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然而，仅仅注意到革命实践的现实一面，不了解中国是一个富具诗歌传统、诗歌与社会生活有举足轻重影响的诗词大国，就不能了解毛泽东作为诗同大家，在古典诗词形式濒于没落、新诗渐起的时代所赢得的历史上无人比肩的成就。中国作为诗国，其诗词数量恐怕堪称世界之“最”，古往今来， 多少墨客骚人留下了多少脍炙人口的诗篇，正是这无以复计的诗歌，使中国成为诗的国度，并形成源远流长的诗文化。而这种诗文化又代复一代地养育出无数的诗词大家。自 2500 年前周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①诞世，标志中国的诗歌已发展到一个较高的水平，自那以后，中国的诗歌在漫长的发展和演化中不断地改进自己的形式。先秦的四言，汉魏的五言、七言，唐的格律诗，宋的长短句，元的散曲，色彩缤纷，各得其妙。这些古代诗词，内容包罗万象，或写乱世风云，或歌盛世太平，或赞文治之效，或颂武功之赫， 或叹劳动艰辛，或问民间疾苦，或扬民族正气，或哭祸国之害。总之，日月之德，帝王之居，山川之气，草木之春，飞禽走兽之状，金戈铁马之壮，才子佳人之美，无所不歌，无所不咏。在这样一个诗气醇郁的国度中成长的毛泽东，身上不能不载负着诗的遗传密码，披袭着古典诗风，仅就形式来说， 周秦的四言，汉魏的五言、七言古风，唐代的格律诗，宋代的词，诸如此类的格调都可以从毛泽东的诗集中见到。这位诗人直接运用历时数千载发展起来的诗律词谱赋诗填词，并把中国这种古老的、广为人们青睐的、富有生命力的诗歌形式赋予崭新的现实内容时，便不知不觉地使自己脐身于古体诗词名家的行列。可以说，如果中国不是一个诗词大国，没有源远流长的诗歌历史，也许就没有大诗人毛泽东。纵观中国文学艺术的历史脉络，毛泽东的诗词，不过是这一无涯的诗文化山带中于后崛起的一座高耸的峻峰而已。①

① 《诗经》这部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本只称《诗》，因儒家列为经典之一，故称《诗经》。《诗经》编成于春秋时代，共 305 篇。分为“风”、“雅”、”颂”三大类：《风》有十五国风，《雅》有《大雅》、

《小雅》，《颂》有《周颂》、《鲁颂》、《商颂》。大抵是周初至春秋中叶的作品，产生于今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及湖北等地。诗的形式以四言为主，运用赋、比、兴手法，其优秀篇章，描写生动，语言朴素优美音节自然和谐，富有艺术感染力。《诗经》长期以来受到很高的评价，它对中国两千多年来的文学发展有着深广的影响。

① 说这一诗歌文化山带无涯，是因为它将延伸何方还不得而知，尽管目前它已明显崩落，毛泽东自己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