是谁呢?是萧氏父子?还是萧伯纳和爱德华?萧伯纳却故意没有说明。

最后,爱德华只好坦白了:

乔治,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露西!你行行好,在她面前替我多说说好话吧!

萧伯纳为了知己,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他向姐姐去信,不断地描述爱德华如何英俊,称赞他才华横溢,并请求露西在伦敦为爱德华的小说寻求可以合作的出版社。

萧伯纳与爱德华还商定:“在我们20岁的时候,就会把来往的书信全部焚毁。”

因此,他们总是毫无顾忌地互相发表坦率的意见。

这种通信决斗将带来美好的结局,因为这大大地锻炼了他们的写作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