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和甘地
罗曼·罗兰从一九一五年开始接触印度政治思潮。侨居在伦敦的印度学者戈马拉斯瓦弥寄画册、图片和文章给罗兰。罗兰不禁对之神往,他感到印度这个东方世界太丰富、太饱满了!他想,如果还能活十年、二十年,他就要引导法国人的思想,到他们从未窥见过的世界高原上去。罗曼·罗兰用了十年时间研究印度,发表了三部介绍印度的精神世界的专著:《马哈德马·甘地》、《拉马克里希那传》和《维弗迦南达传》。
一九一六年夏天,罗曼·罗兰翻阅一本美国杂志时,偶然读到印度大诗人泰戈尔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讲演全文,中心意思是说“西方物质文明” 和“东方精神文明”融合,以实现其人类友爱和睦的大家庭的理想。罗曼·罗兰连声叫好,他说这篇讲演标志着人类历史的转折点。泰戈尔提出建立一个
① 巴比塞(1873—1935)法国进步作家,法共党员,新闻记者,著有《火线下》,创立国际进步作家组织
《光明社》,主编《光明》杂志,组织反帝大同盟。
国际性的文化组织的主张正符合罗兰长期想要成立国际大学的幻想。
一九二一年四月,泰戈尔在他儿子的伴同下访问了住在巴黎的罗曼·罗兰。罗曼·罗兰喜欢泰戈尔的非凡仪表和他那洋溢着诗情画意的谈吐。五年之后,泰戈尔到欧洲出访,在日内瓦停留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到罗兰的奥尔迦别墅做客,两人喁喁细语,手携手地漫步在日内瓦湖畔,泰戈尔离开日内瓦那天,两人依依惜别,不愿分手。四年之后,泰戈尔又一次到日内瓦造访罗曼·罗兰。罗曼·罗兰这时已越来越多地接受了苏联革命的影响,对法西斯的斗争越来越勇敢坚决,因此,在他同泰戈尔晤谈时已感到格格不入了。罗兰在日记中写道:“我热爱他,敬仰他。然而没有一次和他晤谈时,我不感到一种不可抑制的怒火,我恨不得忿然离座,置之不顾而去, 恨不得将他那庄严的外表,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矜持,砸得粉碎。”
罗曼·罗兰在一九二○年同一位印度朋友的谈话中,第一次听到马哈德马·甘地的名字,后来泰戈尔讲到甘地高尚的人格,使罗兰非常敬佩。这以后,罗兰致力于甘地的“非暴力主义”的研究。因为罗兰当时感觉到欧洲的狂风暴雨就要来到,他在寻求一个藏身洞,一堵垣墙,借以抵御风暴。
罗曼·罗兰研究甘地思想的过程中,他的妹妹玛特兰·罗兰精通英语, 是罗曼·罗兰查阅英语资料的得力助手。一年多时间,兄妹二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一起在灯下阅读有关甘地的资料。一九二三年春,罗曼·罗兰写成《甘地传》之后不久,又出版了甘地的政论集《年轻的印度》(法文版),罗兰给甘地的政论集写了序言。
甘地是主张“非暴力”的。甘地说:“非暴力并不是对凶恶的人卑躬屈节。非暴力是用灵魂的全部力量对抗暴君的意志。这样,一个单独的人就能向一个帝国主义挑战而使之崩溃。”甘地在南非和印度的政治活动中只要求殖民主义者大发慈悲,给殖民地人民以生存的条件和适量的自由,从不反对殖民主义者的统治,甘地的行动方式就是演讲、绝食、静坐甚至坐牢,以不流血的非暴力方式进行斗争。罗曼·罗兰赞许甘地的人格和精神。在罗兰看来,甘地是托尔斯泰主义的实践者,罗兰当时对甘地主义是颇有兴趣的。
甘地从印度监狱里出来治病,他写信给罗曼·罗兰,说他很想到欧洲旅行,并希望能够有机会见到他。甘地的行动是受监视的,甘地想要到欧洲旅行的计划一直到八年后才得以实现。一九三一年十二月甘地由英国到法国, 再由法国到瑞士。这时罗曼·罗兰早已由巴黎回瑞士,住在日内瓦。甘地到日内瓦与罗兰促膝长谈了六天。罗兰发现他这时的思想同甘地的思想有较大的距离,他已经感觉到把甘地的思想搬到欧洲来不合适了。罗曼·罗兰在十二月九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今晚,我感觉到甘地的道路已经清楚地划定了。而且在许多问题上,他的道路和我的道路迥然不同。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可讨论的:各人都明白往何处去。对甘地和他的伙伴来说,甘地的道路是很好的。我并不愿意他采取另一条道路。我钦佩和热爱他的道路。但是我们两人有什么可谈呢?除非,如同第一天和他见面时我们所做的那样,执着他的双手,互相注视,相对微笑。”罗兰这时对甘地主义原有的兴趣已消失了。